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细雨微微,天色并不通透。
红鱼湾。
这里盛产红斑鱼,所以叫红鱼湾。
几人藏在石缝间。瑶瑶指着远方“官差的船很大,都是双桅的,船上绘着海水纹样。”
“他们真的会来吗?”箫错对官差印象本来就不好。
“他们不来,我们就自己扮演。舅舅你这么那么不灵活。”瑶瑶说得地道。
仙人峰。
几只小船靠近山崖下,船上三三两两下来二十余海盗,老的少的,黢黑粗狂的,白净高瘦的,人人敏捷如猴,悄无声息,攀上山峰。这一侧并不平缓,怪石突兀,鱼骨铁网制成的路障起伏如堡垒。
“这仙人没有看到,这么些蛤蟆样的路障倒是不少。他这是怕了我们,还是觉得自己脓包”一个络腮胡海盗从背上取下两个麻袋,指着路障,又骂又叫,极为蔑视这放置路障的人。
麻袋很沉,装的却时炮仗。
火折飞向炮仗,红色金色,尘烟幻雾,彻天声响踏过林木苍碧。
一队岗哨向从山上冲来,“谁在那里?”他们隐隐看见了这群海盗。
“我们是海爷爷,哪家海盗打劫时还通报名姓的阿。”海盗中几人叫嚣着,火折燃起一簇一簇红光。红光在岗哨冲来的方位飞旋,他们的衣衫须发陷入一片一片火海中。一位老把爷砍下一截枝繁叶茂的树枝,拍打几人身上的火星。
三位衣衫褴褛的海盗,炮仗与火折齐飞,将老把爷围住。
“嘿嘿,兄弟们只为钱,不伤人。这个岛主一个月给你们多少月钱,不如跟着兄弟干。“
“挑他们心窝。”岗哨十余枝长枪刺来。一位“开路先锋”小海盗眼疾手快,炮仗横掠上枪尖。火折从旁飞翔如火鸟。
银星灼灼,枪杆落沙,这些刺来的长枪尽数折毁,几位岗哨的手上被炸出了无数血痕,水泡密布。
岗哨边打边退,海盗边打边攀,不到半个时辰,这群海盗已到了峰顶,向仙人台疾冲而去。
“我们是海盗。自然不是来干好事的。你们是贼,我们是盗,你们是偷偷摸摸得,我们是明抢明夺,这本质都是强占他人财物,没什么差别。”海盗中一人,叫嚷的极为大声。一面指挥众海盗燃放炮仗,一面指挥破开岗哨的反击。
岗哨的队形被冲散,散成了几个小队。海盗越战越勇,只有四人微有轻伤。
前方现出了一座大屋。海盗中的一人,率先冲进了屋。“奶奶的,居然是个放咸鱼的,还是从里咸到外的咸鱼,还是两面咸的。”
“你给我出来,这可不是你的咸鱼。”
“我们来抢的,抢了就是我们的。”
咸鱼由挂绳串着,从房梁上直挂下来,一串一串,个头极大,都有两尺长。海盗藏入其中,咸鱼反成了屏障。他们将炮仗和咸鱼裹在一起,咸鱼晒得久了,比兵刃还锋利,几位海盗满屋游走,炮仗在咸鱼堆中发出更为振聋发聩之音,回声荡在山谷中。
便是岛上最好的戏班,锣鼓师傅也敲不出这般大气,喜悦之音。
”哪里唱戏?“仙人台上的人纷纷驻足向远处观望。
一挂一挂炮仗从四面八方飞来,一处一处火头飞上楼台。
几位香主率先冲出,抵御来犯海盗。
炮仗还在飞旋,冲得越快的,陷在火海中越深。
一队官差涌了进来,正是箫错几人假扮,他们可不管台上乱不乱,直冲向仙人居。
仙人居很高,白色栏杆,碧色屋瓦。粉色花朵层层叠叠。
乐颜长发披散,正临水照镜。一位小丫头用篦子轻轻篦着她头发。
“这台上怎么那么乱?”小丫头问得小心翼翼。
“是海盗来了,我们的人能应付。”乐颜并不在乎。她听声音,炮仗声越来越轻,想来海盗正在被剿灭。
墙角处,一个身影从花影中快速走出。他有些憔悴,是平日饮酒无度的憔悴,几缕白发散在肩上。衣衫是新的,可是沾了些尘泥。他之所以看不上不那么潦草,是因为他的脸,棱角冷彻,不着烟火痕迹。
“你是谁?”这个人先开口问道。他没有兵刃,折了一枝花枝做兵刃。
“这是我家,你来问我是谁。”乐颜不挽发髻,让小丫头先退了下去。她伸手去端他的脸:“寻雪,很多年了,你一点都没有老。”凄楚的泪藏在眼角,似乎他欠了她,她受了无数委屈。
寻雪不闪不避,内劲轻轻一蓄一发,乐颜的手便悬在了半空。
“乐颜,你这么大费周章,不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吗?”寻雪想了这个女子。他问的直接。
“是,你当年为了楚芷茜,背弃了长孙肃玉,现在为了楚芷茜,又这么大老远赶来。”乐颜看着他的脸,想到了许多往事“你要想带走楚芷茜也行,看你本事。”
“芷茜不是你的棋子。”
“楚芷茜生下来,就是她爹的一颗棋子。”乐颜不知是嫉妒,羡慕,还是可怜,在说到楚芷茜这个名字的时候。
“那么我是自己动手找,还是你带她来见我?”寻雪探寻不到这个女子的底细,问得直接,本身,他也不是那么会绕弯子的人。
“我会骗人,可我从未骗过你。”乐颜慢悠悠,摘了几朵花,簪在发髻上。她一直偷偷望向他,等他也来看她。
“你骗不骗人,与我无关。能让我相信的人,很少。你不是这其中一个,并不奇怪。”寻雪咳嗽了几声,是被海风呛的。
“你仔细看看花丛中,那是不是楚芷茜。”
这里的花,是一粒粒很小的花,卑微的从未出现在诗文和绘画里。花蔓延到水边,停了下来,那里刚才没有人的,现在坐了一位少女。
少女穿着十八年前的衣衫,发髻上是紫藤簪,那时他做的紫藤簪。
“芷茜,芷茜。”寻雪寻了过去,他做了很多关于她的梦,梦里都不是客。
他拉着芷茜的手,芷茜的手很冰,冰得似乎刚从冰窖里出来。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淅儿被这陌生的男子紧紧攥着,她想挣脱,可挣脱不开。
“我是寻雪,我每年都有去武夷山找你,可是每年都找不到你。没想到你在这里,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我根本没去过武夷山,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淅儿摇着头,“我是卖茶的,我们家开了个茶摊,竹林茶摊。”
“我们先离开这里,我们去月离魂。”
“我,我不去,我要等箫错来。”淅儿惊惧,不知所措。她不知道眼前人是好人,坏人。
“我说过,你要带她走,请便。”乐颜指了指大门所在“仙人居的大门就在那。”
寻雪带着淅儿,向大门行去,这是一座九曲桥,弯弯折折,像人的一生。
一支箭飞来过来,对准淅儿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