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就不劳圣上操心了。”
秦蕙应道,“我此前曾拜‘驭鳄尊者’周蓝为师,学习毒功与驭兽术。眼下无事在身,这便动了念头,想要去那认真修炼一段时日。”
“诶,既如此…”
黑翳泉抚颔笑问,“那你不如…随朕同行吧!江湖凶险,怎么说,你也只是个年纪还小的小姑娘,还是有些危险。就当是一路上,朕替武哥…保护你一阵好了,你看如何?”
“这…”
秦蕙一听,登时惊喜了一瞬,但转瞬却又陷入了犹豫。
她很开心能与王师弟同行,也并不讨厌温柔的安姐姐,只是偏偏就不喜欢他们当中…那个凶巴巴的武浩。
“多谢圣上收留!”
不过也懒得顾那么多,反正武浩不会对她怎样,秦蕙如此想着,便直接俯首作揖应了下来。
“哈哈,好,好。”
黑翳泉抚着白须、慈祥地笑罢,便转看向身旁一名士兵说道,“去再牵一匹千里马来吧,她这匹太瘦了。”
“是,遵命!”
士兵作揖应罢,便拽动缰绳、踩镫出发,沿街道返回城中。
秦蕙微笑着抬起头时,便一下即注意到,那武浩的表情果然是立刻变得凶厉了起来:
“哼!你哥哥没法跟了,换你来跟是吗?”
武浩厉声喝问道,“我看你修炼是假,时刻给你哥哥报告伊宁的消息与动向才是真吧?!”
“小武!怎可对小姑娘这样凶呢?”
“阿浩,别这样…”
黑翳泉与王伊宁见状当即阻止了他,不过秦蕙却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未被他这一着给吓到。
“秦蕙…师姐。”
片刻,王伊宁即拱手作揖、叫起她名字说道,“昨日对你哥哥下毒,我表示抱歉,毕竟他一直坚持认定元凶是我、要‘揭发’我,我不堪其扰才只能将他毒晕。当然,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替他解毒,所以未下重手。”
“是吗?那你应该下重手的。”
秦蕙轻松地笑应道,“这家伙,整天就叫着要打败你,要一雪前耻,都叫了好多年了。我可是早就希望你能再教训他一次了,好让他死心。”
“这…”
师姐的这个回答令人出乎意料,王伊宁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哈哈哈…你这妹妹可真有意思。”
黑翳泉抚须笑道,“只不过…想让你哥哥死心,估计是没那么容易,这小子,也算是朕从小看着长大的了。他这次被打跑,必是只会继续记着,下次再接着来挑战的。不彻底赢一次,他绝不会收心。”
武浩听罢眉头微蹙:“那该如何是好?”
“这个你们放心好了。”
黑翳泉应道,“他现在被朕禁足九个月,即便让他知道伊宁的动向,又能如何?他在一个伊宁的手上、都过不了一招,又如何能闯过五百精兵的看守?依朕看,秦蕙你甚至该多写一些信,就专门写伊宁又变更厉害了之类的话,让他看到,刺激他。”
“好…好的。”
圣上的这番话,令秦蕙不禁是噗哧一笑。
……
随后,众人继续在城门边等候。
在黑翳泉圣驾的队伍到来汇合、并牵来了为秦蕙准备的宝马后,时逢下午申时,众人便正式启程了。
尽管等了他们许久,但到正式出发之时,却是没有与他们同行。
队伍分作了两队,一队皆骑着皇上特意准备的‘千里马’,由黑翳泉领头,王伊宁、武浩、安雅、秦蕙及七名士兵随行,共十二人向海州进发。另一队则拉着圣上的麾盖大车及其它多余的行李,直接北返京城。
就这样,御驾亲征讨伐李苍荣的队伍,便终于得以出发了。
此后,过去了不知多久。
一个乌云密布的深夜,近万里之外,流州封城城郊,一座庞大的府邸当中。
在府邸最中央处、最高大的一幢殿阁中,与府邸内已熄灯了的其它地方不同,此处仍是灯火通明。
大殿一楼的大堂内,顶上各处挂满了灯笼。
大堂的最深处可见一高座,座上桌案的两旁,香炉当中仍在烟雾飘渺。而香炉边的兵器架上,则摆着一副纯银的,每节长四尺、每链长一尺的三节棍。
条案后的高座大椅上,有一青年男子正襟危坐。
该男子头发向后束起,外披金纹黑氅,内穿淡碧丝袍,头系长簪、戴九旒王冠,穿着十分华贵。此时,正借着通彻明亮的灯光,眯眼细读着手中一张指头大小的信纸。
其面相看来是无比的阴戾凶煞,虽看似才四十左右,但满头的毛发已是雪白。其五官与容貌,更与当今圣上‘黑翳泉’有九分神似。
此青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黑翳泉的皇四子,当今流州王——
黑翳玿!
