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胡令 第39章 成汉宫变

作者:背砍刀诗人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4-10 06: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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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期字世运,成汉武帝李雄第四子,母任氏。公元334年,李雄病死,太子李班即位。李期与兄长李越杀死李班,即皇帝位,改元玉恒。李期重用尚书令景骞、尚书姚华和田褒等庸人,政事皆出数人之手,成汉形势很快便江河日下,无复往日辉煌。

——第三十九回题引

诗云:蜀道难于上青天,剑阁夔门似铁栓;从来皆因内部乱,每见成都竖降幡!闲言道罢,书接上回。且说后赵皇帝石弘幼有孝行,以恭谨谦守操节,曾随杜嘏学习经学,向续咸学诗赋律令,并随刘征、任播学习兵法,并跟王阳学刺杀之术。实乃文武全才,奈何生性懦弱,怯于石虎淫威,日夜不能自安。晋咸和九年九月底,石弘亲自携带印玺到于魏宫,请见丞相石虎,求将君位禅让。石虎怒而不从,石弘流涕回宫,对程太后说:“石虎不肯相容,先帝骨肉果真再无遗存矣!”太后亦哭,无计可施。次日升朝,复使尚书至魏宫,向魏王奏议道:“请魏王允准,令陛下依照唐尧、虞舜旧例,禅位让于殿下。”石虎冷笑道:“石弘愚昧昏暗,服丧无礼,理当将其废黜,谈何禅让哉!”于是即派丞相郭殷持节进宫,废黜石弘为海阳王。石弘迈步登车,神色自若,对群臣说道:“孤不能胜任先帝大业,愧对群臣,乃天命已去,尚还有何说!”百官无不落泪,宫人恸哭。石虎令将石弘及程太后、秦王石宏、南阳王石恢囚禁于崇训宫,不久皆暗杀之。可怜!石弘在位两年,死时年仅二十二岁。

石虎既杀石弘,于是空其帝位不立,自称赵王,代理赵国一切军国大事。西羌大都督姚弋仲闻皇帝石弘被废而死,石虎自立为赵王,称病不来朝贺。石虎屡次相召,万般无奈,这才前来邺城,拜见赵王。姚弋仲拜罢,便庄颜厉色对于石虎说道:“老羌向不读书,但亦知人臣之礼。某常闻大王乃是闻名于世之英雄,怎可受握臂托孤之重,反篡夺人君之位耶?”石虎闻听愠怒,勉强答道:“此岂我所愿为哉!不过海阳王年少,恐不能治理家事,某故代劳也矣。”石虎心中虽怨怒不平,但因见姚弋仲诚恳实在,也惧其能征惯战,膝下诸子个个英雄,帐下诸将人人了得,故此不敢轻易加罪。此番话若是出自他人之口,以石虎之暴虐无恩,岂能容其将话说完,便有十颗头颅,也一并砍下来了,且必夷其三族矣。

书中暗表,姚弋仲乃南安赤亭羌人,曹魏镇西将军姚柯回之子,后秦开国君主姚苌之父。史说姚弋仲明勇英果,雄武刚毅。永嘉之乱后率部东迁,自领雍州刺史、扶风郡公,投靠前赵刘曜,初授平西将军,封平襄郡公。后又投靠后赵,屡次建言立功,拜冠军大将军,封西平郡公。姚弋仲常对人自称先祖乃舜帝之后,因夏禹封舜帝少子于西戎,世代便为羌人首领。其始祖姚烧当雄起于洮水、罕水之间,姚烧当七世孙姚填虞,在东汉光武帝建武年间,因侵扰关中而受朝廷讨伐,被杨虚侯马武所败,被逼逃亡出塞。姚填虞九世孙姚迁那又率众内附东汉,得到朝廷嘉奖,拜冠军将军、西羌校尉、假归顺王,至此居于南安郡赤亭之地。姚迁那玄孙姚柯回,曹魏时封镇西将军、绥戎校尉、西羌都督,即是姚弋仲之父。

