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幽:卷一侠影蹁跹 第8章 觞明煜:唐明镇的大喜事

作者:黄河派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4-04-08 19:1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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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行人渐多,虽不见五花帮的踪迹,万二寿还是谨慎行事,在农家买了套衣衫乔装打扮,雇了一驾驴车上道缓行。

四人一边赶路一边向赶车的老倌打听唐明镇的境况,无奈老倌消息闭塞得很说不出什么子午卯酉。

天色将暮时分,远远看见一片城池依山靠水耸立,规模虽不甚大,但三城连环墙垣坚固,扼险居要,即使千军万马拥趸过来也是无法施展,此处山川城池依然有‘霸府别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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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万二寿意外的是,车驾顺利进入城中,并不见五花帮的踪影。

终日在山中行走,陡然回到繁荣之中,司空大鸟极为的喜悦,金柴儿身回乡里更是笑逐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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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镇城中,街道张灯结彩,人潮汹涌一派喜气。

金家在城南,高门大院,楼宇奢华,守门的数个仆人圆帽短衫,整齐有序。

三人一下车驾,立刻有老仆认出金柴儿奔跑进去报信,不一会儿,拥出几个婆姨,争抢着抱起金柴儿直奔内舍。

万二寿和司空大鸟也被管家让进厅堂,说今天是城中杨将军贵子百天,家老爷们都去祝贺稍后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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麟州杨家,无敌将门。

杨老令公将星陨落,举国皆哀,其子延昭,治军严明,骁勇善战,一杆银枪睥睨北地。

契丹人畏惧,称之为“北斗六郎”,乃是大宋儿郎心目中最是钦佩的大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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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夜半,听得廊间一阵嘈杂,推门进来三人,皆是眉发皓白的矮个老头,红头涨脸满身酒气。

细看之下,三个老头竟然生得一般模样:圆鼻子圆脸圆眼睛,唯一能做辨别就是他们的服饰。

但中一个身着寿纹紫衫的老头儿虚虚一拱手,脑袋东瞅西望的晃悠舌头发短道:“多……多谢!多……谢啦!”

万二寿和司空大鸟看得好笑,一边回礼一边不知所以,拿眼去溜站在门口尴尬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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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管家正忙着去扶另一个绿衫的老头,却被绿衫老头嫌恶:“你……滚,去拿酒来,普天……同庆!”

这话一出,立刻身边的蓝衫老头附应:“对!拿……酒!拿菜!点……大蜡烛!”

管家拗不过,高举两手歉意的对着万二寿虚拜几下,找下人置办酒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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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二寿看着撒酒疯的三个老头忍俊不止,低声对司空大鸟道:“你……你们能聊得来。”

还没容司空大鸟反应过来,那个不停要酒的绿衫老头已经抓住他的衣袖:“好人哪!……我孙子……可怜!从小就没了爹!不……容易啊!能活着回来!”

先前说谢谢那个老头像忘了事一般,勾着绿衫老头的肩膀问:“什么?谁……没了爹?”

“我孙子!”

“你……孙子?你孙子不是我……孙子?”

“你孙子!”

“对……,老五十三回来了,他……去登名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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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衫老头被问到了清醒处,扭着头问司空大鸟:“柴儿登名了没?”

“什……什么?”

“哈哈哈,小……兄弟也没少喝,来喝一口!”蓝衫老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青瓷酒壶摇摇晃晃向司空大鸟敬酒。

“三……三郎,这……这,你快拉开他们。”司空大鸟被三个矮老头拉扯着围在当中,着实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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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三位老丈,快请坐下说话。”万二寿拉出桌下的圆杌相让,三个老头儿视若无睹,依旧拉着司空大鸟唠叨。

“他……他是正主,你们找他。”司空大鸟指向万二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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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老头儿,看看万二寿,又看看司空大鸟,寿纹紫衫的老头摇头晃脑道:“义……士莫要说笑,谁……主谁仆我们还是分得清的。”

