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范则刚出札府不久的时候,穆总管忽然发觉不太对劲。
那小子打听周围的地形,是为了什么呢?
还有姓孙的那个,在河边停了两条船……
坏了!
穆总管赶紧回到府里,外院转了一圈,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来到内院,随手抓来一个老妈子。
“说,内院都有谁不在?”
老妈子被抓得有些慌神,一时也说不清楚。
穆总管挨院乱窜,见人就问,然后一路狂奔,来到孙向魁暂住的寡妇家里。
“没了,都跑了……啊!犯人!”
他急忙回到牢房小院。
小院空无一人,看守的家丁也被打发出去找少爷了。
没办法,穆总管找了个火把,顺着牢房下面的洞口扔了进去,然后把头往里面伸。
火光映衬下,角落里是有一团黑糊糊的东西。
可仔细一看,哪还有人,就是一捆扎成人形的稻草。
完了,全完了啊。
穆总管脑壳都快裂了。
要说几个奴才,逃也就逃了。
但这肉票,那就是主子爷的银子啊。
他怔在原地,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跑了算了。
不行,他伺候了主子爷多少年,才攒下这点家底。
如今要是跑了,那就真的一穷二白了。
想到这里,穆总管一咬牙,从马厩牵了匹马,骑上就走。
他没跑路,而是去了凤凰堡。
如今札喇冯阿不在,他只能从这边借些人马,赶紧去追。
此时的满清已经颁下了“逃人法”,出了逃奴可不算小事。
虽然上头的人不会怎样,但下面的人肯定得拉几个出来垫背。
何况还有个肉票……
不敢多想。
穆总管凭着脸熟,向凤凰堡的守军,借了三十个人。
这些鞑子虽然是老弱,不过现在又不是上战场,而且都骑着马,只是追人,问题不大。
他带着人回到札府,先搜罗了逃跑这几个人用过的衣物被褥。
然后找来养狗的家丁,把家里的狗全都带出去了。
这些狗别看平时只是看家护院,但都是好猎狗。
它们鼻子一闻,径直往东边跑了。
穆总管带着人马跟上,没多会儿就到了河边。
可到了这里,狗子们分成了两队。
一队沿着河边,向北去了。
另一队,或者说一只狗子,因为足够机灵,一路向南跑了。
穆总管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句。
这些狗奴才,也太狡猾了。
他们会往哪边跑呢?
眼下也没时间多想,只能将人马分成两队,分头去追。
穆总管跟着北边的一队,没追多时,就在河边见到那头有些受伤的驴。
上当了,快往南!
这条河的流速不算快,很快就见到了顺水飘流到此的小渔船。
船已经被之前追过来的鞑子拉到了岸边。
穆总管一看,又上当了!
北也不是,南也不是,那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不对,不对呀!
他终于想到了什么。
往北走是我大清的腹地,决计跑不出去。
往南走虽然可以去朝鲜,但是要过江。
就算他们还有船,可这内陆行船,一夜时间到不了朝鲜。
等天一亮,肯定会被河边的军民看到。
这是他们的障眼法!
他们渡河了,他们在往东跑!
想到这里,穆总管赶紧喝止了马队,简单说明了一下,然后带着一半人开始渡河。
另一半人为防万一,仍向南边追去。
这条河并不算深,大概也就不到一丈的样子。
凤凰堡来的鞑子,也都没穿重甲,他们扶着马背,很快到了对岸。
养狗的家丁嘛,只能抱着几条狗,艰难地过了河。
穆总管也来不及让他们晾干衣服,只是随意甩了甩,又迅速上马,让狗在前面带路。
但是这回,狗子似乎不怎么机灵了。
它们在东岸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北,一会儿又往南。
最后快给这群人转晕了。
这是为啥呢?
是花椒,他加了花椒。
谁?
