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愿拜我为师?”
香案旁,风不忌轻声发问。
饶是赵易心中有所猜测,这一刻仍感到心绪纷乱,呆愣当场。
这一日,来的有些突然。
“怎么?不乐意?”风不忌目含笑意。
赵易这才反应过来,半点不带犹豫,“啪”的一声便跪了下去。
“弟子赵易,拜见师父!”
这一跪,赵易心甘情愿。
自那日容容被风老救下以来,老爷子便没少指点自己。平日里没有半点架子,几乎与自家长辈一般。嗯,除了偶尔爱和小屁孩抢吃的之外。
风老却未受这一拜,而是肃然问道:
“赵易,若为我弟子,需承我因果,将来或天下皆敌,死劫无数,你可愿?”
赵易未曾马上回答,而是仔细思量了数息,方才躬身作答:“师有事,弟子服其劳,万般因果,弟子愿担。”
“哈哈哈,好!记住你今日所言。”
风不忌老怀大慰,笑声回荡于堂间,久久不止。半晌方道:
“既如此,今日起,你便是风某的关门弟子了。”
关门弟子?
赵易微微一愣,以他对师门传承的了解,“关门弟子”四个字,对每个门派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难怪自己入门如此之久,与风老接触的数次也不少,却到如今方才得以入门。
风不忌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对严如松含笑点头,对方便取来一块玉牌递给赵易:
“赵师弟,这是清心玉所制信物,我逍遥阁弟子皆有一块,你且收好。”
赵易恭敬接过,仔细收好。
严如松笑着点了点头,便合上门,退了出去。
吱呀。
门户闭合,风不忌站起身来,笑道:
“别愣着了,给你师祖上香吧。”
三根清香递到了赵易手中。
赵易看着画像,其上是一名面容奇瘦的老人,看起来其貌不扬,即便身负剑器,也无几分江湖中人感觉。
反倒像个普通的农夫。
“这是我师父,你师祖。”
风不忌介绍了一句,忽而笑问:
“你觉得你师祖看起来如何?”
“呃……面貌奇古,仙风道骨。”赵易的马屁张口就来。
“哈哈哈!放屁!”
风不忌大笑起来:“你师祖他老人家种了一辈子的田,怕是也没想过能有这般评价。”
赵易挠头,合着真是农夫?
风不忌笑意不减,解释道:
“你师祖名为袁葱,嗯,便是大葱的葱。农夫出生,年至五十方才在地里捡到一本《剑道初解》。后来——你猜怎么着?”
赵易傻眼,我怎么知道。
却也只得试探地猜测道:“后来祖师便一发不可收拾,如烈候他老人家一般,老而弥坚,打遍雍州无敌手,创立了咱们逍遥阁?”
“哈哈哈!你小子,当是话本小说不成?”
风不忌大笑,拿起腰间的葫芦,仰头喝了口酒,方才接着道:
“你家祖师练了十年,六十岁方才开脉三阶。恰有一日,你师父我流浪至他所在的村庄,而老爷子恰好又无儿无女,差个人送终,便将我收为了徒弟。”
关于祖师的故事,便到此为止。
但关于师父的故事,虽尽是留白,却让赵易心中几乎被惊讶的情绪占满。
“所以说,师父您老人家,便是靠着一部剑道初解,走到了现在?”
“现在……”
风不忌重复了一次这个词语,不置可否,笑了笑:“算是吧。”
三个字,不知藏了多少旧时风雨。
赵易看着老风淡然的面容,忽觉自己这师父所经历的,或许比自己所想象的还要精彩百倍。
老风当年,或许也是雍州之中有些名号的武者吧?
风不忌自不知赵易心中所想,否则定会喷他一脸。
随手取过案上的那本泛黄薄子,翻开了第一页。
赵易看到了其上所书的姓名——
第一个,自是祖师袁葱之名。
而后,便是师父风不忌。
再下一行:
严如松,赐号无拘。
云惊世,赐号无束。
云惊世?
赵易看向老风,老爷子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笑道:
“是个不孝徒,十年前被老夫打断腿赶出去了。”
赵易抽了抽嘴角,好一个师慈徒孝。
但他却是想起,前番严师兄爆锤雷撼川前,便提起过这个姓名。
风不忌提起自己这二徒弟,表情颇有些怪异:“这逆徒生来好斗,他日若是见到你这蠢驴师兄,记得替为师揍他一顿。”
说完又顿了顿:“当然,若打不过,便记得在他面前老实些。”
风不忌边说着,边在宗门名簿上,亲自以飘逸潇洒的笔迹,写下了新的姓名:
赵易。
笔锋顿了顿,才有些尴尬地挠着白发:“你的赐号,为师还未想好,便先欠着吧。”
赵易无语,只得应是。
自己这师父,收个徒当真是跟玩儿似的。
随着姓名留于簿上,清香燃起青烟,甘棠逍遥阁关门弟子的入门仪式,便算是到此为止了。
简单随性,像极了老风的风格。
老风略微思量,随即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反手取出了一物。
“师父,这是?”
赵易看着风不忌手中的东西,眼神十分好奇。
这是一方古朴无华的青铜小鼎,看着无多少奇异,但在那鼎中,俨然有满满的清水晃荡,散发着莫名的光亮。
仅仅只是看着那水光,赵易竟就感觉有许多明悟自心头浮现,原本困扰许久的某些武道疑难,竟在此刻解开。
这绝对是宝贝。
风不忌面含笑意:“便当是入门考核吧?”
赵易讶然:“啊?那若是考核不过,总不能逐出师门吧?师父,我可刚在名簿上录了姓名。”
“臭小子,少给老夫耍滑头。”
风不忌自知赵易是在玩笑,指着铜鼎道:“你且把手伸进去。”
赵易闻言,收起笑容,表情严肃了几分。
按照风不忌所说,将手向鼎中清水浸去。
但下一刻,他却忽觉天倾地覆,眼前的一切飞速变化,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地朝深渊坠去。
而原本赵易所立之地,哪里还看得到他的身影。
风不忌一屁股坐在了案旁的椅子上,饮着酒水,悠然笑语:
“臭小子,且让为师看看你能走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