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总是来得特别快,师弟师妹们也都休息得很早。
孤寂的小花园中,任流水一人独自眺望天际。一轮明月与他对视着,月与人似乎在倾诉着什么。
“怎么了?这么晚还不睡!”
捡起一块小石头,任流水轻轻将石头抛入池塘。阵阵涟漪泛起,正如一道女人声音那般让人心生涟漪。
“你不也没睡吗?大师姐!”
任流水左腿着地,右腿搭在石头上。后背靠着一根红色木柱,整个人看起来稍显沧桑。
夜风卷起任流水标志性的两条鬓角,看起来更是充满了浓浓的孤寂。瘦削的脸上虽然不再苍白,却变得更加的苦大仇深。
“我在担心!”
简蝶衣身穿一件粉色长衣,长发披散在肩头。轻轻跨出几步,整个人站在任流水前方,完全的遮挡住月光。
“担心什么?”
任流水转过头,不去看简蝶衣衣袂飘飘的身影。
“担心你会赢,同样担心你会输。”
简蝶衣扒拉开任流水右腿,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输你也担心,赢你也担心!那我到底是输,还是赢呢?”
任流水摸了摸鼻梁,奇怪的看向简蝶衣。
“打从开山祖师辞世后,我就劝过爹爹。可是爹爹总是不听,非要把名剑宗发扬光大。你也知道,我一直很反感这种追名逐利的事。”
简蝶衣仿佛陷入了回忆。像是在自说自话,又像是在说给任流水听。
“莫非在你们男人眼里。除了追逐这些,就没有其他所要追求的?”
简蝶衣忽然把目光转向任流水,满怀希望的看着任流水。似乎,想要得到一个她想要的答案。
“是的。”
任流水没有避开简蝶衣的注视,语气回答得十分干脆。
简蝶衣有些失望,甚至于说是有些绝望。爹爹是这样,现在任流水也是这样。难道对他们来说,过点平凡的日子就不好吗?
“这么说,你是非走不可了?”
简蝶衣失望的撇过头,最后一丝希望似也破灭。
任流水看了看手中蝶鸢剑,眼神坚毅。
“非走不可。”
回答得如此坚决,毫不拖泥带水。
“即使到头来依旧一无所有,变成一个孤苦无依的人?依旧坚持上路?”
简蝶衣看着涟漪泛起的池塘,声音有些萧索。
“不会的。我相信只要有了名气,我就会拥有一切。包括我的面子,以及家人的面子。”
任流水握着蝶鸢剑的右手更紧,眼中更是爆发出坚毅的光芒。
“好吧!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无话可说。”
简蝶衣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准备解散名剑宗了。”
简蝶衣声音略微有些悲凉。
“为什么?”
任流水有些激动,不解的看着简蝶衣。
“我不想再一个人撑下去了,我虽然外表坚毅,但你不在这些年我已经觉得身心俱疲。既然你都无力再管,我又何必苦苦支撑。”
简蝶衣一声惨笑。
“我并没有不管。我只是想让名剑宗更加出名,让名剑宗弟子变得越来越多。”
任流水握紧蝶鸢剑,声音铿锵有力。
“所以,在名剑宗还没有完全出名之前。我还是把它解散的好。”
简蝶衣似乎主意已决。
“你这样做,师父会不开心的?”
任流水认真的看着简蝶衣。
“那我呢?谁又来关心我是不是开心?”
简蝶衣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嘴角挂着一抹惨笑。
任流水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出。
是啊!师父离世已然一年有余,而自己在这一年中又时常漂泊在外。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交给一个女人打理,也不知有多少人上门落井下石。
“好吧,我同意。”
任流水点了点头,就让重担压到自己肩上吧。给师姐些许自由。或许她想要的并不是什么名声在外,也不是什么弟子满门。只是一个懂自己,爱自己的人而已。
然而这些,任流水并不能做到。他肩上扛着的除了振兴名剑宗,还有一战成名的远大理想。他想要的,是光宗耀祖,闪亮门楣。
所以这些平凡人的日子,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奢望。他从不去想,也不敢去想。
因为只要一停下前进的脚步,他害怕整个人会完全不由自主的停止下来。害怕邻里之间的白眼,也害怕长辈之间的谩骂和训责。
走得下去要走,走不下去咬着牙也要走。这就是他的人生,早已注定了的人生。或许成名不是他最想要的,但却是他不得不做的。因为成名,只是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
也因为遭受的责骂太多,经历的白眼也已经太多。名声可能对他很陌生,但他却对名声已经十分的熟悉。
所以!无论这条路是康庄大道,还是独木难支。他只能走下去,咬着牙也要走下去。
风似乎很大,吹得两个人都打起了冷战。月已完全隐入乌云,话也已说得足够多。
仔细想来,这恐怕也是师姐和他说得最多的一次。以前的师姐,包括众师弟师妹。从来都不会正眼看自己,尤其是师弟师妹。
自从当上代宗主后,这些人的眼光都变了。虽不是真心诚意,但也已足够热情。看上去虽有几分虚伪,但却已经足够。
“明日一战,你可有把握?”
简蝶衣站起身,捋了捋长衣。
“十足的把握。”
任流水也站起身,面色轻松。
“好。那祝你一战成名!”
简蝶衣无力的说完,抬起右脚朝里屋走去。
“师姐,你以后会去哪里?”
看着有气无力的简蝶衣背影,任流水忍不住开口询问。
“不知道!或许会找个如意郎君,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吧。”
简蝶衣头也不回,语气似有几分轻松。
“那我想你了,怎么联系你?”
任流水再次追问。
“再说吧!”
说完,简蝶衣的身影已经消失。里面传来一声关门的咯吱响。
放心!我们终究还是会再见的。只是到了那时。我已不再是我,而你也不再是你。
关上房门,躺回自己的闺床上。看着屋顶,简蝶衣苦涩的想着。
看了一眼月色,似乎有些圆。任流水不舍的看了一眼师姐房间,抬步离去。
“梅姐,流水再来看你最后一眼。只怕从此一去,怕是再也难以回来。”
任流水虽然很有信心,但世界之大。从来就没有天下第一的剑术,只有不断寻找克制之术的剑术。
所以,打败且无名后。剩下的十二个宗门,怕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打败。
因此,在决战之前。他还是得回蝴蝶谷看一眼梅兰香,那个最疼爱他的梅兰香。她值得自己去看,也值得自己去爱。
残剑宗,楼阁无数。月色之下,众弟子忙里忙外的张罗着。整个宗门里,尽是喜气洋洋。
且留情与且无名端坐在一起,对面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
“怎么是你?”
且留情失态的惊呼出声。
对面男人淡定的笑了笑。
“没错,我爹是王显知。这是天定的,我也很无奈!”
男人一脸的无奈,身旁王显知气得不轻。
那表情,无疑是在说。难道,做我儿子很丢人!
“且姑娘,郑重的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王大壮。王显知的王,高大威猛的大,壮志豪情的壮。”
王大壮严肃无比的说。
声音宏亮,就如同他山一样的身板。且留情有些头大,她的未婚夫居然会是王大壮。真是!天意弄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