司空大鸟才发现,万二寿依旧穿着农家的装束,烛光下的疤脸,与自己的气宇轩昂相比三郎着实的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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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说清了身份,三个老头又要掉转方向去和万二寿说醉话,好在管家带着丫鬟送菜进来,又支起两根婴儿臂粗的牛烛,顿时满堂光明,大家分宾主坐下才略得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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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寿纹紫衫的老头,是金家的大太公,单名一个铃字。

蓝衫老头,是金家的三太公,单名一个钮字。

绿衫的老头,是金家的四太公,单名一个钟字。

这金家还有位二太公,已经失散多年,现在当家主事的便是二太公的长子,名叫金泊。

太宗皇帝强迁晋阳大户,金家也在其列,家道自是轰然中落,金二太公就是在那时失散的。

幸有金泊谋得一寄禄官才得存身,机缘巧合金泊得到峨眉蜡虫秘法,做大了蜡烛生意,金家再次开枝散叶繁盛起来。

所以金家现在的一切,都唯金泊马首是瞻,但金泊却没有子嗣,家族人丁庞多,矛盾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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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星下凡,天大的喜事,老朽贪杯了,两位莫怪。”紫衫金大太公喝了盏酽茶,脑袋清醒了些,接着又说道:“柴儿是孙辈最小,个性却比他哥哥们要强,虽然登名无望,但还请两位少侠明日帮助试试。”

“登名是什么?”

“唔,这是金泊这个龟儿……哦,混球搞出的古怪。”金三太公脱口个“龟儿子”,显然把老哥几个都卷带进来自觉不妥,中途又改了口。

“哼!不提那个混账!咱们说正事。”金大太公显然也是对金泊选拔子弟的办法不满:“在河西晋阳城墟有个文武擂台,台上有十八道木牌,能登名在上者便领金家一房的主事。”

万二寿笑道:“金大伯伯弄错了,我俩只是镖局护送,送金柴儿回到家里便交差完事了。”

“别啊,两位小兄弟,好歹帮忙试试,柴儿辗转千里没被五花帮捉到,可见他福根甚厚,兴许就能登名呢。”金柴儿便是金家四太公一系,金四太公眼珠乱转又说:“如若登名成功,镖钱翻倍!”

“我俩文不通武不行,金四伯伯想其他办法吧。”万二寿心想的是,这事掺杂五花帮和嵯峨派两个江湖道上的,便是十倍也不能趟这浑水。

“老四,别难为人家了,柴儿还小,这事顺其自然吧。”蓝衫的金三太公拦住话头,不让他再纠缠万二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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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二寿立刻扯开话题:“进城时见张灯结彩十分喜庆,听贵府管家说是杨将军府上喜得麟儿。”

“哎呀!那可是将门虎子!那面相一看就是贵气,就连朝中的潘大人都来认了舅公呢,那可是皇亲国戚呀。”金三太公举杯遥祝:“算起来,金刀老令公忠烈有后,实乃国之幸事,国之幸事啊!”

“延昭将军今年也是喜事不断,荣升为防御使,在保州兢兢业业,连孩儿诞生都没回来。”

“哎!要我说,防御使不过是没有实权的虚衔,着实委屈延昭将军的才干。”

“当年老令公以身许国,潘帅削秩三等,试问功名,是荣是辱,何必在意那些官阶呢,而今潘杨两家子孙绵延,也是祖上德荫。”

“是啊,是啊,想当年杨将军长子出世时,羊摩寺的老方丈说那孩子荣耀西南,定保杨家兴旺五百年,想我大宋有杨门忠良之臣,何愁国泰民安绵延千古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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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太公靠着椅子醒了会酒,听老弟弟们谈得热闹,来了精神,一捻胡须,烛光摇曳下作出神秘姿态:“我听说个消息,潘家这门舅亲还真有来路。”

金三太公立刻来了兴趣,凑身应景:“是什么?”

