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岁,少年的剑 第32章 一剑长明(2)

作者:物悲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4-10 07:4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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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里池被准止岁者们搅得浑黄,冰凉的池水与初升的烈阳相互侵蚀。

第五云的队伍是最后一组完成五圈三里池训练的,可赵行等人心里明白,第五云出的力是两人份的。

当跨过第五圈的边线时,他们宛若沉石一般落入池中,呛上几口浑水,挣扎着朝池边爬去,然后无力地倒在地上。这时,项遂从不知从哪儿端来一盆凉水,朝昏睡的准止岁者们浇去。

讥笑声响起在每个人的耳边:“你们若是想死,就这样睡在地上!”

所有人都挣扎着醒来,只有欧阳泽言与第五云还站着的。他们勉强稳住身形,涨红了脸,气喘吁吁地苦撑。

“两刻钟后继续训练!”项遂从牵起从明隆那儿霍霍来的马车,轻车熟路地钻入车内。

霎时间,准止岁者们哀声哉道。

雾气随着灼日升起而消散,金黄色的暖阳铺满三里池,将湿透的黑衣烘干。

欧阳泽言与第五云匆匆对视,又蓦地移开。

第五云记得去青云楼寻语嫣时,招惹了紫羽宫那二人,不免有些在意。他毕竟是欧阳寒的堂弟,不过第他不喜欢惹是生非,离他远些便可;欧阳泽言冷冷的眼神与第五云对上后,又缓缓地回眸,似带着一层灰蒙蒙的纱,蒙着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不可在地上久躺。”第五云将赵行他们一一拉起,寻一枯树,侧身倚靠,“地上阴凉,易得风寒。”

赵行他们眯着眼,上气不接下气,仿佛依靠着树干都要睡着。

“醒醒!”第五云生怕几人疲倦得入睡,便说起,“我在西境随阿爹捕猎时常常疲倦,但阿爹从不允许我席地而睡,因为地上沉了太多寒气,若贸然入睡,易被风寒浸染。”

“第五兄,你的气力怎会如此之多?”路一柱拧着眼皮说,有气无力的。

“或许与我年少时常与阿爹出门打猎有关。”他略微思索,“你们不随父母出门打猎吗?”

三人摇头。

第五云知赵行乃长落街赵掌柜之子,自然养尊处优,极少劳作,不过路一柱、周元亮二人为何也如此疲倦。

周元亮幽怨地说:“龙源村以务农为生,极少捕猎,只有年末时,父亲才会带我去野山中捕猎。”

“捕的大多都是野鸡,就连野猪都不敢碰。”路一柱笑然,尴尬地摸了摸头,“有时连野鸡都捕不到。”

“那第五兄在西境时一般捕了些什么?”

第五云思忖:“捕的青狼、秦元虎、九天狐、棕熊一类的野兽。因为他们的皮毛能在东睦城中买上极好的价钱,换些银两,以贴家用。”

“你捕的什么?”三人不可置信地盯着第五云。

“青狼、秦元虎、九天狐、棕熊……”第五云回忆着,“西境极少见到野鸡、野猪之类的。”

三人顿时不知如何作答,仿佛捕捉这些猛兽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可对他们这些从小就生活在高墙别院里的孩子们来说,那些都是吃人的猛兽。

四人闲聊时,不远处的欧阳泽言忽然朝第五云走来。

“第五兄!快看!紫羽宫第一席的堂弟朝你走来了。”赵行低声喊。他最清楚军中的关系,早就知道欧阳泽言是欧阳寒的堂弟。

第五云侧身轻瞥,他确的朝他走来。

不多时,欧阳泽言就立在第五云不远处,冷冷的眸子里中闪着光,欣赏地对他说:“你很强。”

“你也很强。”第五云淡然一笑,他似乎不是为他招惹欧阳寒之事而来。

“虽然你的紫纲资质不足,但是你成为一名剑士的天赋很高!”他那双眸子比高雪冻土还要冰,还隐有一点高傲,“日后你我可为剑士一战。”他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成为最强而来。

可还未等第五云应答,欧阳泽言就转身离开了,不曾多说一句,多瞧上一眼,只余那道纤薄的背影。

第五云转身,朝赵行三人望去,可他们早已躲得远远的。

“你们三人这是何意?”他无奈地笑。

他们悻悻地走近。

“你不知道吗?”

