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裙摆随风翻卷，夏雪璎隔着三十余丈距离凝视对面身影，冷冽嗓音裹着真气破空而至：“你就是万妖国的公主？”
出乎她的意料，狐妖染血的指尖按在腹部贯穿伤上，闻言竟强撑着重伤之躯躬身行礼：“妾身白幼薇参见殿下！”
夏雪璎美目一凝，旋即讥诮地勾起唇角：“都说狐妖最会骗人，这是想编造什么说辞脱身？”
她冷哼一声：“堂堂万妖国公主向敌国皇室俯首，你们狐族的骨头倒是比蛇妖还软三分。”
“殿下误会了。”白幼薇抬起苍白如雪的面庞，淡金双瞳泛着崇敬的光彩，“妾身并非以万妖国公主的身份向大启长公主称臣，而是作为拜月教弟子，向我等崇高的圣女殿下行谒见之礼。”
夏雪璎瞳孔微缩，看着白幼薇颤抖着从沾染血污的胸口掏出黑铁令牌。
天魔令，代表天魔教在外执行任务的最高等级，拥有仅次于圣子的权限。
这种令牌夜幽兰每个身份都有一块，也就是说抛开她魔门天骄第一人的地位，这只狐狸的权力是和她一样的。
“自己人啊，殿下。”白幼薇虚弱的尾音带着几分俏皮。
“你……”
“妾身知道殿下满腹疑窦。”狐妖捂着不断渗血的腰腹打断追问，染血的唇角扯出苦笑。
“但能否容后再叙？圣子殿下突破归一境后出手愈发狠厉，若非妾身有点手段，现在已经是半只狐狸了。”
……
长公主府。
白幼薇莹白指尖轻轻抚过光洁的小腹，将拉至胸口的裙子放了下去，轻笑道：“殿下真是妙手回春，无论内伤外伤皆已完好如初，不愧是……”
夏雪璎黛眉微蹙，这狐狸知道她的全部身份，说明在天魔教内部地位不低，问题是……
正在沏茶的晚照满脸困惑，“你就是师尊收的那个小师妹？”
“是啊，二师姐，不过……”白幼薇故意将领口往下扯了两寸，雪色沟壑在烛火下泛着珠光，促狭笑道：“妾身可一点都不小，比大师姐还大呢。”
“切……”晚照正要反唇相讥，瞥见自家殿下同样傲人的曲线，硬生生把“无用的赘肉”这五个字咽了回去。
“既然伤治好了，那就回答本宫的问题。”夏雪璎屈指叩响檀木案，打断了师姐妹的相认，“万妖国公主为何会是天魔教弟子?据我所知，天魔教素来人族至上，怎会容许妖族皇室加入?”
“这个问题嘛，有两个缘故。其一，天魔教排斥妖族，可我是妖奸嘛。”
“其二，收我的是拜月教，拜月教向来不排斥异族，只是来到中原后弟子只有人族可挑。虽说拜月教已经并入天魔教，但这点自主性还是有的。”
夏雪璎用眼神询问晚照：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晚照难堪地说道，“我只记得师尊教我们要忠诚了……”
说到这里，晚照豁然起身，指着白幼薇鼻子说道：“差点忘了骂你，你不忠诚！既入我拜月教门下，怎敢另奉圣主为主？”
圣主！
回想起八岁那年见过的黑袍侏儒，夏雪璎脸色变得险恶起来，而白幼薇恍若未觉地拢好衣襟：“二位若愿听妾身讲个故事，这些疑惑自会迎刃而解。”
长公主用眼神催促她继续，白幼薇才徐徐道来：“首先，妾身需要纠正一点，我并非万妖国公主，至少现在要加个‘前’字，因为……万妖国的皇室天狐一族，早已被屠戮殆尽了。”
“什么？”夏雪璎瞳孔微缩，“此等大事，本宫为何全然不知？”
“朝廷对万妖国的情报一无所知，而天魔教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毕竟……”白幼薇美眸微眯，“万妖国始终都是那位的所有物，无非是从打着亲王名号的摄政王，彻底成为一言九鼎的君王。”
“你是说狼王篡位？”夏雪璎想起了父皇当年的那位劲敌。
万妖国皇室早已丧失对部族的控制，各地诸侯割据混战。直到四十年前狼王异军突起，短短数年便统一全境。
狼王耗费十数年整合内政，吞并周边小国，继而将矛头指向神州霸主，最终终结了大启王朝的统治地位。
时至今日，万妖国才是神州大陆公认最强的国家，大启王朝只能靠着山河社稷阵加持下的天武帝，在本国境内才能强行扳回一城。
“母上本以为狐族与狼族通婚，就能将狼王融入天狐一族。呵，太天真了！”
白幼薇指尖轻颤，“那般雄才大略的霸主怎会被这种小恩小惠束缚住，他要的是名正言顺的妖皇之位，待国家稳定之日，就是天狐一族的灭族之时。”
“十三岁那年，全族被屠戮殆尽，唯有我被潜入敌国的圣主大人救下。”
她脸上泛起一丝怀念之色，“当年圣主大人尚未成就天人，他抱着我杀穿了各路妖王妖将的围追堵截，在一路刀光剑影中辗转月余，才终于逃出生天。”
“如此恩情，岂能不奉他为主？”
那阴森的侏儒有这么强？话说侏儒怎么抱人……夏雪璎正色道：“你既为最后的天狐血脉，就没想过借天魔教之力复国？”
“有何意义?”白幼薇不屑道：“如今即便是妖族的三岁小孩都知道，万妖国只有一个太阳。哪怕是妾身这个仇家，也不得不承认，是狼王让这个国家强大起来，他比徒有血统的天狐一族更值得妖皇之位。”
“嗯，原来如此。”夏雪璎状似随意道：“你既是圣主的亲信，可知他的近况?本宫与他十余年未见了，倒有些挂念。”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白幼薇面露忧色：“圣主数月前闭关冲击生死玄关，少说也要三五年方能出关。”
“当真?”
“千真万确，师尊和魔尊他们都知晓此事。”
那你没用了……夏雪璎当即下了逐客令，“可以了，你滚吧。”
被逐出府邸的白幼薇敢怒不敢言，待远离长公主府数里后，才咬着牙低语：“不过是个预定好的鼎炉，神气什么。”
一道阴冷话音自她身后响起：“炉鼎是什么意思？”
白幼薇脸上顿时血色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