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府内一片狼藉,众人帮着家丁清理府内废墟,直忙到深夜才有空叙谈。
由于人数较多,一桌坐不下众人,于是将两张方桌拼在一起,上了数十碟菜肴,抬上了十坛老酒。平时接待客人,主人居主位,宾客坐客位,桌子也是分开,分别上菜,但现在沈庭风已经待萧天浪等如生死之交,是以和他们坐在一起,以示诚心。沈庭风见众家丁今日无不奋勇,心中感激,让他们可自由来桌边夹菜,要知古代主仆身份泾渭分明,礼数丝毫不能错乱,沈庭风今番允许他们近桌夹菜,可是从所未有之事。众家丁懂得事理,心想不能乱了规矩,只是连连称谢,却转身去庭院里席地吃饭去了。众人都是一阵感慨。
沈庭风道:“今日多亏了诸位,否则我沈家或遭灭门之祸。”
萧天浪道:“说来也是在下之错,若非让飞涯来这里,也不会有今日之事。”
沈庭风道:“萧兄此言差矣,你肯让叶兄弟他们来敝府,说明你还是把三弟当好朋友的,至于后来之事,人所难料,都是天定。眼见我沈家大祸临头,各位毫不退缩,与我沈家共同进退,这份情谊,在下着实感激。”叹了口气,又道:“也是我做事太偏执了,不仅伤了兄弟的心,还险些害了沈家满门。”又面色一缓,道:“二弟,以往种种,皆是愚兄不是,你现在就可将那瑾儿带进家门,愚兄必定再不做愚蠢之事了。”众人闻言,都是欢喜,沈庭云却黯然道:“大哥不必自责,小弟从未怪过二哥。”沈庭风见沈庭云神色伤感,道:“以往你和瑾儿在一起,甚是开心,怎么现在听说可以将她接回,反而突发伤感呢?”
沈庭雨叹了口,道:“大哥,你这句话若是早点说,的确是一件喜事,但现在……”
“现在怎么了?”沈庭风连忙问道。
沈庭雨道:“那瑾儿自和二哥分别之后,相思之苦,日胜一日,后来觉得活着不能和二哥一起,生无可恋,自缢身亡了……”
众人“啊”的惊呼一声,沈庭风更是目瞪口呆,半晌作声不得。沈庭云胸中一阵心绞,叹道:“过去之事不必再提了罢。”提起酒壶给沈庭风斟上了一杯酒,道:“无论如何,你我都是亲生兄弟,儿女情再浓再深,都不及你我兄弟情深。”说着哽咽一声,眼泪在眼眶打转,强自忍住,才未落下。沈庭雨见沈庭云心胸如此宽广,想起自己此前曾在背后斥骂大哥,顿觉自己素养远不及二哥,不禁面露羞愧之色。众人也是一阵感慨。
半晌之后,沈庭风方是说道:“萧兄,此间事情一毕,不知你有何打算?”
萧天浪默然不语,叶飞涯道:“二哥,你可是要回蜀山了么?”众人都已知晓萧天浪是蜀山弟子,是以并不意外。
萧天浪点了点头,道:“谷王事情败露,那玄水宫少不了受到牵连,这报仇一事,我们就不须亲自动手了。”叶飞涯与萧天浪虽不是亲兄弟,但手足之情亦是极深,听萧天浪要回蜀山,心下好生不舍,酒饭再也吃不下了。
沈庭风道:“叶兄弟呢?”
叶飞涯道:“我落难之际,曾蒙一神秘老人相救,当时我欲拜他为师,但他好像有事在身,并未理睬我,只是叫我有空再去黄山找他。”长叹了一声,道:“我当初之所以要拜师,只是想学武报仇,现在看来是不必要了。我想先把如儿送回家,至于以后……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了。”
花沐颜本想留将叶飞涯留在山庄,却总是难以启齿,脸上泛起阵阵红晕,终究没有说出口来。金玉双樱见她如此神色,都已猜到心思,但花沐颜不说话,她们最终也是沉默无言。
欧阳少听知何如儿要回苗疆,怅然若失,依旧作出笑容道:“如儿妹子,离家这么久,想必你也想家了吧。嗯,我反正也无所事事,就和叶兄弟一起送你回去如何?”不待何如儿说话,一杯酒仰头倒下,生怕何如儿不让自己随从。何如儿望着他笑了一笑,道:“嗯,欧阳大哥最好了!”凤小灵则紧紧坐在叶飞涯的身边,只要在叶飞涯的身旁,她就觉得自己是开心的。
自古最伤是离别,纵是酒量甚豪之人,饮下一杯离别酒,也是心神俱醉。这些少男少女又都是重情重义之人,眼见筵席一散,就要各奔东西,如何能不伤感?
沈庭风慨然一声道:“人生短短数十载,最难遇的就是知心朋友,今日大家能够齐聚这里,都是前缘注定,就算明日即将分别,至少曾经拥有,所以各位不必再自伤神了,来,大家共举一杯,且尽今宵之欢!”
御邪大会是否就此而散?众人今番离别,他日是否有缘再聚?后事详情,请见《风吟剑侠传》第四卷“御邪大会”。
注:谷王叛乱的事情,史籍记载确有其事。《明史·列传第六》有:“谷王橞,太祖第十九子。洪武二十四年封。二十八年三月就籓宣府。宣府,上谷地,故曰谷王。燕兵起,橞走还京师。及燕师渡江,橞奉命守金川门,登城望见成祖麾盖,开门迎降。成祖德之,即位,赐橞乐七奏,卫士三百,赉予甚厚。改封长沙,增岁禄二千石。”此外对于谷王叛变,还写道:“招匿亡命,习兵法战阵,造战舰弓弩器械。大创佛寺,度僧千人,为咒诅。日与都指挥张成,宦者吴智、刘信谋,呼成‘师尚父’,智、信‘国老令公”’。”小说中吴智、刘信两个太监,从此而来。关于那个屡次提醒朱棣小心朱橞的张兴,《明史·列传第三十四》有:“张兴,寿州人。起卒伍,为燕山左护卫指挥佥事。从起兵,功多,累迁都指挥同知。从子勇,有力敢战,从兴行阵为肘腋。兴尝单骑追敌,被数十创,伤重不任战。以勇嗣指挥使,代将其兵。再论功,兴封安乡伯。永乐五年正月卒。无子。”关于他告发朱橞,《明史·列传第六》是这样记载的:“护卫都督佥事张兴见橞为不法,惧祸及,因奏事BJ,白其状。帝不信。兴过南京,复启于太子,且曰:‘乞他日无连坐。’至是,帝叹曰:‘朕待橞厚,张兴常为朕言,不忍信,今果然。’”可见谷王事情的败露,确实和张兴有很大的关系,但是小说中说朱能参与揭发,则是虚构的了。谷王“招匿亡命”,小说由此出发,为了情节需要,安排朱赋焮参与江湖之事,那些江湖细节自然也是虚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