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柳生白雪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她明知道小野千夏喜欢林千树，林千树也喜欢小野千夏。
可是，关于林千树的问题，她却选择了沉默以对。
或许，从她想起儿时的记忆起，从她直面柳生家的黑暗起，她就再也无法纯粹了。
因此，被污染的白雪，被家族的爱枷捆绑着，被浊世的黑暗同化着，也变得虚伪起来。
“……随你喜欢就好。不必问我。”
回答了林千树刚刚的问题后，柳生白雪就闭上了眼，做出一副不打算继续交谈的样子。
然而，在一片黑暗的视界里，柳生白雪却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影子。
发现林千树和小野千夏密不可分的关系存在裂缝，那道影子竟然有些开心。
真是太可怕了。
书上的人心是赤裸裸的，肉眼可见的文字能让人轻而易举地看出角色的念头。
可现实世界里，人心藏在胸膛里，除了自己，谁也看不到。
所以，现实真是太可怕了。
人心真是太可怕了。
我真是太可怕了……
头一次有了年龄相仿的男性友人，头一次体会到动心的感觉，可为什么他却是挚友的心上人呢？
柳生白雪，觉得自己越来越陌生了。
一路无话，只有彼此的呼吸在车厢里交错着。
剑舞将车停在离校门口百米左右的路边，林千树打开车门下车，而后就听到小野千夏的声音。
“学姐！千树！早上好呀。”
林千树扭过头，小野千夏巧笑嫣嫣的脸庞立刻染亮了林千树的瞳孔。
下一刻，他才看到站在小野千夏旁边，微笑伫立着的西宫红叶。
柳生白雪露出一抹笑容，越过林千树走向小野千夏。
“小野，西宫同学，早上好。”
小野千夏立刻挽住了柳生白雪的胳膊。
不过，当林千树走上前，打算伸出右臂让小野千夏抱着时，后者立刻嫌弃地往柳生白雪身边靠了靠。
“笨蛋千树，你想干嘛？！”
林千树指了指被小野千夏挽住的左臂，又抬了抬自己的右臂。
“公平起见，一人一边？”
小野千夏白了他一眼。
刚刚林千树靠近她时她就大概有预感，所以才特意躲开，好让他知难而退。
没想到，他竟然还不知羞地说出口了。
“才不会做呢，你果然越来越笨了！”
林千树故作失落地重重叹了口气。
小野千夏知道他是装的，因此理都没理他，只是拽着柳生白雪往前走。
然后，被她们落在身后的西宫红叶就顺势挽住了林千树的右臂。
看着前方正和柳生白雪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的小野千夏，林千树皱了下眉，却并未甩开她的手臂。
哪怕随时有可能会被同学发现……
确认林千树不会甩开她的手，西宫红叶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你就不怕小野同学看到吗？”她小声问。
林千树低头看着西宫红叶笑意盈盈的眼睛，回答道：“如果注定会被她看到，那为什么不能是今天？”
西宫红叶眼底的笑意消失了。她困惑地问道：“你已经做好和她坦白的准备了？”
“并没有。”
“欸？！”
“我只是觉得，如果甩开的话，西宫同学会觉得被我嫌弃了，我不想让你产生这种误会。仅此而已。”
西宫红叶深深看了一眼林千树，然后主动松开了他的右臂。
“我可没打算被小野同学讨厌哦。”
“那我呢？”
“你讨厌我吗？”
“一点也不。”
“所以，这算表白吗？”
“如果西宫同学不讨厌我有别的女人，是表白。”
听到林千树这么说，西宫红叶立刻笑了起来。
“我可没那么小气。”
“但我很小气。”
“嗯？”
“我的占有欲非常强烈。”
“所以？”
“所以，我不想用别人使用过的工具，也不想别人碰我用过的工具。”
西宫红叶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说剑舞啊。
放心，西宫家并没有豢养女仆来笼络人心的传统。
因为你是特别的，所以才会为你安排特别的服务。”
“那就好。”
林千树这样说，一是误导西宫红叶，让她以为剑舞已经失身于他；二是确保剑舞还有处子身这件事不会被他人发现。
这样就够了。
他并不是滥好人，也不是那种撮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类型。
因为剑舞为他洗过澡，让他看过身体，早上还让他享受了一番，所以他才回报给剑舞力所能及的帮助。
当然，是在西宫红叶并不反感的前提下。
心里想着晚上回去要告知剑舞这种事，林千树突然又听到西宫红叶的询问。
“所以，剑舞的技巧怎么样？”
林千树瞥了眼西宫红叶，后者的眼睛比平时微亮，看起来……
似乎有点兴奋？
没去思考这其中的缘由，林千树诚实地回答道：
“很棒。”
听到林千树的回答，西宫红叶不知道是不是联想到了什么，脸更红了点。
她手捂着嘴，小声嘀咕道：
“呼～明明最喜欢自己的未婚妻，却在女仆的引诱下与其媾和，最后还当着醉酒妻子的面，在婚房与女仆交欢……呼呼～太过分了～呼呼～呼呼呼～”
林千树听不清西宫红叶的话。他问道：“西宫同学？你在说什么？”
西宫红叶抬起头，冲林千树微微一笑。
“没什么，我们走吧。啊，对了，这个给你。”
看到西宫红叶掏出一个类似遥控器一样的东西，林千树愣了下。
“这是什么？”
“钥匙。”
是指像汽车钥匙一样的东西吗？
但是看起来怎么有点像……
林千树有些狐疑地接过，就听到西宫红叶说：
“林同学，多跟我讲讲剑舞的事吧。”
将困惑压在心里，林千树问她：“西宫同学想听什么？”
“从头到尾。”
“哦。”
林千树整理了下思绪，边往前走，边将他与剑舞经历的一切都讲了一遍。
当然，多了一点点捏造的部分——和剑舞在浴池交欢。
西宫红叶神色如常地听着，拳头不自觉地紧握，走路的姿势也稍稍有了变化。
路过体育馆与教学楼间的岔路口，西宫红叶突然停下脚步。
“林同学。”
“嗯？”
“你先回教室吧。”
“那你呢？”
“我想起来有点事要处理。”
“需要帮忙吗？”
“暂时不用。”
暂时吗？
虽然好奇西宫红叶未来需要他帮忙处理什么事情，但既然她不想说，他也没必要追问。
与西宫红叶分别，林千树快步追上前方的小野千夏与柳生白雪。
西宫红叶盯着林千树的背影，直至消失才走向体育馆的卫生间。
一阵如哭泣般的闷哼在狭小之所幽幽回荡，伴随着如蚊虫扇翅的低嗡声。
可惜，即将上课的体育馆空荡无人，因此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