当然是范则了。
早在逃跑之前,范则就利用厨余时间,研磨了一大包花椒面。
这东西除了做菜以外,还有个好用处。
驱狗。
原理就不多说了,狗的鼻子多灵咱们都知道。
今天傍晚的时候,札府的下人们,伺候主子吃饱喝足,才终于轮到自己吃饭。
怜容趁着后院空虚,用小点心,把济兰骗了过来。
然后他用手捂住他的口鼻,送给了院外的邢远。
邢远直接把他敲晕,扔进了布袋子里。
这个布袋子有五层,最外面那层,在花椒面里滚了不知道多少回。
里面四层都是细棉布,有三层还浸了油。
外层的花椒味和里面的油膜,已经足够掩盖济兰的气味了。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的家丁,让狗闻了济兰的东西,却没有直接朝河边奔来的原因。
后来范则扒掉了口袋隔绝气味的外层,挂在驴身上,也是为了增加一些迷惑性,能引导追兵朝错误的路线上多走一会儿,就多一分逃生成功的希望。
只是没想到,穆总管心眼还真多,最后竟然猜到了范则他们真正的逃跑方向。
不过,他猜到的有些晚,那些拖延时间的手段,终究起了作用。
范则几人此时已经上了山。
“哎呀,这味儿可真大,你说那小子会不会被活活呛死在里面。”
孙向魁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咳嗽,显然被衣服上的花椒面呛到了。
邢远倒不觉得:“你是没见过那个小恶胚,呛死了也活该。要是依着我,直接扔到河里喂王八,对了兄弟,你怎么不把他扔河里喂王八?”
范则苦笑道:“我也想让他喂王八,但那样可能会让札鞑子失心疯,到时候不顾一切,撒出大量人马咬住我们,甚至不死不休,那咱们东进的路程,可就很危险了。”
怜容同意了范则的想法:“我也觉得范大哥说的有道理。”
这倒是让范则有些意外。
“你不恨那个小王八蛋吗?他可是害死过好几个婢女,还害你受了伤,又差点杀了你。”
怜容摇摇头:“要杀我的人,真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吗?”
“呃……”
范则沉默了。
怜容的心思,比他想象中更细腻。
她说的没错,正如后世的一些熊孩子,总能气得人牙根痒痒,甚至有不少人,都恨不得上去揍他们一顿。
但真正让这些熊孩子“熊”起来的,却是他们背后,那些不断纵容和教唆的家长。
就算可以让熊孩子消失,他们的家长也会源源不断地,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熊孩子。
虽然范则现在还没有能力,去解决熊孩子的家长。
但他知道问题的根源在哪里,只有先逃出魔掌,才有消灭魔鬼的机会。
因此,他没有对济兰下手,因为在这个时间点上,去玩命刺激札喇冯阿,并不理智。
然而,他不对济兰下手,有人对济兰下手。
而且札喇冯阿的这次远行,耽搁了返回的时间,所以最终还是没有追上范则。
不过这些事情,范则是没办法知道的。
此刻,他正在感叹。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半年了。
半年啊,那可是一年的一半啊。
如果是别人的穿越,这会儿大概都快用上蒸汽机了吧。
不过范则不气馁。
虽然开局不顺,脱逃又用了很久,但他有收获。
他在这个世界,有了伙伴。
他们相互帮扶,在乎彼此。
如果给他再来一次穿越的机会,让他直接坐上九五尊位,但是注定孤独一生……
那得坐啊!
想啥呢,那可是零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孤独一生嘛,小意思。
但是,如果让他用现在的三个伙伴,去换取九五尊位……
十天后,他们躲在辽东一个不知名的山洞里,挤作一团,瑟瑟发抖。
看着包袱里最后一块硬面饼,几人都暗自吞了吞口水。
“你们吃吧,我不饿……”
“不不,你吃吧,我也不饿……”
“你们要都不饿……那我也不饿。”
“要不我把这饼扔了算了。”
三人一齐看向范则,有点想吃了他。
随后大家哈哈大笑,把饼分成四份,每人吃了一小块。
就是一群这样的家伙,要拿皇位来换?
想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