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令 第38章 胡帝身殒

作者:背砍刀诗人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4-10 06: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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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光:“石勒以渊聪残隶,崛起皂枥之间,连百万之众,横行天下,斵丧晋室。东擒苟晞、北取王浚、西逐刘琨、南举兖豫,皆如俯地拾芥。刘曜席战胜之威长驱伊洛,有并吞山东之志,勒举鞭一麾,曜惛然就缚,遂兼其国,奄有中区,羌氐咸服其才。

——第三十八回题引

诗云:汉人说汉胡说胡,荞麦地里耪三锄;休道石勒不认字,真用兵时胜孙吴!话说东晋咸和六年,岁在辛卯,乃成汉玉衡二十一年,前凉建兴十九年,后赵建平二年并存之时。是年成汉国大将军李寿与征南将军费黑率军进攻巴东,攻拔建平。晋巴东太守杨谦、监军毋丘身只得沿江而下,退保宜都。七月,李寿又引兵向北攻陷阴平、武都,氐帅杨难敌只得再次投降成汉,三年后愧恨而卒。咸和七年,李寿又派兵进攻晋境宁州,十月围攻朱提,并于次年陷城。来年三月,晋宁州刺史尹奉向李寿投降,成汉国便尽占南中之地,并以李寿为宁州刺史。是年晋成帝蒸祭太庙,以周天子待齐桓公之礼待王导,王导辞疾而不敢受。

彼时鲜卑慕容廆派使者至晋,与太尉陶侃商议兴兵北伐,共靖中原。慕容廆僚属宋该等意欲以此为慕容廆告求官爵,以增声威;参军韩恒以为宜先立功,名誉自至。慕容廆不悦,韩恒于是被贬。东夷校尉封抽等上疏陶侃,转求进封慕容廆为燕王,行大将军事,陶侃复书说道:“夫功成进爵,古之成制也。车骑将军虽未能为朝廷摧败石勒,然忠义竭诚。今作书上奏,可否封赐,则在朝廷。”咸和八年,慕容廆等不及东晋朝廷封赠,因病去世,享年六十五岁。当时朝议仍未有定论,闻知慕容廆去世后乃止,遂遣使赠慕容廆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谥号襄公。咸康三年,其子慕容皝自称燕王,建立前燕,追谥慕容廆为武宣王。永和八年,慕容廆孙慕容儁称帝,追谥其为武宣皇帝,庙号高祖。其生时虽未能位极东晋人臣,乃为子孙谥封为帝,更增荣耀。此乃后话,因叙慕容廆一生结果,于此表过不提。

且说石勒称帝后,于次年四月到邺城,如张宾昔日所言,打算营建邺城新宫,以其作为都城。廷尉续咸力谏,石勒不纳,但重赏其忠谏之勇。其后中山郡发洪水成灾,有百多万根大木随水冲至堂阳,石勒视此为上天协助营建邺都,于是正式开工,亲自督察工程各项进度,以及工费开支。建平三年,邺都即将告竣,石勒大宴群臣及高句丽、宇文屋孤使节,宾主尽欢。酒至半酣,石勒问近臣徐光道:“卿谓孤若比之古代圣王若何?”徐光对曰:“臣以为陛下筹略迈于汉高祖刘邦;雄艺卓荦不群,可拟于魏武皇帝曹操;乃轩辕皇帝之后,绝无仅有明君。”众臣闻之,齐声附和。石勒闻奏大笑道:“人岂能不有自知之明?卿言太过。孤若遇汉高祖,当北面事之,与韩信、彭越兑鞭争先;若遇光武帝,当并驱于中原,未知鹿死谁手。大丈夫行事磊落,当如日月皎然,终不效曹孟德、司马仲达辈,欺人寡母孤儿,以诈取天下。以孤自谓,当在二刘之间,至若轩辕皇帝,岂敢妄拟!”群臣闻之,皆顿首齐呼万岁,说道:“陛下神武,虽二刘不及也。”石勒虽不读书,然常使儒生读史书而听之,每论古帝王善恶。尝听《汉书》,闻郦食其劝立六国之后,辄大惊道:“此法失当,则何得遂取天下?”至闻留侯张良谏止,又舒口长气道:“幸亏赖有此人,可保汉家天下也。”