此刻在他面前、高座下的金毯前,则还有一名全身穿黑、面罩遮住口鼻、一副斥候装束之人,正单膝跪着。
除此二人外,殿上便再无其他人。
“嗯…嗯。”
看完了信后,黑翳玿便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搓回了一小卷状,而后从条案上拿起了副小竹筒,将信塞入其中、再将竹筒收入了自己的右手袍袖内。
“立刻传唤三大高手来见我。”
黑翳玿吩咐着,开口冒出的嗓音是一种与外表及年龄完全不符的沙哑。
“是!”
斥候作揖一应,遂起身回转,一跃即飞过数丈,眨眼之间,身影与气息便从这空旷的大堂完全消失了。
留下了这位王爷,孤身一人在此。
仅过去约半刻钟后,殿上的寂静便被打破了:只闻是同时的‘嗡嗡嗡’三道响声传出,就在金毯上斥候原先跪的位置、竟同时有三道传移之术出现——
从阵术的大小看,皆是有人赶来。
而从其间浓郁且深厚的内力气息看,似乎便正是王爷口中的‘三大高手’了:
三道传移之术排成一横排,其中位于正中间的,是一道拔地而起、近丈来高,却又不令人感到丝毫炙热、更没有烧着金毯的‘火焰之柱’;
在其左边的,是一团呈漩涡状流转着的、银色的波涛;
而另一端右边的,便是一些凭空浮现、翻动着的砂石与沙粒,在逐渐凝聚成球状后,即砰地一声炸开来…
随着三道传移之术各自消散,借此赶来的‘三大高手’便纷纷露出了真容,而后面朝着王爷、单膝跪了下来:
中间使‘火柱’传移之术的,是位赤眉凤眼、肤白貌美、穿着华贵,看起来与玿王爷年龄相近的青年女子。
其背负着一杆长有六尺,雕琢精美华丽、镶有金凤的赤鞘宝剑,从外观上看,几乎与焦烨的‘南麟剑’是一模一样。
而使‘波涛’传移之术的,是位留着黑白相间的长发披散及腰、长须扎成辫状,剑眉星目,穿淡蓝色道袍,与周围其余众人相比、看似是年纪最大的中年男子。
其背负的则是一座厚重的深蓝色剑匣,看来也是个使剑的。
最后使‘沙球’传移之术的,则是位穿一身杏色长褂,戴翡翠手环、头顶雀羽大冠,体态肥胖、留着圈稀碎的山羊胡的中年男子。
与身旁两人皆不同的是,此人两手空空,并未带任何兵器。
而此人即正是精通驭兽术及《五毒邪功》、江湖人称‘驭鳄尊者’的周蓝!
“参见王爷。”
三人异口同声地纷纷行礼,因是深夜,又都猜测同时叫来必有大事,便皆故意压低了声音。
“行了,起来吧。”
“谢王爷。”
黑翳玿摆摆手示意后,三大高手便一齐起身。
此时,还不等三人开口询问何事,眉头深蹙着的玿王爷便先直接发话了:
“最新得到的消息,火龙宫灭门案告破,元凶是我大哥黑翳珲,已被我父皇削除王爵、放归故里,废掉一身武功了。”
黑翳玿说道,“焦烨还活着,新南麟剑回到了他手上,现在渚州由那个几年前大哥提拔的小子、叫晁什么的管事,他已被升作渚州总兵。父皇从宫城离开后往东北走,多半是去要找李苍荣麻烦了。”
三大高手听罢,便各皆是眉头深锁,心中似有所深思,却不知该说什么。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
黑翳玿神色严肃、眼神决绝地继续道,“大哥退出了,三哥不知所踪,现在还与我争夺太子之位的,便只剩下五弟了!接下来只需全力击倒五弟,这位置…我黑翳玿便坐定了!”
周蓝作揖问道:“请王爷明示,如何击倒?”
