青山楼三楼的雕花窗棂外，暮色正一寸寸啃食着天光。
马胡生袖口缀着的金线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像极了他此刻闪烁的眼神。
这位在人间磨砺多年的老狐狸，正用竹筷轻敲着汝窑酒盅，瓷鸣声里混着他刻意放轻的嗓音：“不瞒仙官，我此次请你来，还有桩买卖想商议。“
吴涛夹起一片糟鹅掌，琥珀色酱汁顺着银箸滴落青瓷碟，溅开的油星恰似他心底泛起的涟漪。
对面那人看似随意搭在桌沿的手，食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桌布暗纹——这是马胡生每逢重大抉择时的小动作，吴涛在勾栏瓦舍观察半月有余，早将这狐狸给看透。
商人本就重利，正所谓无奸不商，更不要说这商人，还是修炼几百年的老狐狸，更是狡猾的不得了。
只有好好磨一磨他的性子，这才能够拿出真的好东西来。
“想要请先生专为我戏院写本子。”马胡生终于亮出底牌，袖中滑出个鎏金匣子。
开合间金光流泻，二十锭马蹄金整齐码放，棱角处还沾着当铺特有的朱砂印泥味。
这细节让吴涛眯起眼——黄金怕是昨夜才从死当里提出，狐狸终究改不了囤积旧物的习性。
“容我想想。”吴涛晃着杯中琥珀光，看酒液在杯壁拉出蛛网状金丝。
马胡生见到对面的吴涛如此气定神闲，一时间心情就像是被放在了烤盘上的一块生肉，煎的里也不是外也不是。
“先生看此物如何？”锦囊抖开的刹那，赤灵芝蒸腾的灵气惊动了原本正气定神闲的吴涛。
双头火芝形如并蒂莲，茎脉里流淌着熔岩般的金红脉络。
吴涛瞳孔微缩，这分明是《云笈七签》里记载的“离火并蒂芝”，生于南方枣木上，千年方得成形，而且几千年方才能够伸出两头。
马胡生指节发白地攥着锦囊系带，这一个灵芝可是他母亲特地从恒山当中所求来的，本来是打算帮助自己突破境界。
可是现如今他决定用这一颗灵芝来换取吴涛的合作，毕竟这灵芝虽好，可也只是个死物，虽能突破境界，但也只是一次性的作用，并不能够长久。
反倒若是吴涛肯助自己编写剧本，日后通过壮大自己的戏院，反而能够增加自己的七情之法修炼。
而且，吴涛对于自家的儿子有救命之恩这份因果，凭借着一只火灵芝了结，倒也算不得什么。
反倒是吴涛接过了这火灵芝，沉吟片刻之后，对着马胡生说道：“我还要你们戏院的三成收益！”
“三成？！”
对面的马胡生瞪大了自己的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吴涛。
这三成收益，每个月就少说有百千两银子，这些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却没想到吴涛堂堂一个读书人，竟然会如此狮子大开口，这确实是连他都没想到的事。
“没想到这吴仙官分明就是个面慈心黑的三成的收益！好家伙，他还真敢开口啊！”
马胡生咬了咬牙，思索许久之后，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道：“行吧，三成就三成！不过我也有个条件，请吴仙官每一季都要给我送上一份戏本子。”
吴涛一口答应道：“好！我同意这个条件。”
随后，马胡生立马就起草了一份字据两人当场画押。
虽说二者都是修行中人，可是做的终究是人间的生意，这商道当中合同可是要紧的很。
两人画押之后，倒也算得上是心满意足，又在这里喝了许多的酒，这才各自分别离去。
……
吴涛回到家中，身上沾染了些许酒气。
却见，门口乌鱼大王早已等候多时。
在见到吴涛之后，立马上前说道：“弟子见过先生？”
吴涛对这一个便宜弟子并不熟悉，说道：“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乌鱼大王恭恭敬敬的说道：“弟子仰慕老师已久，久居西湖当中，难以见到老师的音容相貌，让弟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吴涛笑道：“不必说的这么文绉绉的，凭你的本事想要来往两地之间岂不容易的很？”
“弟子已经遣散了西湖水府，愿意搬来与老师同住好，常常聆听教诲。”
吴涛听罢点头道：“你有这个心倒是好，只不过我这小庙当中只怕难容得下你这样的真龙，附近更没有大的河川，深的水潭能够让你建造水府啊。”
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乌鱼大王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般大小的海螺。
“弟子并不需要那么大的地方，我等真龙可大可小可显可隐，只需在老师院后的那口水井当中，就能够建立水府。”
“哦？”
乌鱼大王见吴涛还不肯信，于是将他请到了别府后面的水井，随即将海螺抛入井水当中。
“请老师随我前往水府一聚。”
说罢，乌鱼大王拉过了吴涛，卷起一阵水气缭绕的氤氲，化作一道白烟钻入到了水井之内。
吴涛眨眼之间，只见那水底之下，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处在一座华丽的宫殿里面。
只见这宫殿四处都仿佛像是白玉琉璃打造而成，上面还点缀着无数珍珠，璀璨夺目四周虽然没有半点灯火，却依旧散发着白色微光。
吴涛笑道：“这才是真正的螺蛳壳里头做道场哩！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随后，吴涛参观了一下自己这个徒儿的水府，发现果真华丽异常，倒是比自己的别院更加气派。
乌鱼大王又送吴涛出了水井，说道：“我必会在此水井当中为师尊好好打理一方水脉，能够增长此方的灵气。”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龙乃是鳞甲之首，所处之地，水脉也会渐渐地得到提升。
吴涛见状点头道：“既如此，你日后便好好在此地休养。”
说罢，又召集了封使君、老鸡婆、还有白玉娘三妖，向他们各自介绍起了乌鱼大王。
众人都感受到乌鱼大王身上一股不凡的气质，特别是作为虎精的封使君，龙虎相聚便会成气候。
“你既然带入我的门下，也该有个正经名字，曾经往后你就叫做乌龙子。”
“多谢师尊赐名！”
老鸡婆不满地飞到了吴涛面前说道：“主人忒偏心，也该给我起个名字才对！”
吴涛这才想起老鸡婆一直没个正经名字，以前叫他也往往只用老鸡婆来称呼。
“也罢，给你也取一个！从今往后你就叫做毗蓝婆，也算是应了你的真身。”
老鸡婆自然不胜欢喜，喃喃道：“从今往后，俺也有了名字叫做毗蓝婆，听起来当真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