姚弋仲年少时聪勇英果,雄武刚毅,不治产业,而以收容救济为务,故受众人敬服。永嘉六年,姚弋仲举其族众东迁榆眉,胡汉之民扶老携幼跟随者有数万人众,便如当年刘玄德自新野携民渡江一般。姚弋仲自称护西羌校尉、雍州刺史、扶风公。太宁元年七月,前赵皇帝刘曜消灭陇西陈安,关陇氐羌各族部落皆送人质请求降前赵,刘曜任命姚弋仲为平西将军,封平襄公,居住陇上。东晋咸和三年,刘曜被后赵天王石勒打败,太子刘熙弃守长安,出奔上邽,导致关中大乱,后赵乘时进取关中。不久石虎领兵攻下上邽,姚弋仲复降后赵,石虎荐为行安西将军、六夷左都督。次年东晋豫州刺史祖约北逃投奔石勒,姚弋仲上疏请杀祖约,石勒从而杀之。此番石虎因姚弋仲之言,迁关中豪族及氐、羌共十万户到关东地区,姚弋仲便率数万部众迁至清河滠头,拜为奋武将军、西羌大都督,封襄平公,书接前文。

闲言少叙,书归正本。因姚弋仲武勇非常,且部众将近十万,石虎故常惮之,因此虽被当面质问,亦不见罪,反而加封其职,迁为持节、十郡六夷大都督、冠军大将军,以示拉拢。其后石虎大封功臣,使任夔安为侍中、太尉、尚书令,郭殷为司空,其余文武封爵拜官,各有差等。石虎出行到信都,又返回襄国,改元延熙,时为东晋咸和九年,成汉玉衡二十四年,前凉建兴二十二年是也。是年鲜卑辽东公慕容廆病故,三子慕容皝嗣位。慕容廆临终前嘱其子道:“刑狱者,人命之所悬也,不可以不慎;贤人君子,乃国家之基也,不可以不敬。稼穑者,国之本也,不可以不急;酒色便妄,乱德之源也,不可以不戒。我死之后,休忘此数语之戒,则必昌大我族!”慕容皝再拜受教,于是嗣位为辽东公。史说慕容皝字元真,龙颜版齿,雄毅多权略,尚经学,善天文,深得其父钟爱,故此得传大位。慕容皝未继位之先,以平北将军兼任平州刺史,总管部内。宇文乞得龟遭别部宇文逸豆归驱逐,在外奔走丧命。慕容皝领骑兵讨伐,宇文逸豆归惧而请和,于是筑起榆阴、安晋二城返回。

慕容皝初登大位,用法严峻,致使国人不安,主簿皇甫真直言切谏,屡次不听。慕容皝有庶兄慕容翰任建威将军,为人骁勇,有雄武之才,一直受到慕容皝嫉恨;同母弟征虏将军慕容仁亦有勇略,且屡立战功,颇得部众将士之心,曾与广武将军慕容昭皆受慕容廆宠爱,慕容皝心中也愤愤不平,遂有相图之意。慕容翰得知其意,恐遭图害,于是乃与其子引本部兵离了辽东,前往投奔辽西段氏。辽西段氏鲜卑酋长名谓段辽,素闻慕容翰大才,见其来投甚相爱重,待之极厚。慕容仁见走了兄长慕容翰,于是劝慕容昭起兵,废黜慕容皝。不料其事不密,为慕容皝得知,于是先杀慕容昭,并派使者探查慕容仁虚实,在险渎与慕容仁遭遇。慕容仁知道事已败露,遂杀慕容皝使者,引本部军向东迁徙,回到平郭旧地。慕容皝遣其弟建武将军慕容幼、大将司马佟寿等人率军讨伐,慕容仁带领本部人马抵抗,慕容幼大败,部众皆沦入慕容仁之手。襄平令王冰、将军孙机携辽东部众反叛慕容皝,东夷校尉封抽、护军乙逸、辽东相韩矫、玄菟太守高诩等弃城逃回。慕容仁于是占有辽东全部,自称车骑将军、平州刺史、辽东公。宇文逸豆归、段辽及鲜卑诸部皆叛慕容皝,以为慕容仁后援。慕容皝无可奈何,至此后悔无及,反思皇甫真当初之谏,于是擢其为平州别驾,凡事与其相商。

