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几名骑兵,到底是死士,真的悍不畏死。
然后,就死了。
没有给义字营造成任何伤亡。
不是骑兵们不够勇猛,只是夜袭与冲阵不同,为了造成连续的杀伤,通常不会携带长枪,而是偏向于使用马刀一类的武器。
因为长枪在攻击时,很容易折断,或者卡在敌人的身体里拔不出来。
而马刀只要用力握在手里,依靠马匹的冲击力,就能制造出很大的威胁。
但义字营的钩镰长枪,可以说是骑兵的劲敌,尤其是这种轻骑兵。
在敌方骑兵冲杀的时候,利用长枪的长度优势,避开对方的刀锋,然后用倒钩横扫马腿,只要不是面对大规模的骑兵突击,可以说相当有效。
镜城府使躲在城楼的垛口后面,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待贼军阵营一乱,就打算让所有守军出去冲杀。
如今,他预想中的场景没有发生,而且又损失了不少悍勇的军士。
不过府使还没有死心。
这些死士除了袭扰敌营以外,还有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趁乱突围出去,通知攻击茂山的部队回防,再去甲山和咸兴求取援兵。
哪怕能跑出去一个,也能化解这次围城,再联合其他援军,一举剿灭这群贼寇。
可是等到天亮以后,府使看着城下,面如死灰,心里那个苦啊。
范则出动了两辆盾车,反返了几次,将三十具尸体送到城下一百米处。
其实就算不用盾车,城上的守军也不敢冒头,毕竟最勇猛的三十人,已经在昨夜战死了。
府使此时,只剩下一个希望,就是攻打茂山部队,能够快点回来。
只是范则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随着范则的喝令,从后方的山林里,走出了二百多人。
他们全都用长绳捆在一起,被义字营的战士们押送到战场,在安全距离架着步枪,逼迫他们走到刚才摆放骑兵尸体的地方。
为首一人拿着喇叭,浑身颤抖,做了半天思想斗争,直到身后传来一声枪响,吓得他一个激灵,这才喊起话来。
“大人,是我啊,我等在茂山……败了,败了呀,评事大人战死了,其余兵将都被俘了,大人,你听清了吗?”
府使年纪虽大,但耳朵不聋,他听得一清二楚。
下面这个喊话的人,他也很熟悉,正是镜城都护府都尉,也是这次领兵前往茂山的副指挥。
而那位战死的正六品兵马评事,是他们的总指挥。
都尉喊完了话,将喇叭传给下一个人。
那人接着通报身份,又向城中的熟人喊话劝降,再继续传下去。
“完了,这下……全完了。”
府使眼前一黑,差点跌倒,旁人赶紧上前扶住,但没有人敢说话。
情况已经很明了了,城下的那些俘虏,就是镜城派去攻打茂山的部队。
眼下连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难道只能投降了吗?
但这还不算完。
随着前几日的轰击,镜城有一段老旧的城墙,就快要支持不住了,估计再挨上几炮,应该就会垮塌。
义字营这边盯得很紧,不给他们修补城墙的机会。
现在,范则可以使出最后一招了。
还是刚才那片山林里,接连抬出了二十几门火炮。
这些火炮中的一半,摆在了那段快要垮掉的城墙处。
另一半,则推到了镜城的正门外。
目的显而易见。
府使的身体颤栗不已。
死定了!
不行,要挣扎一下!
府使急忙吩咐下去,将还在关押的全正川等人,都捆缚好,送到城头上来。
然后他叫来了郑根。
“郑根,本府使命你,去给贼人传话,让贼首来城下见我,我要跟他谈话!”
郑根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大人,饶命啊,小人本来就是逃回来的,这一去,必死无疑啊!”
“闭嘴!”
府使在郑根身上重重踢了一脚:“你若不去,我现在就砍了你的脑袋!”
“这……是,小人,去,去。”
府使又嘱咐了郑根几句,然后给了郑根一支白旗,命人用绳索,将他从城头上放了下去。
郑根高举着白旗,躬起身子,小心翼翼地穿过了战场,来到范则这边。
义字营的战士一早就得到过范则的命令,所以没有开枪射杀郑根,将他带到了范则面前。
“大人,小人回来了。”
郑根见到范则以后,刚才那副怕死的嘴脸,一下就不见了,神情十分轻松。
“怎么这么高兴啊?”
范则拉着郑根,躲在了镜城的视线外,坐了下来。
“小人按大人妙计行事,已将事情办妥,自然高兴。”
范则点点头,夸赞了郑根几句。
原来从安排全正川去劳作,到郑根协助他们逃跑,然后在合适的时间,引诱镜城出兵攻打茂山等等,都是范则事先设计好的。
郑根将每一个步骤,都把控得很好,让范则非常满意。
当然,就算郑根把事办砸了,或者他有二心,范则也有后手,只不过会麻烦一些,也会损失更多人手。
而郑根出色地完成了任务,不只为范则省去了麻烦,还得到了范则的信任,日后将卷字营交给他带领,也就更放心了。
“那府使叫我过去,是打的什么主意?”
郑根转着眼珠想了想:“小人见府使将全正川他们押到了城上,估计是要跟大人讲些条件。”
范则思量了片刻,让郑根先去休息,然后让人准备盾车,打算去与府使面谈。
茅元仪说朝鲜人向来诡诈,也硬要跟着过去,以免范则吃亏上当。
不多时,盾车来到城下。
义字营全员高度戒备,只要城上敢有异动,直接用火力进行压制,掩护范则撤退。
不过范则倒不太担心,以镜城现在的心理状态,不尿裤子都是好的了,哪还有心思偷袭。
“镜城府使何在,出来讲话。”
范则用汉话向上喊道,因为府使这种品级的官员,必定会说大明官话。
府使躲在垛口后,小心翼翼地往外观瞧,吃不准对方会不会一枪要了他的狗命,只好蹲在地上,露出半个脑袋。
“城下何人?”
“范则!”
府使眉头皱起,有些不太高兴。
“我知道你是反贼!”
这下范则倒是纳闷了。
“知道你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