“呵呵,是潘、杨两家沾皇气儿的故事。”

混迹瓦市,专爱听奇闻野史的司空大鸟终于插上了嘴,接口道:“老……老丈你说的是财神爷家事吧。”

因前世宗皇帝少年时经商极为不凡,后来的商家、窑头纷纷供奉为财神爷。

金大太公本以为自己捡了个秘闻,没想到被少年郎一口道破:“小郎君广闻多知!老夫敬你一杯,哈哈哈……”

金三太公听得困惑,忍不住问是怎么回事。

“这……这是我从瓦子听来的一个曲,我唱一个助助兴。”完成了镖事,可以放得开的喝酒,司空大鸟有些醺醺然,略整顿嗓子,漫声吟唱:“柴王----八子一金花,金花----插在神木杨----家,郑王----显德----郑王美,曹王----姓宁----神龙尾,纪王隐居----在沧州,蕲王合进----九支卢,襁褓----幼子郑王抱,郑王美来----郑王美----”

司空大鸟唱得清越,金家三老击节叫好,连门外的丫鬟也探头探脑的观瞧。

这曲儿说的正是柴、潘、杨三家的关系,金三太公和金四太公不知底蕴,连连追问,司空大鸟唱曲虽然流畅,但说起话来却是拙舌,金大太公便帮忙讲解:“柴王留下九宗血脉,八子一女。”

“不对呀,我听说是七子一女呀。”金三太公一说,不知情的人也跟着点头。

“嗯,柴王还有一个遗腹子,宫女要抱出宫去时,被我朝太祖皇帝进宫时撞见,本要溺杀,潘国公在侧进言方得以幸存,太祖皇恩浩荡直接把孩子交给潘国公收养了。”

“啊!那我明白了,延昭将军的夫人也是柴王血脉,怪不得是舅亲了,那郑王显德郑王美是什么意思?”

“潘国公今年刚追封了一字王了呀,另一位郑王不说你也应是知道。”

“啊啊,原来如此,那曹王、纪王、蕲王想必是各自去处了?”

“正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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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对前朝往事说了半夜,终于金大太公打了个哈欠:“今日就此就散了吧,明日我们再好好宴请两位义士。”

万二寿两人送出三老,那金四太公欲言又止,意欲再请他二人帮忙,万二寿只做没看见搪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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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里,司空大鸟忍不住问:“为何不帮帮金柴儿?”

万二寿知他一道上对金柴儿极为关护,心有感情,其中的利害说了也是白说,便不作回应,盘了两个周天后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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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意浓浓,刚见周公招手,就被两个细碎的脚步惊醒,万二寿霍然坐起,把盘坐在对床练气的司空大鸟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万二寿向门口点了点手指。

司空大鸟开门一张,幽蓝的月色下,一个女子牵着金柴儿的小手袅袅而来。

到了近处,向司空大鸟道了个“万福”:“想必这位就是司空少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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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正是,金柴儿这是?”

“这是我娘亲。”此时的金柴儿穿着裁剪精致的细丝锦袍如同菩萨身旁的金童一般。

“未亡人金柳氏,特来感谢公子护送我儿的大恩大德。”

“哦……客气啦。”

司空大鸟没有江湖儿女的坦荡,对于夤夜到访的金柳氏不知是让进房内还是怎么,正在彷徨,听金柳氏捧出一个包裹又道:“奴家寡居,积蓄微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今献上所有的首饰和细软,聊表寸心。”

“这……这个不用,席间金老丈说镖钱从柜上支付。”

“不……不,这和那镖钱无关,是奴家的心意。”金柳氏将包裹微抛,便收回手去,司空大鸟如果不接,便会落在地上,他是重礼重节之人,不能推脱便只能接在手中。

“不……不用不用,心意领了,委实不用。”司空大鸟见金柳氏云鬓素颜净无钗饰,那包裹甚重,想是她把所有的金贵物件都倾尽相送,便一弯腰把包裹塞到金柴儿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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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儿,你把包裹放到哥哥房中去。”金柳氏向前一步,司空大鸟不得不退到一旁,金柴儿像只胖老鼠样奔入房中。

“三……三郎,你倒出来呀。”司空大鸟只能叫万二寿出来应付局面,谁知房中并无回应。

“司空少侠,奴家还有个不情之请。”金柳氏略顿了一顿:“柴儿自小失去父亲,他身上本有个哥哥,但已经过继到三老爷家里,我和柴儿算是孤儿寡母,这次家主另做筛选,孩子能够平安回来就已经谢天谢地,奴家并无得陇望蜀之心,但想想以后的日子,柴儿只要过了文武擂最后一关变换迥然不同的身份,与现在有天差地别,请少侠帮一帮他吧。”