“也难怪,你昨日归来得较晚。欧阳泽言乃紫羽宫第一席欧阳寒的堂弟,自小就拿欧阳寒与他作比较,他发誓要超越欧阳寒,所以独身一人从西境东睦城远赴紫郡,加入了止岁营。这件事,早在止岁营里不胫而走了!而且他很难与人相处,身上总有一股傲气与寒劲,不少人怕他得很,都离他远远的。”

“欧阳一族一般都要强。”第五云想起阿爹曾对他说过的话,淡笑,“不过我觉得这个人蛮有意思的。”

他含眸眺向不远处孤身一人的欧阳泽言,那种藏在眸子里的倔强与孤独,是他无论如何都藏不住的,所以第五云在与他对上眼的那一瞬,就仿佛瞧见了当初的自己。

三刻钟已满,躲在马车中休憩的项遂从走了出来,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继续训练!”他震声大喊。

“每人独持一根圆木,完成十里三里池奔走。”项遂从带着他们去了另一处放有圆木的地方,此处的圆木与人肩宽相当。

“若是有人不愿意训练或是从中偷懒的话,将会被直接驱逐出止岁营!”

项遂从丝毫不顾众人的死活,惬意地吹着口哨,驾着马车,靠在三里池旁,沐浴秋日那一抹金灿酥软的阳光。

众人怨声载道,谁都不愿背圆木。只有第五云与欧阳泽言得了命令,蹲下身子,将圆木置于肩上,涨红了脸,宛若疯了。

“喝!”第五云沉气,咬着牙将最大的圆木背起,路一柱则在一旁帮忙。

“受得了吗?”周元亮担忧地问。

第五云咬牙点头:“可以!”

说着,他背着圆木朝三里池去了,赵行等人见了,也只好咬牙,选了几块较小的圆木,涨红着脸背起。

准止岁者们虽然人言啧啧,但是见了他们,也只好骂骂咧咧地照做。

“一炷香内完成。”

项遂从举着皮鞭,驾着马车悠哉地在池边闲游,啃着西数城特有“美人思红”。他一口咬下去全是清脆多汁的鲜红果肉,汁水迸裂声与池水飞溅声混在一起,无法分别。

“太慢了!”

项遂从举着皮鞭就朝第五云的方向鞭打,激起阵阵水花。第五云是走在最前面的人,身后是欧阳泽言、路一柱等,而上官之郎这类官家子弟则是落在最后。

第五云咬紧牙根,加快在水中前行的脚步,将众人狠狠地甩在身后。

“很好!”项遂从见了,满意地笑,“五人举一圆木是为了让你们学会相互协助。”

“记住!你们是一个整体,不可或缺的整体!但是你们时常要单独与敌人搦战,所以特意让你们各自背负圆木奔走,这不仅仅是队伍的战斗,更是属于你们自己的战斗!”项遂从叮嘱,“你们平日的表现会计入考核的范围。若是平日训练有任何懈怠或偷懒,即便月末考核通过,也将直接离开这里。”

“你们来不是来养尊处优的!”项遂从狠狠地将水面抽起浪花。

“你们这些废材!若是不行就大声喊出来,我会大发慈悲地让你们回家的!”

“行不行?!行不行?!”

“行!行!行!”众人嘶吼着回应,趔趄着前进。

“很好!”项遂从驶着马车注视着每一个人。

秋日的阳光虽然算不上强烈,却也热得渗人,烘得众人大汗淋漓。准止岁者的嘶吼咆哮声充斥了三里池,他们背负着圆木朝远方奔走,不知走了多远,只见第五云将他们远远的甩开。

“咚——”

圆木与身体沉入池中的声音突然响起。

“有人昏迷了!”有人大喊。

还未等他们陷入慌乱,项遂从就已从马车上跳入水中,将那人捞起,再只手将圆木抱起,轻而易举地扔在池边。

“来人!”

项遂从朝三里池外大喊,负责驻守的将士抬着麻布担架抬走昏迷的人,整个过程不带一丝停顿,看来对这种事情他们早已熟稔于心了。

项遂从冷冽地喊:“看什么!你也想跟他一样吗!若是不愿继续下去,也可以这样惨淡的离开!”

他举着皮鞭又往池中抽打,水花激起千层浪,扑在他们的心间。

“废材们!你们行还是不行!”

“行!行!行!”

