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鹤童子对着少年转身,准备道歉解释,祂可不想第一天入职就因为被上峰误以为自己甩脸色,而直接出局。
对跳槽者而言,最可怕的是,在老单位官宣了,却最终没能跳出去。
谁知,还未等童子开口,少年就又道:
“我让阿璃给你重新雕刻一个好看的。”
童子的忐忑不安刚还憋在嘴里呢,又瞬间被替换为浓郁的诚惶诚恐。
祂是阴神,感知本就极为敏锐,再加上祂也算是曾被少年狠狠拾掇过的,因此,祂现在有种很清晰的感觉,少年……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李追远:“好了,行香吧。”
润生和阴萌各自持香,对着香炉行礼后,插了上去。
离开时,走在前面的李追远说道:“阿友,你再辛苦一下,给增损二将也雕刻出两个木头人。”
此时,阿友眼里的竖瞳还未消散,意味着身上的还是白鹤童子。
落在最后的白鹤童子听到这话,很没形象地把嘴都笑歪了。
等祂离开后,林书友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角,这是给自己皮都笑裂出口子了。
李三江:“润生侯,友侯,跟我去隔壁镇上送货!”
秦叔和熊善在地里忙活,反正新骡子回来了,就不喊他们了。
润生去拿推车装货,林书友舔着嘴角也很自然地融入。
谁来李大爷家,都得干活,但给大爷干活,还真没人埋怨。
李追远上了二楼,推开房间门,就看见阿璃坐在那里手持工具,正对着祖宗牌位进行拆解。
现在的祖宗牌位,用料不同,规格不一,取用时得先做好材料分类。
“阿璃,得辛苦你帮我雕刻一个白鹤童子。”
阿璃点头。
李追远走到画桌前,拿起画笔,开始画出白鹤童子的形象。
不讲究情绪,只是单纯描画,很快,白鹤
童子的形象就跃然纸上。
阿璃仔细打量了一遍就坐下来,拿起一个新的祖宗牌位,开始雕刻。
李追远觉得,用这种材料,会不会太好了一些?
但见阿璃已经开始动刻刀了,他也就没有阻拦。
算了,就如太爷所说的,要想骡子干活好,好的草料少不了。
李追远走到书桌前坐下,先翻开无字书。
当他将指尖轻轻触摸那幅画时,画中白骨惊恐的神情退去,竟又流露出喜意。
《邪书》能感觉到,原本的少年又回来了。
凡事,就怕对比。
《邪书》原本以为落在这少年手中,就已经是身入地狱了,谁知,这地狱往下居然还有十八层!
这三天,自己不能费心神,得好好将养,李追远说道:“这三天,我不动你,你好好养养,三天后,要一口气补回欠缺的量。”
画中白骨闻言,非但没露出绝望,反而有种飘飘然的感觉:真好,他居然愿意与我商量着来。
这时,李追远听到身后刻刀频率发生了变化。
李追远开口道:“我会生气的。”
刻刀频率恢复如常。
昨晚,虽然那个“他”没能把“血”字说出来,但阿璃已经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本无字书想要发挥功效,需要她的血。
她现在正在雕刻,正好可以伤一下手指,把血流出来。
李追远将无字书收起,然后将自己这次治疗方案写到“病例”上。
做完这些,少年起身走到女孩身边,先帮她打扫工具桌、扫去地上的料屑,紧接着就在女孩身边坐下,给她递送工具,做些边角料的辅助工作。
李追远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按照《江湖志怪录》中的记录做黄河铲当器具时,女孩陪自己忙了两天。
那时候,女孩其实没怎么做过手工活儿,步骤和工具还得他先演示讲解一遍。
现在,只看女孩手持刻刀的手上下翻飞,简直灵巧得不像话。
凡是可以帮到自己的地方,她一直在逼迫自己做到最好。
这世上,比金山银山更贵重的东西,就是竭尽所有。
白鹤童子刻好了,虽然还未上色,但已栩栩如生,称得上是一件极为精美的艺术品。
最重要的是,阿璃还将白鹤童子的桀骜神韵表现出来了。
李追远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先前的画卷,他发现自己并未刻意彰显出童子的这一气质,这算是阿璃自己的艺术加工。
李追远开始帮忙调色,阿璃开始上色。
彻底完工后,白鹤童子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女孩将童子摆在桌上看向少年。
李追远拿起湿帕子,帮她擦手。
女孩眼眸低垂,原本脸上的淡淡开心敛去,一如先前李追远背对着她坐在书桌上时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样,她现在也知道少年要对自己说什么了。
她原本以为少年会忘记的,谁知少年竟真的一直记到现在,等自己把手里的事儿做完。
“阿璃,我现在是心魔,所以,你要做的,是帮我把我这个心魔给巩固好,你是我的窗户,透过你,我才能看见自己与‘他’不一样的地方。”
曾经,是他把自己从黑暗中拉出来,现在,轮到自己把他从沼泽里拽出。
女孩伸出手,一只手搂住少年的头,另一只手在少年背上拍了拍。
阿璃有钱,有的是钱。
……
李追远刚把白鹤童子摆入供桌,从小房间里走出来,就听到来自小卖部张婶的歌唱:
“小远侯~找你的电话~”
李追远去接电话了。
话筒一直摆在边上,没挂断。
冲这份豪气,李追远就知道是薛亮亮打来的了。“喂,亮亮哥。”
“小远,你在家了是吧,我想请你帮……”
“我送过了,江里。”
“你亲自去的?”