皇太子石弘爱好文章,亲敬儒士,不似其父石勒强悍。石勒尝召程遐、徐光,论及太子道:“我儿大雅其性安静,殊不似武将家传。”徐光对道:“汉高祖以马上取天下,孝文帝以玄默守之。圣人之后,必有胜残去杀者,亦乃天之道也。”石勒闻奏甚悦。石虎时任太尉、尚书令,因战功显赫且掌重兵,徐光、程遐皆谓石勒去世,石弘绝不能驾驭此人。又因石虎怨己,复担心石虎夺权诛灭宗族。二人此时见皇帝大悦,于是进言,求强化太子之权,使亲朝政,并削石虎之权。石勒遂命太子批核上书奏事,并由中常侍严震协判,只有征伐杀人大事,才送交自己裁决。于是严震权力高涨,石虎则失其势,门前罗雀,更加心怀不满。

程遐探知中山王石虎心意,于是再次入宫,前来复谏石勒道:“中山王勇武权智,群臣莫及,观其志意,除陛下一人之外,统皆蔑视。今其专征日久,威振内外,性又不仁,残暴好杀,诸子又并长大,似虎添翼,共预兵权。陛下在日,谅无他变,将来必致跋扈,非少主贤臣,还请陛下绸缪,早除此患。”石勒变色道:“今天下未平,兵难未已,大雅年少,宜资辅弼。中山王系佐命功臣,亲同鲁卫,朕方欲委以重任,何至如卿所言!卿莫非因中山王在侧,虽然身为帝舅,将来不得专政,故有此虑乎?朕已早为卿计,如或不讳,先当使卿参预顾命,卿尽可安心。”程遐闻此,不禁流泪满腮,再拜谏道:“臣实为公家进言,并非私计,陛下奈何疑臣有私耶?中山王虽为皇太后所养,究竟并非陛下骨肉,难语恩义。近不过托陛下神威稍建功绩,陛下报以重爵,并及嗣子,也可谓恩至义尽矣。当初魏明帝委任司马懿父子,终被篡国,前鉴未远,怎得不防?臣累沐宠荣,又与东宫托附瓜葛,若不尽言,尚望何人?陛下今若不除中山王,恐社稷不复血食矣。某知以疏间亲,亦非良策,但思他日惨毒人伦,敢不尽言!”复免冠叩拜苦谏,石勒终不肯听。程遐见此,只好叩头告退。

程遐一步三叹出得宫门,正遇徐光前来,将欲进见天子。程遐便一把捉住徐光,延至自己府中,直至内室,摒去左右,叙坐密议。徐光见其如此郑重,便问何事,以至于此?程遐便述及适才进谏,皇帝固执不从情形。徐光听罢,亦为之叹息良久,于是答道:“中山王对我两人时常切齿,视为寇仇,不共戴天。此不但与国有害,且必累及家族之祸。我等总当预先设法,保国安家,怎可坐待危祸?”程遐见其语不中的,遂皱眉道:“此事某固知之,只问君有何良策?”徐光又思索多时,方才答道:“今中山王手拥强兵,威势甚盛,我等无拳无勇,如何抵制?看来只好再三进谏,或能感悟天子回心,方得转祸为福。”程遐大失所望道:“但靠此策,何能制石虎?且又恐主上未必肯从。”苦思无计,于是罢议而散。

次日徐光进宫,见石勒面有忧容,遂寻隙问道:“陛下廓清八州,海内称帝,今观神色不悦,未审何故?”石勒答道:“吴、蜀尚未平定,天下尚自分崩,司马氏仍居于丹杨并未灭绝。孤虽称帝,恐后人谓我不合符录,非为正统。每思至此,不觉面露忧色。”徐光趁机奏道:“臣谓陛下应以腹心之疾为忧,岂有闲暇复虑其他哉。何谓如此?当汉末之时,魏继汉统,文帝曹丕乃改朝换代帝王,后人岂谓不合符录?当时刘备虽在巴蜀继起,亦不能说是汉朝未灭;孙吴虽横跨江东,岂有损于魏之强大?陛下今既坐拥两京,称帝于中原,则司马家儿孙偏安东南,又与孙权何异?反观蜀中李氏,也同刘备一般。则符录不在陛下,尚归于何方?故臣以为,其不过轻忧浅患而已,不足为虑。今石虎借陛下神机妙算侥幸得功,天下人则谓其英武仅次于陛下。兼其残**诈,见利忘义,又无伊尹、霍光之忠,而其父子爵位显赫,势压王室。臣闻中山王素日不得安宁,常怀不满之心,近在东宫私宴,且露轻视皇太子神色姿态,众官皆见。陛下今在世,尚可克制宽容,臣惟恐陛下万年之后,则宗庙定会险象环生,此谓心腹重疾,望陛下深虑裁之。”石勒默然不语,但最终仍是不从其谏。

