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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范则一直在等待的,就是兵备佥事无罪的消息。

正如他分析的那样,以兵备佥事四品官员的身份,如此明目张胆地与鞑子勾结,还有些勉强。

既然他上面有人,那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大家都懂,通常下面的人犯了事,上头的大伞,第一时间都会选择将事情压下来,因为压下来了,就等于无事发生。

只有在没办法的时候,才会把下面的人卖掉,以图自保。

茅元仪和宋应星两人,也不是为佥事的无罪而难过,而是对鞑子已经把手伸到了按察司,甚至是更高级的部门深感失望。

如果这个国家被鞑子渗透到这种程度了,连几千里外的福建都逃不过,那他们再努力,还能有什么指望?

大家很快收拾好了行装,也不再啰嗦,即刻上路。

好在茅元仪家在城外,跑路也方便。

他们先是向北,找了船家将人马渡过九龙江,然后转东,朝泉州赶去。

范则的本意,是从泉州坐船到登州,然后再找船回朝鲜。

可茅元仪却有点小问题。

他说想回趟苏州,把两房小妾接上,一起去朝鲜。

范则这才反应过来。

对啊,人家还有家有业的呢,光顾着拐人了,忘了这事。

再说茅元仪能想到接走家眷,说明他是打算扎根朝鲜了,何不成人之美?

范则一口答应下来,然后又问宋应星有没有想带的人。

宋应星婉拒了,他的两个儿子已经成家,老母也已故去,无需照顾。

只是要写几封书信,一是向大哥宋应升告知前往朝鲜一事,让大哥派人将他汀州家中的物品取走;二是向汀州府说明辞官一事;三是告诉十几位好友,自己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凭缘份联系吧。

好嘛,十几位好友,宋应星原来也是个交际花啊。

再说他好像误会了什么,去朝鲜又不是一辈子都回不来,搞得跟去黑煤窑打工似的。

范则又问茅元仪要不要带上子女,茅元仪说他只育有一女,如今已嫁为人妇。正妻早年间病逝了,只剩老家的两房美貌小妾,再无牵挂。

真行,小妾就小妾,还非得加上美貌二字,老色胚!

当范则问孙向魁,要不要把他的小妾也带上时,孙向魁正义凛然。

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靠双手吃饭,女人太累赘,不需要!

好的,如您所愿。

之后,从漳州到泉州的一路上,宋应星抽空就写几封信。

一直写到泉州,还没写完。

最后范则愣是留宿了两天,专门等他写信。

然后宋应星抱着三十多封书信,在泉州寻了一家可靠的商会,让他们代为转呈各地。

为什么不找驿站递送呢?

李自成:对啊,我也想问啊!

等大伙都准备好了,打算出发之时,邢远不干了。

“兄弟,我,我真不行了,胃疼得要命,咱们走陆路吧,一千多里地嘛,也没有多远,哥求你了行不?”

范则有点嫌麻烦,但一想现在是冬天,刮北风,行船本来也不是很方便,就问了伙伴们的意见。

伙伴们表示无所谓,走陆路还能看看大好河山。

范则暗笑,你们就庆幸这边没有什么反贼吧。

不过此时年关将近,范则算了算路途,应该刚好在年前赶到苏州,一路上便走得很急,让原本想游览一番的几人叫苦不迭。

腊月十三的时候,一行人马来到金华,离苏州还有六百多里的路程。

这回大伙可不干了,说什么也要在这休整两天。

没办法,少数服从多数吧。

祝均这些天在马上,磨得腿都肿了,走路一瘸一拐的。

怜容把他扶下来,恶狠狠地瞪了范则几眼。

第二天早上,范则还在睡觉,茅元仪突然闯进房里,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走啊,范老弟。”

范则一脸蒙逼,这是哪儿,今天周几,上班吗?

足足缓了一分钟,范则才清醒过来。

“茅老哥,上哪儿啊?”

茅元仪刚从脸盆里洗了手巾,正打算糊在范则脸上,帮他清醒。

“没人跟你说吗?从这往西北六十里,有个诸葛村,听说整个村子都是按八卦布局的,我们打算去瞧瞧,就差你还没起呢。”

“啊!!”

范则抱着脑袋,很痛苦。

这些人到底在想什么啊!

昨天还说赶路太辛苦,非要在这歇两天,刚转过天来,就兴冲冲地要去旅游,这都是群什么神仙啊!

茅元仪可不管他,直接把他拉到地上,开始帮他穿起衣服来。

范则赶紧把他推出去,洗了把脸,又漱了口,再蹲了个大号,这才来到院子里。

只见其他人真的早就准备好了,搞得范则就像旅行团里最后一个到场,而且还迟到的人一样,被集体鄙视。

范则也不废话,出发!

到底是江南温润之地啊,都腊月了,很多树还郁郁葱葱的。

遥想辽东和朝鲜,现在正是看树挂的时候。

众人一路有说有笑,在入夜前到达了诸葛村。

因为天色已晚,不适合游览,大伙便在村子里找了个富户借宿。

向富户借宿,倒不是说范则他们贪图舒适,只是因为人家屋子多,免得分开几家去借宿而已。

这户人家本身也很好客,见范则一伙人都是气质不凡,赶紧吩咐下人去准备晚饭。

范则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人家请客,不去更不礼貌。

众人先来到堂屋,向这家主人见礼。

没想到从里屋出来的,竟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

范则是领队,自然得先去打招呼。

“晚生范则,见过老夫人,今日冒昧求宿,惊扰了老夫人休息,罪过,罪过。”

老太太笑得很和善,只是看着这个光头,自称晚生,稍微有些诧异。

随后大伙都跟老太太见了礼,这才分别就坐。

“诸位不必客气,我们乡野人家,礼数不周,若是有怠慢贵客的地方,还望海涵。”

嚯,范则暗挑大姆哥。

这位老太太的言谈举止,一看就是大家出身,没准她家老爷子,也是不得了的人物。

想到了老爷子,范则有点好奇,小心地向老太太问了一下,家中是否还有老爷子。

老太太笑道:“本来也该是我家老爷亲自迎接贵客才是,只是他……唉,不提了,倒让贵客们见笑,老身向诸位赔礼。”

这话说的,让范则不由得抓耳挠腮,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对不住老夫人,是晚生多嘴,不知道老爷子已经……”

得,越描越黑,范则已经想自刎谢罪了。

没想到老太太“噗嗤”一声,乐了。

“先生说得哪里话,我家老爷可硬朗着呢,老身只是气他,又去跟人比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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