“这……这,并非我们不想帮忙,只是……只是……”司空大鸟扭头看向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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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柴儿很厚颜无耻。

他从怀里掏出两只烤鸡腿,一手握着一个骑在万二寿身上在他鼻子上晃。

和金家酒席上那些精致菜肴相比,在江湖儿郎的口味中,简直一个是人间美味,一个是满桌的寡淡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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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二寿闭着眼睛张大嘴巴,金柴儿立即乖巧的投食。

吃完一个,意犹未尽,却听大脑袋瓜儿说道:“这是神鹰大侠的。”

金柴儿用油纸包好鸡腿,跳下床去,将鸡腿放在桌上,跑出房门:“娘,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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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烛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司空大鸟坐在圆桌前,默默看着桌上的包裹和鸡腿。

他想唱段“赵武家事”,但怎么都提不起兴致。

许久,身后传来阴森的饿鬼声音:“你若不吃,鸡腿给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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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金家四太公早早来了,奉上镖钱,万二寿二人谢过,问得金梁还未归回,便将昨晚金柳氏留下的首饰细软交付四太公转回,金家四太公自然叹息不已。

出了金家,两人一盘算,只剩下两件事未了,一个是给老爹的爱马买些契丹鞍辔,一个是与李拜天会合。

万二寿道:“玄黓和金梁走南太行山中,从南门、东门回来的可能都有,不如我们就在金家附近寻个住处等候。”

司空大鸟称善,两人向前走到一个丁字路口,街角一个异域风格的波斯旅邸鹤立鸡群,两层的小楼,赶角的那个房间只要推窗便可南北东西一览无余。

到店家一问,视角最好的那个已经住人,便挨着要了一间。

万二寿又把身上银钱在钱柜上兑了“飞钱票”,以便携带。

这是波斯旅邸一大便宜之处,在这里开具了“飞钱票”,回到开封找个波斯旅邸便可等价取出。所谓“飞钱票”,就是一枚波斯新月金币和一纸票,票上用波斯字和汉字写明钱数作为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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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甚是干净,推窗有排吴王靠栏,司空大鸟走过去扶栏展望,道路熙熙,房屋鳞次栉比,较之数月以来的山林之旅,大为舒泰。正要呼万二寿也来畅目游怀,却听隔壁窗子一响,探出两个人来,一个面目清朗,一个晃见司空大鸟便缩了回去。

司空大鸟眼角瞥到,未做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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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两人下午出去游玩时,司空大鸟突然想起这事:“三……三郎,旅邸赶角那个房间住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什么?”

“早……早前我碰巧看到他推窗一晃,没看清楚但感觉很熟,只是又想不起是谁?”

“没看清楚,怎么能乱感觉?离家千里,那会有什么熟人。”万二寿流连街两旁的新奇物件,漫不经心的回道。

“回……回头我拜访下就知道是不是熟人了。”司空大鸟打小就有个拗劲儿。

“大鸟你看那儿!”万二寿根本没听他叨咕什么,举手一指茶肆,一方青布幌随风招展,上边刺着祥云托塔的纹样。

“这……这不是……”两人对望一眼,急步上去,果然茶肆里边有位说书先生正拍着惊堂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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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他乡遇故知的熟悉感十分的令人愉快,两人捡了个空座坐下,司空大鸟熟门熟路的向捧盘的茶博士招了招手。

茶博士的盘中有一个纸条,让二人共同“咦”了一声,上边写着----德威镖局总镖头失踪,红娘子千里寻夫!