石勒于是复营邺宫,以洛阳为南都,别置行台。诏令公卿以下须岁举贤良、方正之士,仍令举人更得相互荐引,以广求贤之路。又起明堂、辟雍、灵台于襄国城西,因闻参军樊坦清贫有才,于是擢授章武内史。樊坦入宫拜谢辞帝,石勒见其衣冠弊坏不堪,不由大惊道:“樊参军好歹也是个官体,何至于贫寒至此耶!”樊坦本是个坦诚君子,一时忘其避讳,率然而对道:“只因家里遭到羯贼抢劫,致令资财荡尽,故此寒酸至此,来见陛下!”石勒虽然极忌朝野之人言及“羯胡”之语,但知道樊坦敦笃,有嘴无心,于是大笑道:“是羯贼暴掠卿之府宅耶!孤今当赏其军功,或罚其暴掠之罪?”樊坦才知失语,乃大惧,叩头泣罪。石勒说道:“孤之律条只防俗士,不关卿辈老书生也,休怕。”反赐车马、衣服、钱三百万,使出宫去讫。樊坦辞出,依照宫中律令,官员受天子召见后不即告退,须待例行御赐午膳。当日酒宴备齐,石勒入席,樊坦拜迎,然后入席危坐。石勒行酒三杯,君臣皆欢,忽然想起适才奏对之事,便指着面前一盘胡瓜问樊坦道:“卿乃汉人,可知知此物何名?”

樊坦见是胡瓜,知道皇帝还记着午前之事,于是故作思索片刻,恭敬答道:“紫案佳肴,银杯绿茶,金樽甘露,玉盘黄瓜。臣禀陛下,此物谓之黄瓜。”席间诸臣听罢,无不惊奇樊坦奇思妙对;石勒听后,则哈哈大笑。自此以后,胡瓜就被称做黄瓜,在朝野之中传开。其后到唐朝时,黄瓜已成为南北常见蔬菜,再不复有胡瓜之称,此乃后话,表过不提。

咸和八年初,石勒遣使至晋,表示愿与晋室修好。但晋廷以怀、憨二帝被掳,两国乃君父大仇,严词拒绝,诏焚其币。邺城宫将成,石勒到邺城视察,亲至石虎府第,允诺皇宫建成之后,另为其建设新第。但石虎自将大单于封赐石宏,让石弘驻镇邺城,修邺城三台时逼迁其家,皆怀恨在心,实不能解。建平四年六月,石勒病重卧床,使石虎入禁中侍卫。石虎于是矫诏禁止群臣、亲戚入内,石勒病情好坏,宫外无人得知。后又矫诏命秦王石宏及彭城王石堪到襄国,解其兵权。石勒知之,命二王速回本镇,石虎隐诏不传。七月石勒病笃,令颁遗命道:“孤死之后,石弘兄弟当善互扶持,勿效司马氏前车之鉴。中山王石虎当深追周公、霍光之弼,勿为后世留下口实。”诏罢驾崩,时乃七月戊辰日,享年六十岁。

石勒方死,石虎便劫持太子石弘升殿,逼令降旨收捕右光禄大夫程遐、中书令徐光,交付廷尉治罪,又召己子石邃带兵入宫宿卫,文武官员纷纷逃散。石弘大为恐惧,自言软弱,欲禅位给石虎。石虎道:“君王去世,太子即位,礼之常规,不能背也。”石弘流涕坚辞,石虎怒道:“如子不能承担重任,天下人自因大道行事,何能事先辞让!”石弘于是只得即位,令杀程遐、徐光,大赦天下。石虎密令当夜将石勒尸体秘埋山谷,无人知其地点。七月己卯日,却又具仪仗护卫,假作殡殓,将石勒葬在高平陵,谥号明帝,庙号高祖。

