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上,大汉与柴绍已是打做一团,凛凛刀光之中,铿铿锵锵之音不绝响起。四下里众士卒齐声呐喊助威,却都是为那大汉去的。
柴绍虽是跛了一只脚,但他本身就有不俗的战阵上的武艺,师从无心之后,更是得了诸般腾挪之际的功夫,比之正常之人毫不稍逊。
此际,一把单刀专走偏锋,抵隙而进。合着他原先的武学底子,如同在堂堂之师中,奇兵突出。瑞光闪闪之际,已是将那大汉压在下风。
那大汉手中使动一杆大槊,红缨飞舞,武艺也极是了得。只是战阵上的大开大阖之技,在马下遇到这种武林中的打法,极是吃亏。被柴绍抢入圈内,刀刀不离周身要害,大汉只得仗着力大,勉强应付着,只是额头上不多时已是沁出一层汗珠。
无心飞身上了船头,两只大袖向两边一拂,顿时一阵罡风排空而出。两边围观的众士卒,只觉得那罡风刮面欲裂,胸腹间气息不畅,不由的都是大惊,忙不迭的向两边让开,外围的几个人顿时立身不住,扑通扑通,纷纷跌落水中。
众士卒眼见这和尚蛮横,都是纷纷怒目而视。只是暗凛于这和尚厉害,只是在一旁鼓噪咒骂,却无人敢上前说话。无心扫开众人,淡然的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自顾往那儿一站,闪目打量与柴绍交手的大汉。众人吃他目光看来,都觉得心头一颤,不觉得转头避了过去,那骚动也是渐渐无息。
庄见在岸上,依然是将李秀儿抱在胸前。他不敢离了秀儿身边,对他这种好动之人极是难为的。故而那张嘴便一刻也闲不下了。一会儿指摘柴绍这一招太淫荡,居然去撩人家裤裆,一会儿又埋怨那大汉太笨,怎么就让柴绍冲到身前去了。等到眼见无心如此霸道,不由撇嘴对李秀儿道:“看看看看,这厮是多么的没有素质!好歹也讲究个先来后到啊,他赶到场子里看戏不买票不说,插队还要打人,真是无耻至极了。我们应该鄙视他!狠狠的鄙视他!”
李秀儿听的莞尔,心道:如说无耻的手段,貌似你老人家才是此中翘楚啊。那老和尚若是跟你相比,恐怕是小巫见大巫了。
她倚在庄见胸前,听着他胡言乱语的评论着人家的打斗,心中忽的觉得很是温馨。便是那身上的疼痛,似乎也已减轻许多。她性格极是要强,自小便是果敢豪爽不让须眉,行事多有男儿之风,又何曾如此刻般软弱的倚在他人怀中?这一刻,那女儿身天生的柔弱,不克自抑的涌了上来。只觉这胸膛极是安全温暖,暗暗低问,今生可能一直依偎下去?至于庄见在耳边说了什么,倒是不去在意了。
正自神思不属之际,忽觉得庄见身子一挺,轻轻咦了一声。李秀儿一惊,自思绪中退出,顺着他目光看去,却见场中大汉与柴绍的打斗,已是到了最后的关头了。
大汉此刻已是被柴绍的刀势彻底封住,手中大槊也是不知什么时候被打落在地。这会儿只是勉强挥动着一双拳头,狼狈的躲着柴绍的刀锋。
那柴绍满面的狠戾之色,丝毫不理会对手的无助,一刀紧似一刀,直往大汉手脚关节处招呼,明显是存心废了对方。旁边众士卒都是面色悲忿,蠢蠢欲动。后面无心却如同未见,双眼微阖,静静的立在一旁,并无拦阻之意。
那大汉双目圆睁,怒吼连连,身子左闪右躲之际,已是被逼入仓板死角中了。柴绍面上露出一丝阴狠,嘴角微微勾起,手中刀先是向左打了个刀花,便在那大汉缩头避开之际,忽的刀身一竖,对着大汉肩膀处就是一刀之下,这一刀劲力十足,蓄势已久。大汉身子后退,却是紧紧贴到了舱壁上,竟然是避无可避了。眼见这一刀再也躲闪不开,不由的霎那间面如死灰,陡的大喝一声,左拳猛地一拳直出,径往柴绍面门击去。
他即觉的不能幸免,心中蛮性大发。不再去管那砍向自己右臂的钢刀,只想就此能打上这厮一拳,也能出一口胸中憋闷之气。
刀光耀目,寒气砭骨。刀未及身,那股子刀气已是激的大汉须发飘动,衣衫猎猎。眼见着接下来就是血光崩现,大汉肢残身损的局面。众人不觉齐声惊叫起来,便在这一刹,空中忽的飞过一物,如同迅雷惊电一般,“铛”的一声大响,已是直直的击在柴绍那把单刀的刀身上。
柴绍只觉手中一震,那把刀再也拿捏不住,仓琅琅一声已是远远飞出,噗的一声插在船板上。正自心头狂震之余,只觉一个黑黝黝的拳头,在眼前自小变大,砰的一声,已是端端正正的落在脸颊上。脑中一昏,柴绍大叫一声,一个身子顿时被击的直飞起来,噗通一声,已是摔落到船板之上。
这般变化兔起鹘落,令人直有目不暇接之感。口中的惊呼声刚刚落下,一转眼间却情势逆转,老母鸡变鸭了。目光不由自主的,都向着那把跌落的单刀看去。只见明晃晃的刀身上,一个拇指大的深深凹痕,赫然在目。一粒滚圆的铁丸,正自滴溜溜的在船板上转个不停。方才这单刀显然是被这铁丸击落的!