“唔…无论名声还是实力,排在父皇之下的,都还是只有你们阴阳八龙杰。”
黑翳玿抚颔沉思道,“不过记得前两个月…有来消息称,许阐是已死。韩镇钰一向选择避祸,而且手底下有个韩氏,就不必算他了。而李苍荣,也马上要被父皇杀,无需再考虑他。那么…就只剩下…”
“回王爷,只剩三人了。”
长发道袍中年男子应道,“吕千钧就在流州,然后是张北寰与钟升明,此二人仍下落不明。”
“对。”
黑翳玿点点头应道,“据说钟升明还是八龙杰中最强,却偏偏他最是神秘…”
“打擂的话,钟升明最强。”
赤眉凤眼青年女子应道,“但若论实战,那李苍荣使出毒功与他的驭兽术,即便我们七个齐上,只怕也不是对手。”
听到这番话,一旁的周蓝不禁眉头微蹙一阵。
而黑翳玿却是摇了摇头:“他就是能一个打七十个,也没意义了。碰上大病痊愈的父皇,就只剩下死…哼,你们可别忘了,我父皇那可怕的武功,你们是都见识过的。”
“那当然记得了。”
“王爷说得是。”
“那自然还是皇上最强了。”
三大高手听罢纷纷作揖应声。
“据说当年…他甚至曾一人独战秦正武与段宗胤,竟都能获胜。”
黑翳玿微微眯眼、神情中满是憧憬,“其实…哪有什么‘武胤泉’,依本王看,父皇的身手才是无可辩驳的、绝对的天下第一,这也是我们黑翳氏,千年来的唯一一位。呵呵…若是哪日,我黑翳玿也能达到这样的境界便好了。”
“王爷早一日继承大统,便早一日可以达成。”
道袍男子应道,“届时,天下万民拜服,王爷便可搜寻到天下所有的奇珍异宝与武功秘籍,静心修炼,必有一日能到圣上之境界。”
“行了…这就不必你奉承了。”
黑翳玿随即摇摇头轻叹了起来,“父皇是二十多岁时,便已有冠绝天下之实力了,而我如今年过不惑,却仍只得与几个兄弟不分伯仲。这天分上…也是有差距的。再者,父皇的本事也并非全靠珍宝、秘籍与天分得来的,他这几十年来…是如何专心修炼,我们几个皇子,也是都看在眼里的。”
“是…王爷说得是。”
道袍男子应罢,只得微微俯首。
“行了,不扯这些有的没的了!”
在憧憬一阵后、黑翳玿迅速便清醒过来,恢复情绪、并扯回了话题继续道,“既然现在只剩他们三个,那就从他们三个下手。”
“是。”
三大高手听罢纷纷作揖应声。
“你们两个,率王府其余高手,即日起离开。”
黑翳玿指着赤眉女子与道袍男子吩咐道,“分三队行动。一队照旧去找吕千钧,继续试着说服或招揽他,这次不论用什么手段,也要将他拉到我们麾下;不过他青莲剑似乎被儿子带走了,一直下落不明,所以第二队就全力去搜寻他儿子与青莲剑;第三队,去打探张北寰与钟升明的消息,找到人就设法带回来,带不回人就带鼓和剑回来。”
“是!”
赤眉女子与道袍男子皆作揖以应。
“周蓝,你就随我行动。”
黑翳玿随后指向周蓝说道,“我挑几位高手,你带儿子一道,我们便当作这第四队,出发去搜寻我三哥。三哥我很了解,他虽对太子之位不感兴趣,但其人是十分势利的,因此很容易拉拢。只要找到他,有的是办法将他拉到我们这边。”
“…是。”
周蓝犹豫了片刻后,便也作揖答应。
“好,就这样。”
黑翳玿吩咐罢、遂一拍桌案后,看向三人说道,“你等皆退下、回去休息吧,明日便按此计划,开始出发行动。”
“是,遵命!”
三大高手再一次作揖以应,随后,便各自运功施法,在原地施展起独属于各自的传移之术,而后即直接从王府凭空消失了。
大殿上,转而又空旷得只剩下了这位王爷一人。
“哼哼…五弟…”
黑翳玿抚颔思虑着,片刻,脸上便浮现出了一副得意的神情、不禁细声自言自语起来,“有如此多张王牌在手…看你接下来…要如何同王兄我对抗!”
不久,便见他起身、走下高座。
迈着得意的大步,沿金毯缓缓步出了大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