“嗯。 ”
“这怎么好意思,让彬彬去就可以了,你亲自去送……她还得给你磕头行礼,万一因此动了胎气。”
“彬彬哥这会儿不在南通。”
“哦,这样啊,呵呵。那个,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空,学校里组织了一个赴京的交流会,有学生名额,你们想不想去,就当是奖励优秀学生的公派旅游吧。”
“我们……算是优秀学生么?”
优秀到,连学校都不去的学生。
谭文彬是班长,他都没好意思给他自己运作奖学金,哪怕他最后突击复习的考试成绩,也是名列前茅,各科平时分更是满到溢出。
“按照评判标准,你、谭文彬和林书友,都是算的,因为你们已经提前进入实习阶段了。”
“算了,就不占这个名额了。”
“这次可以带家属的,一人一个,也就是说润生和阴萌也可以一起去的,我来安排。”
“亮亮哥?”
李追远觉得有些不对劲,薛亮亮最不喜欢占公家便宜,在这方面,他一向很严于律己。
“瞎,跟你说实话吧,这次校里的这个活动,我是赞助商。”
“哦,怪不得。”
“那你,再考虑考虑,要是有空的话,就来玩一趟?
我是有私心的,我已经帮罗工选拔出了一批学生,正在考核筛选阶段,我希望你或者彬彬,能抽点时间讲一些工程中遇到那种事情的工作经验,额,就是那个……你懂的。
再说了,你不是在京里长大的么,就不想回家看看?”
“不想。 ”
“那……”
“交流会的事,我再考虑考虑,晚点给你答复。 ”
“行,你考虑好了随时通知我。”
李追远挂了电话,在张婶这里又给太爷买了包烟当歌唱费。
谭文彬去无心岛找裘庄去了,那里交通不是太方便,应该才刚到,还未来得及进行通
报。
去京里的话,倒不是不能去,自己本就打算抽时间去找那位密宗高僧好好聊聊。
李追远现在思虑的是,去京里,也算浪花么?
但这样一来,不就和裘庄起冲突了?
不管怎样,都不可能两拨浪一齐拍过来。
所以,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还是说,有前有后?
回到家时,发现太爷、润生和林书友他们已经送完货回来了。
让李追远感到诧异的是,太爷手里居然还举着一张奖券。
也就是现在距离上一浪结束太近,没到下一浪正常来的时候,要不然李追远都要怀疑江水相同的手段用两次了,而且还是这般直接。
林书友兴奋地对李追远喊道:“小远哥,李大爷又中奖了!”
李三江去送货途中,再次经过了摸奖地,还是上次的那个团队。
主持人拿着话筒站在台上,鼓舞着大家的热情,老远就瞧见了李三江他们,就热情地把
李三江请了上来,并大声喊道:
“朋友们,这就是上次抽中我们一等奖,云南五人豪华游的老先生!”
主持人本意是拿铁一般的事实来热场的,然后又拿出一个奖券盒,免费请李三江再抽一张。
盛情难却,李三江就又抽了一张。
结果刮开,主持人都傻眼了,又是一等奖,京里豪华单人游。
这下好了热场成功,你们主办方找托儿都不知道换换,下方群众集体高呼:“黑幕!黑幕!”
李追远接过太爷手中的彩票,如果太爷这次像上次那般中的是五人豪华游,那几乎可以半明示地认为是浪花来了,但这次只是豪华单人游,说明这是太爷自己的好运。
另外一点就是,江水的线索不会一个方向连续推两次,所以薛亮亮的邀请,应该是一场意外,亦或者可以理解成,是属于他李追远本人走江之外的因果。
因此,京里这条线,反而可以暂时先排除,裘庄那条线的可能性,则在不断放大,就看谭文彬什么时候发回来初步调查结果了。
刘姨:“吃晚饭啦!”
林书友像是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送货途中抽空刻的木偶,放入了小房间里。
倒不是他刻得不用心,而是他再用心,也就是这个雕刻水平。
“哇!”
在看见那尊栩栩如生的白鹤童子像后,林书友也不得不惊叹于阿璃小姐的精妙手艺。
不过,他也顾不得欣赏,马上跑出去吃晚饭了。
等他关门离开后,白鹤童子像开始轻微颤抖。
阴神是可以降临到自己神像上的,具体上哪尊,纯凭祂们心意,这也是很多庙宇会追求塑金身的一大原因,为了增加吸引力。
白鹤童子神像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祂是激动的!
不仅激动于这雕工形象,更是惊讶于这用料材质。
这哪里简陋了,这哪里简单了,哪个官将首庙宇,能有这个本钱,用这种材料给自己塑像?
童子高兴坏了,激动地在无人小房间的供桌上,“吧唧吧唧”地从南晃到北。
中途瞧见了那两尊丑不拉几的增损二将,更是故意把它们俩撞倒,然后又“吧唧吧唧”地从西走到东。
外头坝子上,大家正在吃晚饭。
林书友对李三江说道:“李大爷,这次你可以去京里、去故宫好好玩玩了。”
李三江伸手挠了挠今天用洗发膏洗过的头,皱巴着一张脸说道:
“故宫我都玩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