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尸跳到我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肩膀。
脑袋朝我脖子探头过来。
她探过来的头,在我眼中定格了。
是的,定格了。
因为在她跳到我面前的同时,意外发生了。
伴随着她来到我面前,扁担镇,南北坟山的劫气,被她给引动了。
一条埋在地里的角龙,沿着贪狼破军七杀局,拔的而起。
冲天而起的龙,只露了一个脑袋。
仿佛有山大的龙头,长着龙嘴,呼啸着朝我眼底撞了过来。
见头不见尾的角龙,仿佛撞在了我的心坎上,我眼中只有一条遮天蔽日的蛟龙,撞在我身上。
这条气运劫龙,仿佛穿过了一层一层的世界,一头撞在了元神坯胎所在的紫气空间上。
紫气空间四分五裂,元神坯胎只感受到了世界分崩离析的感觉。
好似一层一层的世界在走马观花的破碎。
又像是元神坯胎在破碎。
时间,空间,在这种支离破碎的感觉中,好像变成了可以清晰可见的东西。
但是,我在破碎。
因为元神坯胎受到气运劫龙的冲击,导致血尸跳到我面前,我的视线定格在了血尸探头那一刻。
我感觉我就像支离破碎的小船,荡漾在无边无际的时空长河里,失去了对男身,对女身,对我原本所处的世界的一切感知。
元神要碎了吗?
难道真的神通难低天数,我要死了吗?
明明是被劫气角龙搞死的,在旁人看来,老子不会是被僵尸咬死了吧?
不对,死了,应该是没有想法的!
元神要是碎了,我怎么可能还有想法呢?
有想法,那就是还有希望。
对……
就在我感觉自己支离破碎,看一层一层的世界支离破碎的时候,各种凌乱的想法,唰唰往外冒的时候,我好像漂浮在大海上的气泡,撞进了另外一个气泡。
撞进这个气泡的同时,淡淡的紫气在这个气泡里产生。
破碎的紫气空间,开始恢复了起来。
紫气空间恢复的瞬间,我再一次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感受到了身体所在世界的存在……
然而当我感受到这具身体的瞬间,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因为,这个身体是陈奇,是另外一个世界的陈奇。
这个世界的陈奇,曾祖父是陈君临,父亲也是开灵车的,但是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曾祖父陈君临,可能没有屠过龙,家里可能没有五方五鬼搬运术的存在……
这是一个似是而非的陈奇,这都不是重点,要命的是他的记忆,在覆盖我的记忆。
在他的记忆覆盖之下,我什么也做不了,就像精神分/裂了一样,对这个世界的陈奇越来越熟悉,对我原本所在世界的陈奇,越来越模糊……
我想改变这一切,可是我就像一个躺在气泡里的婴儿,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淹没。
唯一能做的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牢记李紫铜,以及牢记血尸朝我脖子探头过来的最后那一个画面。
等待元神坯胎恢复……
希望元神坯胎恢复的时候,我还是我,没有被这个世界的我的记忆所覆盖……
狗紫铜……
狗血尸……
……
我叫陈奇,出生在黄河边上,是祖传的发财手艺。
这门手艺,得从我太爷爷说起。
我太爷爷是地主家的大少爷,平常不是牵着恶狗咬人,就是提着鸟笼子满大街瞎溜达,物色谁家有漂亮媳妇。
那畜生不喜欢黄花大闺女,就是喜欢抢别人家媳妇。当着别人丈夫祸害了,还问一句:上吊否?