咸和九年,慕容皝遣司马封弈攻鲜卑酋长木堤于白狼,扬威将军淑虞攻乌丸悉罗侯于平冈,皆擒斩之。又命材官刘佩攻打乙连,但却未能获胜。段辽劫掠徒河,慕容皝遣部将张萌迎战,又获大胜,斩获无算。段辽不肯干休,另遣弟段兰劫掠柳城,又被慕容皝都尉石琮击败。此时在段辽屡败之际,慕容翰率部来投,自得段辽爱重。慕容翰遂倾心吐胆,将辽东慕容部虚实尽情以告。段辽大喜,遂派弟段兰与慕容翰出兵辽东,同伐慕容皝。二人领命,遂合兵二万,共攻辽东柳城。大将石琮设计死守柳城,一面急遣使回棘城报急。慕容皝闻报,遂遣慕容汗为主将,封弈为副,点军一万来救。临出兵之时,慕容皝告诫慕容汗与封弈二将道:“贼兵人多气盛,其锋正锐,非一战而能胜者。卿宜考虑大局,切勿轻举妄动,须集兵力而严阵容,然后击之可也。”二人领命,率军急驰柳城,来救石琮。不则一日,慕容汗率军兼程而至,与段兰、慕容翰两军遇于柳城之西。慕容汗禀性勇锐,立营未稳,便派千余骑兵作为前锋,向敌阵展开进攻。封弈急以东辽公临别之言制止,慕容汗不听,坚执出击。

一战下来,被段兰以逸待劳,将慕容汗先锋打败,士兵死亡大半。慕容汗大怒,于是亲率兵出击,又不敌段兰和慕容翰联手攻击,终大败而逃。段兰于是率得胜之兵进攻柳城,造飞梯、挖地道,围困二十余日。石琮见援兵不至,于是杀牛搬酒,激励将士,亲率城中军士出击,趁段兰懈怠之机一举得胜,斩首一千五百余级。段兰引残部逃回,多亏慕容翰突出接应,大杀一阵,击退石琮,方才救得段兰,兵退三十里扎营。段兰不忿,遣使回至辽西,请发援兵。段辽闻报,即遣重兵来助,段兰与慕容翰于是驱军复还,日夜攻击。柳城终至陷落,石琮只得弃城而走。段兰兵进柳城,欲乘胜追击,慕容翰恐灭慕容皝之国,急劝止道:“某因受慕容皝所逼而降,于受命出兵之日,只求此捷可矣。”

段兰不悦道:“我此次出兵,损兵折将在先,今终得柳城,焉能就此回军?”慕容翰道:“若贪功取败,将前功尽弃,颜面尽失也。不若就此罢休,回兵还国。”段兰答道:“趁此大胜,急追而进,则慕容汗必然成擒。将军此时阻兵,无乃虑及慕容氏就此灭国耶?”慕容翰见其起疑,急忙解释道:“某因慕容氏相忌,故投身相依段氏,无复还国之理。慕容国之存亡,于我何有?只恐深入其地,反为不美——但为国之大计,实非出自私心耳!”言罢便乃召集部将,欲独自还军。段兰见其执拗如此,不得已从之,于是一同退兵,回归本国。段辽即闻大败辽东之军,不由大喜,重赏段兰与慕容翰,并大设筵宴为二将庆功。

再说慕容仁自从尽占辽东之地,便自称平州刺史、辽东公,宣布独立割据。八月,慕容皝使持节使王济自建康还返辽东,晋廷又派徐孟同去,策拜慕容皝为镇军大将军、平州刺史、大单于、辽东公,一如慕容廆故事。但徐孟船至马石津时,却为慕容仁所扣,不使南返。十一月,慕容仁派兵进攻辽东,夺取襄平,采纳高翊之议,分徙辽东大姓于棘城,任命杜群为辽东相,安抚民众。同年底,慕容仁又袭击新昌,却为王寓所败,王寓将新昌百姓徙入襄平。次年十月,慕容仁放归慕容皝使节王济,及东晋特使徐孟等人。徐孟携东晋策命终至棘城,慕容皝始受晋命,愿奉东晋正朔。乙未,东晋咸和十年,晋成帝十五岁,行加元服之礼,开始亲政,并于正月改元咸康。咸康二年九月,徐孟等终得归还建康,辗转北国将近两年。

当初石勒以天竺僧人佛图澄能豫言成败,甚推崇之。石虎夺权之后,因粗陋无文,亦不信汉家文化,惟知迷信神鬼,乃供奉佛图澄尤谨,衣食供给,比石勒在时更为优礼数倍。每至大臣期会之日,必使太子及诸王公于两侧扶翼佛图澄上殿,使司礼仪者高唱“大和尚升座”,众人起立敬拜,然后再拜皇帝。又令司空李农早晚问候日常起居,太子、诸王公五日一朝。赵人争造寺庙,削发出家者甚众,其中真伪杂混,或为奸宄小人,逃避赋役,亦入于空门。后赵建武元年九月,著作郎王度等上书,要求严煞此风,凡入为沙门者皆令返俗。石虎不予采纳,许夷、赵百姓皆从本俗而自便,于是后赵国内佞佛之风愈甚,不能遏止。