只是这铁丸竟是以何等器物发出的,竟有如斯大的力量!看那单刀上的凹痕,只怕险险就要击穿了。这若是击到人身上的话。。。。。众人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战,额头上都是不由沁出了冷汗。
那大汉也是如同做梦一般,兀自伸着那击出去的拳头,愣在当场。呆呆的看着那枚铁丸,又再看看走到柴绍身边,探看柴绍的老僧,一时间竟是不知要做些什么了。
无心在那声大响声起的时候,就是面色一变,脸上一阵的阴云笼罩。别人不知道这弹丸的厉害,他可是深深的了解。心中不由的大为恼怒,自己为了保全大家,这才将那歹毒的暗器还给了那小无赖,他嘴上说的好听,什么为了大家都有自保之力,不拖大家后腿的云云,这才一转眼,第一下就先给自己人来了一下。无心只觉自己此刻,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号的猪头,竟然去相信那个无赖的话。
眼见柴绍这一拳挨得不轻,连忙走上去察看。只见柴绍此刻,面颊上裂开一个口子,口鼻之中满是鲜血。看着那高高肿起的脸颊,无心下意识的想去摸摸自己的脸颊,那里似乎上次也被人打了一拳,还牺牲了自己半口的牙齿。
无心身子微颤,伸手自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倒出些药散在柴绍面上的伤口处。伸手探探他鼻息,觉得并无大碍,这才缓缓起身,将柴绍扶起。正要先和那大汉说话,却忽闻岸上传来一阵的大笑:“啊哈哈哈,秀儿你快看,快看,又一个猪头新鲜出炉了。哎呀,这位柴绍兄,这会儿可真是满脸桃花开,一脑门子的星光灿烂了。哈哈哈,英俊!太他妈的英俊了!”
船上岸上的众人听到此语,都是不由一阵的头晕。话说这谁啊,这丫的嘴巴可真够阴损的。人家都给打成这样了,咋还要说这等风凉话啊。
顺着话语声望去,只见岸边一匹马上,一个少年正自笑的欢畅。怀中抱着一个娇俏的女子,虽也是抿嘴而笑,但眉宇间难掩一份英气。多有人看到他们是和那老和尚二人一起来的,此时见他这般不留情面的嘲讽柴绍,不由的都是大感惊奇。
柴绍此刻却正好悠悠醒转,刚一醒来,耳中就听到庄见这刻薄至极的言语。当日无心险些伤在庄见的弹弓之下,本不是什么光彩事儿,根本就没和他说起过。他此番败的不明不白的,本就窝了一肚子的火,此刻听了庄见那番话,再看看周围人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由的一股子羞愤直直窜上头顶。脑子中霎时间跟庄见的种种恩怨,一齐涌上。两眼渐渐发红之际,已是狂吼一声,霍的甩脱无心的手,已是纵身向着庄见扑去。
无心不妨之下,眼见他扑了上去,不由的大惊。待要出声叫停,眼中已是看到庄见迅速抬手,一声极轻微的破空之音响过,柴绍顿时大叫一声,已是一头栽倒地上。
无心大惊失色,一个纵身已是跃到柴绍身边,低头看去,只见柴绍双目紧闭,已然昏死过去。那条本来就跛的腿,此刻已是被从膝盖处打的粉碎,血肉模糊着。这会儿就连跛脚都不能算了,彻底变成独脚跳了。
望着地上那颗沾染着血迹的铁丸,旁边众人这才发觉,原来那可怖的暗器竟是这个少年所发。一时间看向他的目光中,大有惊悸之色。离着他近些的士卒,不由的纷纷向后退了几步,面色大变。
无心看清柴绍的伤势,不由气的面色铁青,转头怒视着庄见喝道:“公爷好辣的手段!这便是你说的同舟共济吗?”
庄见一手拎着弹弓,一手已是又搭上一颗铁丸,耸耸肩放赖道:“大和尚,你搞清楚啊,是他张牙舞爪的向我攻击,我这是自卫!这叫正当自卫,懂不?正因为是自己人,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不然刚才瞄的是他的脑袋,你猜猜现在会怎样啊?”
他早想除了柴绍这个祸害,可惜一直是处在下风,没空下手。方才虽是可以一举击毙之,但目下情势不明,念及还要考虑到李秀儿的安危,这才放过了柴绍。只是不杀他,却也要废了他!一个无心僧就够自己对付的了,可不能再加上柴绍这个祸害。他方才本想是将柴绍那条好腿废掉的,只是仓促之间,没法分辨,只得随意瞄准一个地儿打了出去,此刻心中还在大叫可惜呢。
无心听着他一番无赖之语,不由的气满填膺。仰天厉笑一声,忽的展动身形,便要过来教训下这个无赖。庄见早就防备着,眼见他身形一动,手中弹弓已是抬起,只是还不待他发动,一杆大槊已是横空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