再说郭敬既克襄阳,使部将引兵据之,其后亲引大军南掠江西,建康震动。王导探知,乃谓南中郎将桓宣道:“今郭敬寇掠江西,襄阳必然空虚。卿若引军先拔樊城,郭敬必然还救不及。若郭敬溃败,然后乘胜击之,则可复襄阳,实乃不世之功。”桓宣领命,于是请兵一万,乘虚去攻樊城。兼程至于城下,果见城中无备,于是驱兵大进,四面围打,攻拔樊城,悉俘其众。郭敬闻之,急抽兵回救,樊城已为桓宣所得。郭敬在城下搦战,桓宣引众出迎,两军会战于涅水之上,郭敬兵众自溃,复被桓宣大破之。郭敬进退失据,引众远遁,于是桓宣乘胜复拔襄阳,顿兵守之,招怀初附之民,简刑罚略威仪,劝课农桑,载耒轺轩,亲率吏民以耕耘陇亩。桓宣自此屯守襄阳十余年,后赵再发兵来攻,桓宣竟能以寡弱之兵自守,赵军终不能拔而自去。时人论及桓宣,谓其功高盖世,在东晋一朝仅亚于祖逖、周访而已。

当桓宣引兵攻拔樊城之时,戴洋为其参军,将随桓宣前往襄阳。时陶侃欲谋北伐,闻而留之,使其住于武昌,就问戴洋北伐吉凶。戴洋占星风角之后言道:“前年十一月荧惑守于胄昴,至今年四月,积五百余日。昴及赵之分野,应于赵主石勒。荧惑以七月退,从毕右顺行入黄道,未及天关,以八月二十二日复逆行还钩,绕毕向昴。昴毕为边兵,主胡夷,故置天弓以射之。荧惑逆行,司无德之国,石勒必死,其后石勒之余烬部将必自相残害。今年官与太岁、太阴三合癸巳,癸为北方,当受天灾。岁镇二星共合翼轸,从子及巳,徘徊六年。荆楚之分,岁镇所守,其下国昌,岂非功德之征也!今年六月,镇星前为角亢,郑之分野。岁星移入房,太白在心。心房,宋之分野。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石虎若兴兵东南,此其死时也。明公若应天伐刑,径据宋郑,则无敌于天下。”陶侃闻而大喜,后因病不果。

咸和七年,陶侃派毋丘奥经营巴东,遣子陶斌及南中郎将桓宣西出樊城;复派侄陶臻、竟陵太守李阳等攻拔新野,收复襄阳。襄阳重镇既下,朝廷拜陶侃为大将军,赐赞拜不名、剑履上殿。陶侃至此不予朝政,多次告老还乡,但被朝廷苦苦相留。陶侃晚年位极人臣,至家僮千余,珍奇宝货富于天府,子孙皆居朝中要职,遂为江南望族。咸和九年六月,陶侃卧病,上表逊位,将玺印符节送还朝廷。朝廷诏准休致,陶侃命将荆州军资器仗、牛马舟船等皆统计簿录,封存仓库上锁。又将后事托给右司马王愆期,加职都护,命统领文武官吏。

六月十二日,陶侃带病乘车离开武昌,到渡口乘船,返回长沙。荆州百官送至江岸,陶侃立于船头,回顾王愆期道:“老夫如今蹒跚难行,正因尔等屡为阻拦,不能早发车驾之故也。”王愆期与群僚闻言皆大哭。次日舟船行至樊溪,陶侃不幸病死于舟中,享年七十六岁。随行众人据其遗嘱,归葬于长沙南二十里之地,其旧部闻讯大悲,又在武昌城西为之刊石立碑作像,满城士民每于朔望之日祭拜不绝。晋成帝闻奏亦大悲痛,下诏追赠陶侃为大司马,赐谥号曰桓,赐以太牢礼祭。至永初元年时,刘裕代晋称帝,前朝东晋封爵中只有王导、谢安、温峤、谢玄与陶侃,子孙爵位未废。此乃后话,陶侃一生结果,就此表过不提。

陶侃壮志未酬既薨,征西将军庾亮代镇武昌,复引戴洋问其占候。戴洋说道:“天有白气,丧必东行,不过数年必应。”寻有大鹿向西城门,戴洋又道:“野兽向城,主人将去。”城东人家夜半望见城内有数支炬火,从城上出,如大车状,白布幔覆,与火俱出城东北行,至江乃灭。戴洋闻而叹道:“此与前日白气同,主将有丧事。”庾亮恶其“丧必东行”之语,于是欲往西出镇石城,便有人问戴洋:“庾公若此西行,足以当其东丧否?”戴洋摇头道:“此乃故意人为,不能当之。”咸康五年,瘐亮令毛宝渡江北屯邾城。戴洋言于庾亮道:“毛豫州今年受死,五十日内当有怨贼报仇,攻围诸侯。”至期,北贼果陷邾城,杀毛宝而去。庾亮大悲,遂问戴洋道:“天何以利胡而病我?”戴洋道:“天符有吉凶,土地有盛衰,今年害气三合己亥,己为天下,亥为戎胡,石虎亦当受死。今不忧贼,但忧公之病耳。荆州受兵,江州受灾,公可去此二州,则疾病可痊。但恨已晚,犹可救也。”瘐亮犹豫不决,竟不能至于二州,后致心惑不能识人,至来年正月一日而薨。其后庾翼代庾亮镇守武昌,戴洋复为占侯,卒年八十余岁。戴洋以其道法而文明于后世,后人皆以占候之祖师谓之。