旧社会的贞洁观念极重,良家遇到这种遭遇,没有不上吊的。
那畜生就喜欢收集上吊绳。
后来,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收了这畜生。
那是我爷爷两岁的时候,那畜生染上了花柳病,烂得不成人样,眼看快死了。
为了续命,那畜生听信游方道士的谗言,抓了三个黄花大闺女,响鞭打鼓,用八抬大轿抬着人,扔进了黄河。
说是请龙王爷让他多活几年。
献祭的时候,游方道士跟他五姨太私通。他点了游方道士的天灯,五姨太被拆骨扒皮做了灯笼,他自个也气死了。
又过了几年,我爷爷八岁那年,家里被打了地主。
我爷爷也是一个坏种,后来成了家,家里的活从来不干。没钱还喜欢摆阔,最可恨的是总打我奶奶。
人到四十,一事无成。一次喝得伶仃大醉,说我家祖上有一门帮人续命的秘术,又把我太爷爷的事迹搬出来说。还活着的老人也记不太清了,反正晓得是花了三百大洋请过一个道士续命,还害死了三个大闺女。
这事十传百,百传千,我爷爷就成了十里八村有名的续命先生,慕名而来找我爷爷续命的将死之人,都快踏破了我家门槛。
那钱就跟白捡似的往我爷爷口袋里流。
我六岁那年,我爷爷去世了。
家里摆了七天白事席,高朋满座,每天都有一百多桌。
出殡的那一天,千人送葬,三里挂白,送葬的队伍延绵了好几里。
风光大葬。
只是我爷爷咽气的情形,家里人反复告诫我,千万别到外面乱讲。
我爷爷断气之前,喉咙里堵着一口痰,像溺水了似的,张着嘴巴想喘气,却喘不出来。
一双眼睛恐慌的盯着床尾,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两腿乱蹬,痛苦无比。
我年纪小,压根不晓得死代表了什么,只觉得爷爷一定很疼,好可怜。
还有床尾站着的三个漂亮姐姐,衣服好古怪。
红,黄,蓝三种不同颜色的嫁衣,跟戏里的新娘子似的。
她们站那,跟木头似的,一动不动。
我告诉我爸,我妈和姑妈,有三个新娘子姐姐。他们惊愕过后,我妈吐了好多口唾沫,就一巴掌把我打哭了,让我别乱说。
我爸也特严厉,让我别乱讲。
姑妈买零食哄我,问我是不是真看到了三个姐姐?我一点头,她又不问了,让我别乱说。
还威胁我要是到外面乱说,她就再也不给我买零食了。
我怕我爸爸凶我,更怕姑妈不再给我买零食,这事没多久,就被我遗忘到了脑后。
等我小学,初中,接受了现有的教育,再回想六岁看到的三个新娘子小姐姐,估计当时我是被爷爷的死状吓到了,产生了记忆混淆。
毕竟六岁,太小,也听说过太爷爷的事迹。
高三,临近高考前两个月,我爸突然身体不舒服,检查出了肺癌晚期。
病一查出来,不到一个月,我爸就去世了。
我爸咽气的时候跟我爷爷如出一辙,张着嘴巴,死死瞪着眼珠子。
满眼恐慌的看着床尾。
我不是六岁了,我十七岁了。
床尾不知道啥时候多了两个嫁衣小姐姐,一个红嫁衣,一个蓝嫁衣,我爷爷死时那个黄嫁衣没来。
我吓得手脚冰凉,如坠冰窖。
当我爹咽气后,红嫁衣走了。可蓝嫁衣还在,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好像在说,下一个是我。
我惊恐的瞪着眼珠子,蓝嫁衣白嫩的瓜子脸,细腻圆/润。嫁衣下的身段凹/凸有致,曲/线优美,除了冷冷冰冰,看起来瘆人,学校里同学们向往的黑丝高跟女老师,班花,校花,跟蓝嫁衣一比,什么都不是。
在我爹咽气的当口,我处在惊恐之下,看着蓝嫁衣居然可耻的起了反应。
我爸去世以后,我妈改嫁了,我高考失利,没上大学,跟着同村的人一起成为了北漂。
端过盘子,卖过保险,做过临时演员……只要不需要文凭的活,我都干过。
早先的锐气,早就被磨光了,如今我只有一个梦想,身体健康。
别半月一感冒,两月一偏头疼。
可惜这只是奢望,我每月的感冒比女人来那啥都要准时,吃药三到七天准好。
偏头疼是间歇性的,好的时候一年发三四次,每一次都要疼上半个月,像有尖锐往头皮里钻,钻进去了像有掏耳勺在脑子里搅拌,痛不欲生。
要是感冒和偏头疼碰上,除了痛苦之外,还会做噩梦。梦到我爷爷和我爸爸溺在浑浊的黄河水里,拼命的挣扎,喊我的名字。
每每我从噩梦中惊醒,都是满身冷汗。
我叫陈奇,今年二十七岁,在上京旧货市场一家叫“诗阁”的店铺当小二。
包吃包住,保底工资两千,主要是卖蜜蜡。
这天傍晚,我在整理仓库,老板凑到我旁边说:“你老家人还真有才,有电话不打,托人来给你捎口信,让你今年清明别忘记了回家祭祖。”
爷爷奶奶和父亲都去世了。
我妈改嫁了。
姑妈有她的家庭,婆家觉着她娘家晦气。在我出来那一年,姑妈偷偷给了我一千块钱,也讲了她的难处。
我在外面睡银行的时候也没联系过她们。
都难。
我十八岁出来,已经九个年头了,老家谁还惦记我?就算是有人惦记我,也不晓得我在这上班啊!
我疑惑的问老板什么样的人?
老板说一个打扮古风,穿旗袍的年轻小贵妇,没想到我家还有这样的亲戚,是晚上关店那个时间来的。
对了,老板一拍脑门,说叫夏秋池。
听到这个名字,我脑子嗡的一下感觉要炸。
被我太爷爷拆骨扒皮做了灯笼的五姨太,叫夏秋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