万二寿立刻在那纸条碗里放了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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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先生讲完一段,就开始说德威镖局的事端----

原来德威镖局接了一大宗红货,都是贵重珠宝,乃是真定巨商为自家女儿购置的嫁妆。

宫溯阳怕扎眼,瞒天过海的走暗镖,让大舅哥声势浩大向青州赶,自己和红娘子带着几个亲信潜往真定。

谁知过了黄河,就被道上的人盯上了,宫溯阳分道惑敌,让红娘子到河内龙家请人,自己走水路向北。

等红娘子请动龙家大哥龙悦和三哥龙衍追去,一路上约好的地点都不见宫溯阳的影踪。

最后寻到真定托主家中,也无宫溯阳的消息,最诡异的是真定巨商声称并没有在东京城办置女儿嫁妆,更没有托镖于德威镖局。

宫溯阳自此失踪,江湖上众说纷纭,有说宫溯阳吞没红货隐姓埋名逍遥去了,有说宫溯阳被据盗恶匪杀了沉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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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大鸟一拍桌子对万二寿道:“你……你看,我说的河上那是红娘子吧,我说的话你总是不信!”

万二寿嘿嘿一笑,心想“下山虎”宫溯阳江湖经验老道,武功又是精湛,河南河北朋友一大片,能悄无声息干掉他的人实在是罕见,并且托以重金的镖货竟然无主,这其中必另有故事,可怜红娘子进门没多久就发生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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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茶,二人商量牛马市去逛,问了路人说在河西,两人走走停停过了一街都是叮叮当当的打铁铺子,万二寿身上飞刀都扔没了便想买几把带上,但连走几个铺子,不但没得买连打造都是不接活,两人身在他乡不知当地规矩,索性算了望西门而去。

出了西门,扭头看见关门上端书着“金肃门”三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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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涔之山,汾水出焉。

金肃门外一条大河脉脉南流,河上用木船排连,造就一道浮桥横跨河上。

桥上行人络络,多为老少闲人,都往西向行走,万二寿两人杂在其中漫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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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西岸,桥前横着一条狭道,下桥道北便是牛马市,但行人多聚往西南,遥遥望去,有一木架擂台侵路霸道的雄然而立,台上彩旗烈烈,下边已经聚集好多百姓在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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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二寿两人进了牛马市,里边全是耕牛,没有马匹,就连驴子都没有。

好奇问了下价格,两贯一头,比东京城的牛价便宜了一半,司空大鸟笑道:“不……不如我们把镖钱买些老牛回去,到东京城一卖,发大财了!”

万二寿眨眨眼:“你是想体会汉武风流吗?骑牛回去,涉水过河,哈哈。”

“骑……骑也是你骑,我雇个驴车多舒服。”

“驴车?不怕杀头吗?”万二寿心眼歪又接茬编排典故气司空大鸟。

“……,!,那……那我们还是去看看有什么好马具吧。”

两人走了几步,环顾下周围无人,哈哈大笑起来,万二寿揶揄的是汉武帝坐牛起家和宋二世高粱河驴车逃逸的故事。

在“哞哞”的牛群中挤了出来,向南的道路两边全是卖马具的,错金雕银眼花缭乱,经营却是惨淡,没有什么客人。

司空大鸟喟叹:“无……无马之市,鞍鞯虽美却是无用之物。”

千挑万选买了两套马具,合在一个大箱中,叫卖家送往城中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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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擂台欢声雷动,热闹非凡。

只见一支硕大的风筝,斜斜栽进河水,似有一道人影从中射出,直奔擂台。

万二寿若有所思的冷眼观瞧。

“过……过去看看?”司空大鸟试探的问了句,见万二寿未置可否便举步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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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二寿跟在他身后,挤进人群,观者交头接耳说得热闹----

“嘿!真邪门,你看见大风筝是从哪边过来的嘛?”

“肯定是东岸山上,你看刮的风呀。”

“金家真是闹腾的可以,前儿个都惊动了官兵。”

“刚刚那个人登台成功了吗?”

“没有,摔断了腿,真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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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擂台如坛,用新刨的松木搭建铺散开来。

其状如丘陵一般,宽阶缓台,共有五道台阶叠绕周围,每道台阶三步宽窄。

每层台阶上,按八方位置各站着三名大汉,手执大旗,旗色青、赤、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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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宽绰,把旁边的道路挤得窄窄的,上边正中,竖着十八道大木牌,上遮大红披锦,当头三道已经揭开,分别用书写三个名字:金棠、金炎、金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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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擂台怎么算输赢?”