准止岁者们在池水中咆哮,像一头醒来的烈焰雄狮。

第五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他的气力快要用尽,不仅仅是他,是所有人的速度都在减慢,也不断有人昏迷,被驻守的士兵抬走。池内的准止岁者们越来越少,奔至第三圈时,路一柱与周元亮昏迷了过去,赵行紧随其后。

三里池中只剩下第五云与欧阳泽言,他们在池中有如龟行,点燃的那柱香也快烧完了……

“第五云、欧阳泽言还不放弃吗?”项遂从凝声质疑。

“放弃罢!和他们一样,当一个废材!”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难道你们不怕死吗?”

他不断讽刺着他们。

“放弃罢!做一个弱者被人保护有何不可?做一个废材,每日瘫在被褥里不求上进不好吗?”

“还坚持得住吗?你们还可以吗?!”

第五云与欧阳泽言根本不理会项遂从,只管拧着眉,狰狞地匍匐,背上是浸得湿重的圆木。

他们还未放弃,只有还有一丝力气,他们就不会倒下!

“咚!”欧阳泽言与圆木一同沉入了池中。

项遂从呼来将士,将他带了下去,此后,三里池中就只剩下第五云一人。他离十里的界线越来越近,可他背负着圆木的身躯却摇摇欲坠,他几乎踏不出步子,立在池中举步维艰。

“怎么了?不行了吗?就这么不愿当个废材吗?”项遂从狠狠地抽打池水,激起冰冷的水花,试图令他动起来。

第五云立在那里,好像在低声碎念着什么,可水声太大,项遂从听不清。

秋日的阳光缓缓落下,浑浊的池水也染上了黄金的色晕,波光粼粼的池面犹如水晶一般的灵光,绘出了那幅留在《紫郡录·少年出》的古画——画中的少年正背负着那常人不敢尝试的圆木,淌在如黄金一般的瀑布中,奔涌着、嘶吼着、咆哮着朝不可能的十里界线冲去!

突然间,第五云的声音愈来愈大,渐渐地超越了水声。

“我不是废材……我不会放弃!”

“我不是废材!我不会放弃!”

“我不是废材!我不是废材!我不是!”

恍惚间,他动了!他跨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第十步、第二十步,他离界线只剩下一丈!

可这时,第五云倒下了。他沉入了池中,四周还回荡着他的咆哮声。

项遂从微惊,凝视着他,心中知晓他到了极限,便迅速跳入水中。正当他想将他捞起时,第五云圆木所在的水面开始震荡,仿佛有岩浆要从下面喷涌而出!俄顷间,他冲出了水面,若鲲鹏般展翅,翱翔在这无止境的漫漫九天!

“我不会放弃!永远都不会放弃!”

“永远——”

一息间,熔浆爆发了!是第五云与圆木一同扑了出去,溅起了巨大的浪花,池水被搅得一片浑浊。随后他化作了巨石,沉沉地落入池中。

项遂从彻底地呆住了,抓第五云的手扑了个空,又见他沉入了水中。他立马朝他奔去,将他捞起,感受他鼻尖的气息。

他松了口气,连忙唤来将士将他抬走,送去药疗。

“我不是废材……我不会放弃……”第五云瘫在麻布上,还在低声地碎念。

项遂从征征然地注视第五云倒下的地方,圆木已经沉入了水中,那里是超过十里界线的两丈外。他忽然露出了笑,或许他们三人做的决定是对的。他们低估了第五云想成为止岁者的决心,更低估了第五云对恶岁的恨,这一刻,他觉得第五云会成长为超越林子然的止岁者,达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若不是药疗的话,只怕我们都已废掉。”周元亮最后吃完饭菜,悻悻地说。

赵行想多休息一会儿,瘫软在木椅上:“今天好不容易通过考核,就不能让人多休息一阵吗?”

“哎,别想了,止岁阎罗还在等着我们呢。”路一柱颇有怨念。

“多向第五兄学习,十里圆木负重一刻钟就完成了,评为上甲等。”周元亮无奈,“你看咱三,硬是花了半柱香时间,最后才得了个中甲等。”

“中甲等怎么了?”赵行这一听就不乐意了,“你看上官那厮,叫嚣得多厉害,最后还不是勉强混了个下乙等。”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路一柱苦笑,“不过比那厮好,我就知足了。”

“走罢,不然等会儿止岁阎罗又要拿我们生事了。”周元亮摇头,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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