却说后赵太子石弘即位,改元延熙,拜中山王石虎为丞相,晋封魏王、加大单于,赐九锡,划分魏郡等十三郡作其封国,总领朝廷大小政事。石虎既为丞相,自此大权在握,独霸朝纲。于是大赦封国,立妻郑氏为王后,子石邃为太子,使持节、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大将军、录尚书事;次子石宣使持节、车骑大将军、冀州刺史,封河间王;石韬为前锋将军、司隶校尉,封乐安王;石遵封齐王,石鉴封代王,石苞封乐平王。改封平原王石斌为章武王。复任命镇军将军夔安兼领左仆射,尚书郭殷为右仆射。以先帝旧臣皆补散任,自己亲党尽处要职。将太子宫室改名为崇训宫,太后刘氏以下人员全部移居此处。又挑选石勒原有宫女、车马及服玩中精美珍贵者,全部送入丞相府。其篡逆不臣之心,就此暴显无遗。

石勒太后刘氏见此情景,便私召彭城王石堪入于内宫言道:“今先帝晏驾未越冬腊,而丞相已陵籍社稷如此,皇运灭绝指日可待。其后之事,将若之何?”石堪答道:“如今先帝旧臣都已被排斥在外,诸军不再听我指挥;宫省之内亦皆彼之心腹,朝廷之上无可为者也。臣请出奔兖州,占据廪丘,挟持南阳王石恢为盟主,向各地守官及驻军将军宣布太后诏命,令各率义兵共讨逆贼,宗室之臣则将无不出兵,以拯救危难。”刘太后深以为然,说道:“今形势紧迫,卿可立即出发,恐迟则生变。”石堪领诺,于是微服轻骑出京,率百余骑欲袭兖州,终不能克,乃南奔谯城。石虎闻之,因遣将军郭太、林因率兵五千南下,在城父追及擒获石堪,解还襄国。石虎由此大怒,于是令将石堪炙烤而死,并执太后一并杀之。次日奏请皇帝石弘,尊奉生母程氏为皇太后,石弘不敢不从。满朝文武暗自嗟叹,莫敢谁何。史说太后刘氏颇有胆略,辅佐石勒建功立业,颇有吕后之风,不想今日死于石虎之手。

当时宗室诸王,尚有石生镇守关中,石朗镇守洛阳金镛城。石生乃石勒从子,石朗为石勒心腹大将,皆为后赵屡立战功。二人时闻皇帝石勒已死,石虎为变,且杀太后及彭城王,于是各举兵二万,发檄全国,欲讨石虎。石生又遣使投降东晋,自称秦州刺史,遣人与石朗互通消息。略阳公蒲洪闻石勒死,国内动乱,则亦趁机脱离后赵,转投凉王张骏。石虎闻关中及河西之变,让太子石邃留守襄国,自带领步骑七万人进攻金墉,旋即攻破。

部将执获石朗,送交石虎,石虎命先将其砍掉双脚,然后斩首。随后向长安进发,来伐石生,以梁王石挺为前锋大都督。石生闻石虎亲率兵至,派将军郭权率鲜卑涉部二万人为前锋拒敌,自统大军随后出发,屯于蒲阪。郭权领兵东进,至于潼关,正和石挺遇着。于是两军接战,郭权大败来犯之敌,阵斩石挺,后赵军丞相左长史刘隗亦皆阵亡。郭权一战而胜,遂率军出关追击,并遣人报于河东王石生。石生闻报前锋大胜,遂率主力大军随后而至,趁机掩杀。石虎正引大军向西而来,被自家败兵冲突,约束不住,只得回军逃往渑池,全军大溃,尸体枕藉达三百余里。石虎由此大为惊惧,因石生军中鲜卑骑兵厉害,于是忽思一计,遂具金银珠宝无数,宝刀五百口,使人私至长安,重贿鲜卑部将大人,使其反戈攻击石生,许其事成之后封以河西之地。鲜卑诸部大人贪其重贿,即令各营军士哗变,欲擒石生以献石虎。石生闻变,当时不知石虎前锋大将石挺已死,心中畏惧,遂弃大军,单骑逃奔长安。