“十分简单!”旁边抱着孙子看热闹的老汉听司空大鸟不是本地口音,热络回道:“只要先闯过五道台阶冲上台去,然后金家子弟在木牌上写下自己名字,就算赢了。”

“说得容易哪有那么简单!”前头的人听到话头扭头参与进来:“这擂台快搭一百天了,才有三个人上去。”

“哼哼……你知道什么!金家的孙辈是要从外地赶回来的,山拦水阻的,现在还没全回来呢!”被抢白的老头反唇相讥道。

“就是全回来又怎样?!我们金家世代从商,手不能抬肩不能担的,谁拗得过这些把式匠!”在侧的一个少年忿忿不平。

“少年郎,你也是金家的?”

“正是!不过我不抢这个名头了,没看见刚刚摔断腿的吗,那是我堂弟。”

“你们金家家大业大,为啥要搞这么紧张?”

“你懂什么,人家大户人家的事贼多,侯门深似海嘛。”

“哎呦,我这个土老帽让你见笑了。”一个插科打诨的汉子让人群“哄”地笑起。

“其实金家少年,动武不行,你可以去试试文的呀。”

“你可别说了,那文考难上天,你知道主考的是什么人么?”少年涨红了脸倾诉自己的不满。

“什么人?”

“嵯峨山的!”

“诶呦呦,嵯峨山的神仙呀!他们在哪考?”

“喏,擂台东边那条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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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循着少年一指,只见擂台东边临水处,泊者一艘观河船舫,船上阁楼精美,船头肃立着几个官兵把守。

“诶呦!嵯峨山的真有派头,看见没,有官兵呢!你们看,有人上船了!”

司空大鸟跟着望去,看见金柴儿夹杂在几个人中间挽起衣袖,让把守的官兵查验铜钱印记,然后被放入阁楼。

不一会几个人都出来了,垂头丧气的下船,唯有金柴儿一如既往的面目呆呆不露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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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是文考失败了,都没精神头儿的样子。”

“你们说,那船里是怎样考的?”

“我进去过,上船一进门,就是个黑屋子,地上放着三个油灯,就没别的了。”

“金家小哥,你是怎么办的?”

“我没管那油灯,直接上二楼,可是就有人说话,让我出去。”

“然后呢?”

“然后就没然后了!”

“嗨!要我说河东河西英雄好汉一大把,汾阳郭家枪、阳曲神跌子黄家、白峪口的大刀庄、龙王垴的雪涛、五台山上的僧家道派,那个不够冲冲这擂台?你们金家花钱请人硬闯呗,直截了当多痛快。”

“找了,那些江湖人太清高,不为沾钱的事儿出头。”金家少年满脸的无奈。

“给钱的都不干?!真邪门,不是怕五花帮了吗?薛家岭的杆子们你们找了吗?”

“能找的都找了。”

“要我说是你们老金家得罪人太多,请不动他们。”

“我听说呀,河西柳家传话出来,不让人出头。”

“是吧,南北太行正闹乱子,有本事的都跑太行山上凑热闹去了。”

“怎么说让窝外来的五花帮牛气都是让人郁闷!你信不信,太行山上下来一个好汉,就能把这擂台踹翻喽!”

“嘘!小声点,台上有人往这边看呢。”

“怕什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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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聊得热火朝天,擂台南边一阵骚动。

七八个铁塔般的大汉拥护着一个锦衣少年冲向擂台,可刚踏上第一个台阶,打头的两个大汉便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

众人惊呼中,企立延首,才发现台阶上凭空多出一人!

那人身着雪领箭袖红衫,云淡风轻地挡住大汉们的去路。

万二寿两人在北边,隔着坛台,只能看到大半截身子。

只见那红衫人背负着双手,徐徐踏步下去,那几个比他还高壮的汉子竟然连连后退,竟失去了进犯的勇气。

红衫人待大汉们退下台阶,便转身回来,是一个日角开阔,浓眉大眼的郎君。

那几个被逼退的大汉,见红衫人以背示人,羞恼交加飞扑上去。

红衫人并未回头,一式“燕子掠水”,上身前俯,右足疾蹴,立刻有一大汉被蹬中面目,他身侧的同伴尚未反映,红衫人身子翻旋,着地的左脚翻踢过来!