却说成汉天子李雄,在位三十一年,国内无事,四境晏然,民乐太平。这一日忽头部生疡,就此卧病不起。又兼早年戎马征战,身上素多金创,及得病卧床之时,旧疮并时举发,皆生脓溃,恶气满室,诸子皆恶而远之,不肯入室定省。惟太子李班昼夜侍于榻侧,衣带不解,亲为父亲吮其浓疮,以解父病痛。李雄自料不起,遂召建宁王李寿入内,接受遗诏辅政,并亲口嘱道:“卿乃朕之至亲,国之元忠,今我将归,故托卿以后事之重。某闻传国以嗣,嗣不肖以德。今我观诸子皆非鼎器,故皆不立,而独立李班。李班有仁孝之心,可以为君,卿宜善加辅之,勿负朕言。”李寿再拜,唯唯受命而退。李雄又唤李班至于榻前,对其谓道:“建宁王忠智有余,卿可举国委之,休负朕意。”言毕而卒,终年六十一岁。

当初李雄母罗氏,曾梦见两道彩虹从家门升向天空,其中一虹中断,而后生下李荡。后去井台打水,忽如睡着,又梦大蛇绕身,于是有孕,十四个月后方生李雄。罗氏于是常说:“我两子如有先死者,其得活者必定大贵。”最终李荡死于李雄之前,而李雄终得称帝。罗氏去世,李雄相信巫师之言,以至不欲入葬。司空赵肃谏劝不可,李雄从之,遂葬其母,又欲行三年守丧之礼,群臣谏阻,李雄不听。李骧谓司空上官惇道:“如今国有急难未消,我欲谏阻主上止守居丧之礼,公谓如何?”上官惇说道:“三年丧制,孔子崇之,自古天子庶民同守。但汉魏以后天下多难,宗庙至重,社稷不能久荒,故不行线绖之礼,尽哀而已。”李骧于是见李雄,免冠流涕请除丧服,亲理政事。李雄性情宽厚,简省刑律法纪,极有声望。氐人苻成、隗文降而复叛,再又归降,李雄皆恕其罪,优待接纳,由此夷夏各族安定。当时海内大乱,而蜀地独安,归附者络驿不绝。李雄兴办学校,设置史官,听政处事之余手不释卷。公事少而劳役不常,百姓富庶殷实,闾门不关,劫盗不兴。有将领进献金宝得官,丞相杨褒谏阻,李雄逊谢。李雄曾因醉酒而推搡中书,杖打太官,杨褒复进言,李雄则戒酒。

李雄常出门游猎,杨褒则持矛纵马奔而越之。李雄问之,则答曰:“御天下者,如臣骑马执戈,急则自伤,缓则失之,故驰而不控。”李雄醒悟,立即返回宫中,再不出外游猎。其作为一国之主,纳谏如流,自律如此,在当时诸国之中实为罕见。但李雄治国少仪,官禄无差,排位无别,官民服饰皆一;行军无主,战不成列,胜不谦让,败不互援,攻城掠地常以掳获为先。此其失误之处,虽然皆系小过,但较武侯孔明治蜀之时,则差之远矣。

闲言少叙,书归正本。且说李雄既死,群臣便依遗命拥扶李班即位,为其父举哀治丧,此后朝中政事尽委于李寿、司徒何点及尚书令王瑰三人。李雄庶子李越当时出屯江阳,闻父亲李雄已死,乃至成都奔丧,欲与其弟李期阴谋作乱。李期字世运,乃是成汉武帝李雄第四子,自幼聪慧好学,二十岁时既能作文,轻财好施,虚心纳才。初任建威将军,父李雄令诸子和宗室子弟各凭恩义聚众,诸子招士至多者不过数百,惟李期招至上千人。其所推荐人才,李雄亦多半任用,故此朝中长史、列署等官,有不少出自李期门下。李班之弟李玝暗中闻知李越回朝勾结李期之事,急入宫密告其兄,劝急遣李越返回阳江,休使其在成都久留;且宜封李期为梁州刺史,使其离京往镇,则庶无内变发生。李班听了,以父亲丧期未完,不忍心如此对待兄弟,于是说道:“既是二人合谋,贤弟可代我引兵五万出屯涪城,则彼二人必不敢为变于都城。”李玝见兄李班不肯采纳己谏,于是无奈,只得引五万兵出屯涪城而去。

