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校又能怎么样？
师资、生源、设施好一些而已，这并不能决定什么。
名校也出庸才，名不见经传的师范学院不也藏龙卧虎吗？
方博吁口气，故意用浮夸的声音说：
“别了，母校。”
施绮楠微笑道：
“我能猜到你在想什么，我也同意你的想法。”
方博笑说：
“你这么神吗？我洗耳恭听了。”
施绮楠抬头望天，长长的眼睫毛，在阳光下，显得越发黑亮。
她笑道：
“英雄不问出处呗，你这样的男孩，心底都藏着这句话，不愿服输。”
方博嘴角上扬，搪塞一句：
“男孩嘛，谁愿意服输。”
我凭什么服输？
我都重生了。
两人离开六中大门，过了马路就是金海酒店。
方博说：
“这家酒店还算知名吧？咱们进去试一试，看能不能拉点广告。”
施绮楠看着金海酒店金碧辉煌的大门，犹豫不定说：
“这是涉外饭店，外人根本进不去的，要不我们另选一家？”
“没事，我带你进去。”
施绮楠放慢脚步：
“我爸上次来金海酒店吃饭，我要他带我来逛逛，他说这是涉外饭店，不准闲人进出。”
方博神态自若：
“你跟着我一起进，没事，能进去的。”
两人走到金海酒店大门口。
门童看见方博，满脸堆笑。
“方老板好，您来啦，请请请。”
“方老板有女朋友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越发帅气了。”
两个门童和方博已经是老熟人了。
方博平日来酒店，不是给这哥儿俩几盒香烟，就是几盒凉皮，偶尔甩个小费，三人已经是混得很厮熟了。
施绮楠又惊诧，又懊恼。
惊诧在于，门童不仅不阻拦他们，还叫方博“方老板”。
懊恼的是，方博的熟人，总把她当方博的女朋友，这太羞人了，有点烦。
少女的心思瞬间转到哲学问题上：
在外人眼里，我们很般配吗？
门童甲殷勤问道：
“方老板是找管科长吧，要不要给您通报一下。”
方博有点惊讶：
“管经理升职了？”
门童甲笑得满脸褶子：
“是的呀，他高升了，现在是宣传科长了。”
那年头，国营企业比照政府部门设置，每个厂矿、公司都设有宣传科。
门童乙说：
“我给方老板带路，请请请。”
他上次帮方博搬运凉皮，得了小费，这次知道自告奋勇了。
方博摆摆手：
“这次身上没带小费，不劳你大驾了。”
门童乙故作高姿态，假模假式说：
“本人视金钱为粪土，能为方老板服务，是我毕生最大的心愿。”
方博跟着调侃：
“行吧，下次电视台搞‘感动天下’评选，我投你一票。”
门童甲说：
“管科长在9楼9031，您请便。”
方博带着施绮楠穿过大堂，走进电梯。
施绮楠一脸激动，悄声说：
“我爸上次来，都在门口登记了姓名，门童都不让你登记姓名，就放你进来，你蛮特殊呀。”
方博咧嘴笑一下：
“熟人好办事呗。你可别把这事告诉你爸，免得他追究门童责任。”
方博知道施绮楠的爸爸是个很有地位的人，但他并不深问。
“方博，他们为啥叫你‘方老板’？”
“生意人互吹呗。”
“你在做生意？”
“课余时间，偶尔客串一下。”
施绮楠凝视对方：
“方博，你到底是中学生，还是商人？”
“你觉得呢？”
施绮楠沉吟一下说：
“我，我见你第一面，听你的谈吐，总感觉你比大学生都老练，尤易达和你相比，他要稚嫩许多。”
方博笑道：
“我履历表是这样填写的：
方博，男，汉族，18岁，家庭出身工人，本人成分学生。
学生履历表上，没有职业一栏，如果有，我会填‘商人’。”
方博重生了，他不会在职业一栏再填写：“职工”二字。
他只会履历表职业一栏，写上“商人”两个字。
如果允许，写“赚钱”两个字也行。
反正意思都是一样的。
前世没钱的各种羞辱，历历在目；没钱的各种嘲讽，言犹在耳。
男人没钱就没有尊严，就没有未来。
重生了，我要打造全新人生。
施绮楠眼中的疑虑更加浓重。
方博这种方式的回答，在她无忧无虑的世界，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
方博读懂了施绮楠的眼神，心里不由叹道：
公主，我们两人也许永远是两股道上的人。
也许吧。
“叮咚……”
电梯响一声，9楼到了。
方博见施绮楠凝眸不语，若有所思，笑眯眯说：
“别想多了，咱们办正事，拉一票广告。”
施绮楠笑容灿烂：
“你拿到这单，有几成把握？”
方博思忖一下：
“没把握，熟人虽然好办事，但各个单位，有各个单位意想不到的情况，金海酒店这单广告，要看他们有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施绮楠笑了：
“那我就好好学一下，看看方老板怎样拿下，或者拿不下这单。”
方博戏谑道：
“小鬼，我很欣赏你，跟着我干，你会学到很多东西。”
施绮楠白一眼方博，嗔骂一声：
“滚蛋，没大没小。”
两人走到9031门前。
方博刚要敲门，只听房间里传来管红标的咆哮声：
“写个宣传稿，写成这狗屎样，你自己看看，段落不清，主题不明，字写的满纸苍蝇爬，整个就是个四不像。
让你写新闻稿，你偏要写成散文，满篇风景描写，你是给旅行社写稿吗？
就算是散文，也要形散神不散，你这稿子的‘神’在哪里？”
方博忍住笑，轻声对施绮楠说：
“这新官上任，还搞起‘科长一怒，流血五步’的招式了。
再听一下，看这哥儿们还有啥好词好句。”
施绮楠低声嘲讽：
“你真讨厌，就你会背《唐雎不辱使命》，有什么好听的？
你也不想想，被骂的人，现在煎熬成啥样了，赶紧敲门。”
方博说：
“放心，挨骂的货，肯定是管红标的心腹，骂他是是他有面子。”
施绮楠愕然：
“你又没见人，怎么知道挨骂的人是科长心腹？”
方博回答：
“你要学会逻辑推理，这年月的国营企业的员工，大锅饭吃惯了，大家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没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谁轻易为难谁？
这人要不是管红标心腹，管红标断不会火力十足收拾他。”
施绮楠有点明白了。
成年人的世界真复杂。
可方博并不是成年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