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喇冯阿从盛京回来时,很得意。
扬威大将军,右翼军统领岳托,正如范则所知的历史一样,死于天花。
而牛录章京札喇冯阿,此时已是甲喇章京。
他脸上满是克制不住的笑意,身后上百摆牙喇护卫,神气非常。
这个状态一直保持着,直到他回了札府。
他见到不久前,还十分气派的府邸,变成一片焦黑狼藉的时候,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穆总管跪在地上回话,已经尽量把自己往外摘了,但还是挨了不少鞭子。
他被抽得受不了了,只能往勒赫勒的身上推,这个奴才笨嘴拙舌的,最适合顶雷了。
勒赫勒的额头抵在地上,仿佛在哭,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主子,当日穆总管吩咐奴才看好范则那狗贼,奴才也发现他不对劲,当时与他撕打起来。”
“但那姓孙的八字胡,从背后偷袭,用砖块打了奴才的头,奴才当时晕倒了。”
“等醒来的时候,就见到院里起火,范则狗贼正从院里往外跑。”
“奴才急着救火,就没有去追,谁知那狗贼把跨院门全给锁了。”
“奴才只有一个人,穆总管又不知带人去哪儿了,奴才实在是救不过来,甘愿请主子责罚!”
当勒赫勒不嗑不绊地说完这一串话的时候,穆总管惊了。
札喇冯阿愣在那半天,有些呆滞地问道:“人呢,人都哪去了?”
勒赫勒没有吭声,躲在了穆总管身后。
终于在札喇冯阿又吼了一次的时候,穆总管才十分无奈地开口。
“回,回主子,小阿哥济兰,被,被贼人给,给害死了……”
“那别人呢?”
“大奶奶和老太太都安好,暂时回娘家了。”
啪——
札喇冯阿一鞭子抽到穆总管的脸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问的是噶禄玳,噶禄玳哪去了?”
穆总管哪敢回话,浑身抖似筛糠,脸色越来越白,最后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了。
札喇冯阿把家丁挨个抽了一遍,一个敢抬头的都没有。
他大概也知道噶禄玳去哪了。
“范则!范则!!!啊!!!!!”
……
范则:阿嚏!
这是谁想我了?
范则摇摇头,看着邢远像机器猫似的,从后腰里拿了个弹弓子出来。
“你把火架好了,待会儿给你弄头傻狍子回来,记得多撒点花椒,我爱吃。”
“就凭这个弹弓子?”
范则话音未落,只见邢远在林子里窜了几下,立时不见了踪影。
如今已经是四月了。
天气比之前好很多,但山里的夜晚依然寒冷。
好在邢远在札家的时候,给每人都偷了件皮袍子。
这东西很挡风,就是有个副作用。
穿起来像鞑子。
邢远就不说了,他一个做人质的,没人逼他剃头。
但范则和孙向魁两人,活脱脱一个年轻的鞑子少爷,带了个鞑子家仆。
也就怜容还好些,虽然也穿了皮袍,但每天都会洗脸梳头,算是几个人里最干净立正的一个了。
四人小队从凤凰城出来以后,沿途改变了好几次路线,还很谨慎地对行迹做了掩饰。
向东走了没多远,首先遇到了鞑子新修不久的柳条边。
所谓柳条边,就是鞑子为了防范朝鲜过来偷人参,破坏大清的“龙兴之地”,修建了宽高各三尺的土堤。
堤上植了柳条,所以叫柳条边。
在历史上,柳条边修了很长,不过现在凤凰城段才刚刚修好。
也是范则运气好,如果逃得再早一点,正好赶上大量劳工还在修筑,场面会很尴尬。
不过范则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越过柳条边时,他还奇怪这里怎么会有一条土味的哈德良长城呢。
之后的路上,小队始终在山岭间穿行,直到数日后,才来到鸭绿江北岸,逆江而行。
在这途中,他们路过了天池。
范则在穿越前,没去过天池,但久仰大名,很想看一眼。
只是时机不对,现在逃命要紧。
另外他也怕点子背,观光的时候再遇到火山喷发什么的……
此后,小队曾一度丢失了鸭绿江的位置。
直到几天后,他们才又见到了江水,然后沿着江水南岸,继续向东北方向走去。
只是,这条江吧……
他根本就不是鸭绿江好吗!
这特么是图们江!
范则啊范则,你又一次让地理老师失望了。
他为此次出逃所归划的路线,本来是顺着鸭绿江,一路向东。
等到达朝鲜的东海岸,再沿朝鲜海岸线绕上半圈,去到釜山,再寻找机会搭船回大明。
好在地理虽然不及格,但沿着图们江,也能走到东海岸,算是殊途同归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向南,过江前往义州,然后再去朝鲜西岸找船呢?
主要有以下几点:
一:渡江困难。
他们的小渔船虽然也可以渡江,但顺着河流飘行八十多公里,才能进入鸭绿江,这个过程等于游街示众。
二:鞑子太多。
崇祯九年,满清击败朝鲜以后,觉得朝鲜的鸟铳技法很有用,便在义州到平壤一带,留了些兵马,由朝鲜出工出力,帮鞑子编练鸟铳部队,如今正愁练手的靶子太少呢。
三:不确定性。
朝鲜名义上已经是满清的藩属国,从官方层面上切断了与大明之间的贸易。而釜山离鞑子比较远,仍有不少船只会进行走私活动,相较西岸,这里搭船会更容易和安全。
四:都有三点了,还不够?
多余的范则也没想到,等想到了我再告诉您。
所以如果直接南下的话,困难太多,危机四伏。
那么现在……
您还记得打狍子的事吗?
对,邢远回来了。
范则预料的不错,用弹弓子是打不到傻狍子的。
所以,他拎了一头野猪回来。
范则:(O__O!)
孙向魁:(。。?)
怜容:(●ᴗ●)
“我了你他大的……邢哥,你是怎么做到的?”
邢远把野猪扔在地上,抖着肩膀,笑得很贱。
“厉害吧,老邢我一出马,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范则赶紧摆手:“别管自己叫老邢,容易出戏。”
他蹲了下来,仔细查看,发现野猪的脖子上有一圈勒痕。
“我说邢哥,你这是拿皮筋给猪活活勒死的?”
邢远吸了吸鼻子:“不是说了吗,我都没出手。”
“就那边,不到二十多丈远的地方,可能是哪位神仙看咱们日子太苦,就在林子里下了个套,套上还留了头猪。”
“我一看,别辜负了神仙一片好意,就勉为其难,给捡回来了。”
怜容此时刚打了水回来,听见邢远吹牛,也打趣着。
“也幸亏神仙不知道你的脸皮这么厚,不然就不会送头猪来,让我们吃你的脸皮就够了。”
孙向魁可没空跟他们扯淡,眼睛钉在野猪身上都快拔不出来了。
“哎呀呀,可有日子没吃过荤腥了,小范,赶快收拾喽,我去生火。”
范则应了声好,然后拿出匕首,先给野猪剥皮。
然后他拿着野猪皮,没有来由地笑了笑。
这玩意,以后可以用来擦鞋底。
随后众人饱餐一顿,在避风的地方心满意足地睡了。
第二天清晨,那位过路的神仙看着自己下的套子,一脸问号,自言自语。
“这可是精铁丝啊,居然给扯成这样。”
“莫非……套了头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