石虎听闻石生已走,中军无主,于是聚全军出于渑池,急攻郭权。郭权孤军奋战,失却后援,于是大败,只得收聚剩余士众,退屯于渭水之湾,遣使回长安探听主将消息。未料石生虽回归长安,但不知究有多少部将叛变,于是不敢于长安久居,又引亲兵离城远遁,藏匿于鸡头山中。彼时长安城中只剩石生部将蒋英,据城抵抗不果,终被石虎引得胜之军攻破城池,蒋英被杀。石生部下闻说长安失守,因见大事已去,于是杀死石生,持其首级往石虎军中投降,关中就此尽归石虎。信使打听的实,急兼程回报郭权,诉说长安陷落,河东王已死。郭权见自己已陷入赵军重围,无奈只得引兵绕过长安,从间道西行,逃奔陇右去了。

石虎既得长安,于是继续引兵西进,分别命令众将屯军于天水、陇上诸地,派将军麻秋为前锋大都督,率三万军来攻略阳。略阳公蒲洪本欲率军死战,忽想起恩师诸葛靓前番所言,于是暂且按捺,遣人往麻秋营中,表示愿率本部二万户投降。石虎此时亦军力大损,不能再战,闻报大喜,遂准其降,并拜授蒲洪为光烈将军、护氐校尉,遣使往略阳城中赐以玺授。蒲洪于是到长安拜见石虎,建言道:“殿下莫若迁徙关中豪强和氐、羌等部,以充实东方。众氐族部落皆是我家部曲,臣若归顺,谁敢违抗?”石虎听从其议,遂徙秦、雍二州士民及氐羌族十余万户到关东。任命蒲洪为龙骧将军、流民都督,令其居住枋头;又命羌族首领姚弋仲为奋武将军、西羌大都督,率部众数万人迁居清河滠头。郭权兵据上邽,亦遣人至赵营投降归顺。石虎允准其降,诏命任郭权为镇西将军、秦州刺史,于是陇西及关中皆平。石虎得胜还邺,自觉功高盖世,于是大兴土木兴建魏台,一如魏武帝曹操于漳河建铜雀台故事。大将石聪和谯郡太守彭彪不满石虎跋扈,兼其诛弑太后及大杀宗室,于是起兵反赵,并遣使者至晋请降。晋室闻报不知虚实,先使人过江探听明白,再派遣督护乔球带兵救援。未料乔球救兵尚未渡淮,探马报来,说石聪等人已被石虎诛灭,其事已迟,于是只得回军。

咸和九年三月,秦州刺史郭权闻说赵国内部变乱纷起,于是占据上邽复反,自称大将军,领凉州刺史,都督秦、凉、雍三州诸军事,奉凉王张骏封号,举兵讨伐赵国,为故主石生报仇。郭权据城拥兵复起,旬月间京兆、新平、扶风、冯翊、北地诸郡皆应。赵帝石弘闻报大怒,遂遣镇西将军石广西出长安,引兵来与郭权交战。郭权闻赵兵来伐,乃以逸待劳,先伏奇兵于赵兵来路两翼,让过不战;然后自率精骑正面迎之,三面夹击,大败赵军,石广率残众逃回长安。赵丞相石虎于是派步骑四万,使部将郭敖为先锋,章武王石斌为合后,西出长安,前往进攻郭权,屯军华阴。夏四月,陇上豪族杀死郭权,持其首级前来后赵大营投降。石虎恐氐羌复为后患,遂命将秦州三万余户民众,皆迁徙到青、并二州。长安人陈良夫不愿东迁,遂率宗族数千人逃奔黑羌,勾结北羌王薄句大,合兵一处,侵扰北地、冯翊。石虎复令章武王石斌、乐安王石韬分兵合击,使郭敖为前锋都督,寻敌歼之。连战十余阵,黑羌军溃败,薄句大率残部逃奔马兰山。郭敖乘胜追击,反被陈良夫引羌人伏击战败,部众死亡十之七八。郭敖率残部奔投石斌、石韬二王,石斌等人遂收兵回到三台城。石虎闻报兵败大怒,于是遣使持诏,命郭敖自杀谢罪。秦王石宏因有怨言,石虎闻之,又将秦王幽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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