李越不乐大位落于李班之手,于是密入李期府宅,日夜谋划政变之事。李期犹然不忍为乱,李越说道:“川蜀之地乃我家之天下,父王反嗣位于伯父子李班,实不甘心。今我兄弟同心,何不合力除之以代?我虽为兄,但事成后愿推弟为主,弟以为如何?”李期闻此,于是意决,说道:“如此某有计矣。今先父丧期未完,待明日李班来殡宫哭灵,我兄弟二人可各领心腹二十人,身藏利刃,伏而杀之,而后取其大位,兄谓如何?”李越沉吟道:“此计虽善,只恐百官不服。”李期笑道:“此事易耳。只需使人诬告李班谋弑君父,自夺大位,我二人奉太后之诏杀之伐罪,其百官谁敢忤逆于我?”于是二人商议已定。

次日平旦,李越、李期各领心腹家将二十余人,身藏利刃入于殡宫埋伏。不一时李班果至,将随从止于宫外,自行入内,望李雄灵柩拜哭于地。李越从帏后纵出,只一刀将李班砍翻在地,复一刀砍下头来。李班部从大惊,欲持刃入殿,被李期引部将阻住,大喝道:“尔等不得无礼!李班谋弑我父,逆夺大位。我与兄李越奉太后密诏杀之,其余人等皆不知情,降则免罪。”李班随从各弃其兵,俱随宫人各散。李越即出前殿,召集文武百官道:“李班欲速得大位,谋杀我父,我故杀之。我弟李期素有仁德于众,可登大位。诸公宜奉我弟为成都之主。有不愿从者,以李班为例!”众官大惊,相对无言。李越既命家将扶李期登帝座,李期让之再三,方上龙位坐定。李越率领群臣罗拜,山呼万岁。李期即位,乃改年号为玉恒元年,以兄李越为相国,加大将军,以叔祖李骧之子汉王李寿为大都督,皆录尚书事。

李期杀李班自立,满朝不服。李班舅父罗演与汉王李寿之相上官澹密谋,欲联合谋杀李期,复立李班之子。不料谋事不密因而败露,李期反杀罗演、上官澹,以及李班之母罗氏,并诛杀李班弟李都。李期又派从叔李寿引军至涪城,讨伐李都之弟李玝。李玝自知不敌,弃城东逃,引家眷部曲自巴郡下船,自长江顺流而下,至建康投降东晋。李期尽除李班一党,遂大封宗室,重设百官。立妻子阎氏为皇后,封李寿为汉王,任为梁州刺史、东羌校尉、中护军、录尚书事;封兄长李越为建宁王,命为相国、大将军、录尚书事。任命卫将军尹奉为右丞相、骠骑将军、尚书令,王瑰为司徒。李期此时不复重视先父李雄各位旧臣,只宠任亲信尚书令景骞、尚书姚华、田褒数人。宫掖之内,李期则相信宦官许涪,国家刑狱政事,不委于卿相,奖刑皆出于数名亲信之手,于是国家法纪紊乱,李雄所创大业开始衰落。李期所宠信数人为排除异己,竟诬陷尚书仆射、武陵公李载谋反,致使李载被下狱而死。李期好大喜功,又派李寿攻陷汉中,驱逐东晋建威将军司马勋,设置守官,设防于南郑。

成汉兴兵犯边,攻陷汉中之事瞬时传至建康,达于东晋朝廷。此时乃东晋成康元年,成帝已行加冠之礼,总理朝政。当时闻说汉中失守,司马勋败回,于是聚会一众文武,商议对策。只因司徒王导病重,不堪朝会,成帝乃与群臣亲至司徒府,问政于王导。王导令排宴于内室,款待成帝及文武群臣。成帝登堂,以帝师之礼参拜王导及其妻曹氏,王导夫妻坦然受礼。侍中孔坦见状不悦,私奏成帝道:“陛下初加元服,宜顾帝尊。今陛下春秋已长,圣敬日跻,宜博纳朝臣,咨询善道。彼王导虽为帝师,兼三朝元老,但自古以来,未闻有臣受君礼者也。”成帝闻奏,暗暗点头,默然不语。此事却被王导得知,心甚厌恶,即于席前奏迁孔坦为廷尉。孔坦明知其意,即托疾辞职,还归府第,闭门不出。成帝亦无心问政,遂引百官还宫。太史令上奏,荧惑星守南斗经旬,恐不利于社稷之臣。王导便恐应于己身,于是谓将军陶回道:“荧惑久犯南斗,而南斗乃是扬州分野。今妖孽处之,我当逊位,以厌天遣。”陶回因王导亲爱谄臣桓景,于是趁机讽谏道:“公今以明德作辅,与桓景如胶膝之固,虽使荧惑来犯,亦无所间焉。”王导闻言深为羞愧,方知朝中众臣早对自己不满,已生群议讥嘲,于是只得稍稍疏远桓景,并使人访贤于野,辟太原王蒙为掾吏,玉述为中兵属。