那几个大汉的脸庞,就如同被接力的物件,都被红衫人转瞬间踏中!

红衫人飒然落地,身后的偷袭者皆被踹得七倒八歪,那锦衣少年站在下边一脸惨白,恨恨跺脚而去。

人群中惊呼、鼓掌、叫好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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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厉害,从南边冲擂台的都被他打下去了。”

“嗯嗯,北边黑衣服的也厉害,用的流星锤贼得很!”

“话说,那三个上榜的金家子弟是怎么上去的?”

“我知道第一个金棠怎么上去的。”

“快说来听听!”

“金棠被易容高手换了容貌,混上台去的。”

“站列得这么森严整齐,怎么可能混上去的?”

“总有吃喝拉撒交替的时候嘛,不过自从金棠上台之后,这些守擂人交替方面确实精细了很多。”

“那金炎和金渠怎么上去的?”

“金炎上去那天我在,他是跟着一个老道直接走上去的。”

“硬上去的?打倒几个人?”

“没人动手,一见到老道,都自动让路,拦都没拦。”

“这是什么呀,是塞钱了吧!”

“是那老道厉害,名头贼霸道,只是记不起来叫啥了。”

“申屠血剑!”一个人接道:“江湖人称‘剑鬼’的申屠血剑!”

“哇哇,怪不得,听名字就很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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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看热闹的人多是良民百姓,不知江湖人物,万二寿和司空大鸟一听申屠血剑这个名字,惊出一身冷汗!

武林中,用剑的高手不计其数,但用剑到了出神入化地步却是屈指可数,“剑鬼”申屠血剑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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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前,申屠血剑一柄剑一个人闯上大巴山,在铜狮真人面前演练了一套剑法,从此化龙剑派绝迹江湖。

“申屠血剑三百零一式连环追魂剑,剑通幽玄,我只能接到十三招。”铜狮真人这样说。

话说得婉转,其实就是剑剑要命的的意思,第十四剑连他这个化龙剑派掌门人也没命了。

自此申屠血剑跋扈巴蜀,无人可以争锋,直到他栽到“五花神箭”欧阳俊手里。

“五花神箭”欧阳俊是眉山一武林世家,以“五箭连珠”响誉西川。

申屠血剑找上门去,非要让欧阳俊射他,最终劈开了四箭,没有躲开第五箭。

而那第五箭是欧阳俊凝聚毕生绝学的“拧箭诀”,据说那一箭如游龙活了一般!

也是欧阳俊厚道,这一箭并没射申屠血剑的要害。

申屠血剑闭关三年,再到眉山去找欧阳俊,欧阳俊早已举家迁徙隐姓埋名。

申屠血剑发疯般四处追踪欧阳俊的下落,所到之处顺生逆死,如同恶鬼一般,所以背地里都叫他“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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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渠呢?他怎么上去的?”

“……不知道。”

冷场了片刻,显然金渠怎么登榜的这些人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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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说,金家子弟也是笨的可以!”

“啊?!你有什么高见?”

“你想,那申屠剑鬼那么厉害,为啥不塞钱给他,让他再带人上去?”

“是呀,有道理呀。”

“可是他能想到的,金家人也会想到吧。”

“那为何不行动呢?”

“呿!人家武林中人有规矩,你当是酒肆里抽牌九,来回来去呢?”

碰到一个说话呛茬的,立刻话头搅没了,各自都去张望擂台上彩旗,杂七杂八地扯一些闲散的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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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二寿和司空大鸟在旁又听了一会,都聊的没什么信息,擂台上也没人冲擂,便随着人群散回。

在过浮桥时,司空大鸟听到万二寿向同行的老者问了句:“这擂台晚上的木牌可有人把守?”

“晚上和白天一样,有专门的人架着大篝火守擂。”

司空大鸟把脸别向另一边,以免万二寿看到他难掩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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