朝臣闻说征辟王述,不由惊骇,皆谓王导昏愦不明。那王述字怀祖,乃东海太守王承之子。因年少丧父,承袭父爵蓝田侯,以孝奉母,安贫守约,不求闻名显达,故三十岁仍未知名,更有人说其痴愚。王导只以门弟而辟为中兵属,及其相见,别无所问,惟问江东米价如何,王述张目不答。王导笑谓左右道:“我观王中兵不痴,人何言痴耶!”后至聚会众僚,王导每至发言,满坐无不赞美,独王述正色道:“人非尧舜,安能每事尽善?”王导闻其此言,则改容谢之,并寄书与庾亮道:“王怀祖清高尊贵,简朴刚正,不弱其父祖,惟心胸稍欠开阔而已。”瘐亮不答。又说王导所启用掾吏王蒙,表字仲祖,善隶书,美姿容,尝揽镜自照,有自恋之态,称其父名字道:“王文开何能,竟生如此佳儿耶!”因家中贫寒,冠帽破败,于是自入市场估售,帽店主人老妪爱其貌美,赠以新帽,不取其价,时人皆谓老妪通达识人。尝与沛国刘琰齐名友善,刘琰常称王蒙本性至通,而自然有节。王蒙每常对人说道:“刘君知我,胜我自知也。”王导因闻王述及王蒙二子之名,故使人征辟为属。

是年四月,赵王石虎亲领六军及百官南游以示兵威,临江而还。因有十数游骑至于历阳,巡哨报知太守,说有胡骑自北而来。历阳太守袁耽大惊,以为石虎必来寇犯,于是忙遣使至建康上表称:“今有石虎军至于江北,不论其兵力多少,宜速发兵来救。”此表一上,举朝震惧。成帝即加司徒王导为大司马,都督征讨诸军事,令其征调全国兵马,备拒赵军来袭。来日,成帝亲自观兵于广莫门,王导分派诸将去救历阳,又分兵前去驻守慈湖、牛渚等各处要津。郗鉴闻知,亦使广陵相陈光引兵五千,前来入卫朝廷。后闻赵骑极少,且已去了,成帝方大松一口长气,解除戒严,王导亦解大司马之职。朝中百官愤怒,奏请诏责历阳太守袁耽妄奏军情之罪,将其免官,罢为庶民。石虎南游北归,遂于当年九月迁都于邺城。同年,代王拓跋纥那逃入宇文部,招集流散部众得五万人,复归国争位。拓跋翳槐闻之,不敢当其锋锐,乃引部众奔至赵国来投石虎,于是拓跋纥那复占朔方之地,再称代王。

当时亦是前凉建兴二十三年。十二月,前凉主张骏发兵伐龟兹、鄯善,西域诸国皆降,于是分置沙、河两州。张骏少时淫纵无度,继位后厉操改节,勤修政事,先受封于前赵,乘前赵兵败复称晋朝大将军、凉州牧,在其地置高昌郡。后又收复河南之地,置武街、石门、候和、漒川、甘松五屯护军,向东直与后赵接壤,版图大展。此后仍然称臣于晋,以仇池为通道,每岁与建康通使不绝。前凉由是尽有陇西之地,士马强盛,焉耆、于阗等西域诸城邦竞派使者贡物结好。凉州自张轨以来军无宁岁,此时境内渐安,刑清国富。张骏遂有兼并秦、雍二州之志,于是遣使持表上疏晋成帝道:“今石勒、李雄相继而死,石虎、李期继之为逆,境内先老消落,后生不识故国;四海对晋室慕恋之心,亦日远日忘矣。今愿乞王师泛舟江沔,首尾齐举,臣应王师于河西,则大业获以大兴,望陛下照准施行,以成不世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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