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约尼放下手里的望远镜，捂着嘴一阵狂咳。他咳了很久也没有停下，他咳得不停干呕，可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微风灌进他的口腔中，在咳嗽和干呕中来回切换的诡异状态竟然神奇地止住了。
约尼从口袋里掏出还剩半瓶的药，倒了两片放在掌心中，仰头塞进嘴里，就着口水将药片直接吞咽下去。
他面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发白的嘴角浮起一个淡淡的笑意。
三天前的暴雨让他染上了风寒，但是他并没有吃感冒药，他确信自己能好起来。
只要盯好那个人！
只要盯好那个叫“宁”的女人，神就会将他从苦难中救出来！
见识过一次神的力量，约尼就越发迫切地想要完成神交给他的任务。
他看了眼手里的药瓶，嗤笑一声。
没用的东西，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
什么都治不好他！
什么药都没用！
他一脚踩上房顶的女儿墙，拿着药瓶的手臂已经悬出去。只要他松手，这瓶药就会落地摔个粉碎。
但是约尼低头俯瞰一眼地面的车水马龙，只觉得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稳。
眼前天旋地转，他及时撤回脚，担心自己失足坠楼。
过了好一会，他面朝天空躺在楼顶上，看着被铅灰色乌云笼罩的天空，刺眼的光线从云层缝隙中射出。
约尼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眼睛，但他还是放下手，眯着眼睛想要看清云层背后的太阳究竟长什么样。
他看了很久，直到双眼都充盈着被刺激出来的生理泪水，这才罢休。
想起自己的任务，他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望远镜对着滨海大厦的方向看去。
7点09分，约尼的目标出现了。
那是一个头戴黑色头盔的女人，约尼知道她叫“宁”，除此以外一无所知。
他跟踪了好些日子，从来没见过这女人的真实长相。
这怪人整天戴着头盔都不嫌闷吗？约尼是无法理解这样的穿着打扮的。
这女人怪的地方还不止这一点。
这女人就像不用睡觉，夜里刚从诊所下班去旅馆呆了没一两个小时，又冲出去杀人，一杀就是一整天。
约尼为了盯好她，都快一周没睡觉了。
现在他眼底的乌青和充血发红的眼珠，就是最好的证据。
还好，这两天她白天没再出去杀人。恰巧，约尼因为风寒也头疼得厉害，正好得空稍微休息休息。
这个叫“宁”的目标，警惕心很强，他三天前因为淋了一夜的雨，监视目标回旅馆的途中险些被发现。
当时他因为精神状态很差，脑子里一团糟，还好他一路都避开监控，就算那个女人查监控，也很难查出什么。
自从那以后，他每一次都更加小心、更加谨慎，保持更远的距离。
他可没忘记神对他的忠告：不要贸然靠近她。
约尼隐约察觉到，这女人身上的怪异之处恐怕就是神让他监视的原因。
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的约尼心情越发好了，他用手抠了抠发痒的眼眶，眼球很难受，他很想抠出来。
但是他也知道这样会瞎掉，就强忍着麻痒，用力挠着脖子，似乎这样可以减轻那种怪痒，脖子被他抓得皮肉外翻。
约尼本以为今天“宁”会像前两天一样回旅馆休息，但是她进去没多久又去了深海酒吧。
深海酒吧，这是武士帮的地盘，前段时间“宁”也在帮他们干活。
可是活不是干完了吗？难道是新活？
约尼站在酒吧对面的街道上，咬了咬自己的金属手指，后槽牙被硌得发酸。
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了，之前目标从来没进去这么久过，每次都是不到半个小时就出来了，这次怎么会这么久？
要跟进去吗？还是再观望观望？
不对，不对！
按照这女人敏锐的洞察力，难道是发现了自己的踪迹？
这是一个陷阱吗？
他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联系神明，神明对他下达了指示：再等半个小时，如果她还没有出来，就进去看看。
约尼躲在阴暗处，隐藏好身形。
他又开始犯病，最近他精神状态越来越不好，病情发作愈发频发。
嗡嗡的耳鸣声吵得他脑袋几乎要炸开，浑身出现剧烈的幻痛。
他缩紧身子，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
药，已经剩的不多了。
他仰起头把药片一股脑儿地全倒进嘴里，准备一口闷下去。
就在这时，他又想到——不，不能全吃完，在任务完成之前，他还不能疯掉！
于是，他用手从嘴里扒拉出几片药又倒回药瓶里，封好药瓶再回口袋里。
大把的药片涌入干涩的喉咙，他被呛得逼出泪水。
他捂着嘴闷声咳嗽，嘴角无法控制地扬了起来。
他会好起来的，任务也会完成的。
神虽然没明确说他需要盯多久，但是他就是有种预感，任务很快就会完成。
很快就会完成！
一想到所有的阴霾即将被扫除，他心中就一阵畅快。
药效起得很慢，效果也微乎其微。
耳鸣缓解了一些，现在是“兹拉兹拉”的破旧机械才会发出的声响，仔细听更像是他身体机械改造处发出的声音。
身体还是很痛，像被车碾过全身的痛。
心肺像是被开了个大洞，每一次呼吸带动气流交换，都让他难以忍耐。
但是不呼吸会死，所以他只能痛苦地捂住胸口，减缓呼吸频率。
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没有那么严重了，他稍微找回了一些理智，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半个小时了。
他活动了一下蹲得有些麻木的双腿，踏进酒吧中。
酒吧里聒噪的叫声、歌声以及隐藏其中男欢女爱的暧昧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个画着浓妆大波浪的美女贴过来，柔弱无骨地靠在他的肩头：“要来喝一杯吗？”
这美女有八条手臂，确切地说，是八根机械触手。
这是深海酒吧的特色性爱仿生人，通过机械结构仿造出深海生物的特性。
约尼快速扫视一眼周围密密麻麻的人群，根本不见目标的踪影，心中只有无尽的烦躁，一把推开她：“滚！”
只听到那性爱仿生人小声抱怨：“不要就不要嘛！那么凶做什么？”
约尼觉得耳鸣又要开始了，本想退出去再等精神好一些在继续跟踪，却看见目标往厕所走去，他加快步伐跟了上去。
约尼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开始不太好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进厕所，面色发红，像是个酩酊大醉的酒鬼。
脚步虚浮，“嘎吱”一声，第一个隔间的门被打开。
他听见一声尖锐的爆鸣，耳朵剧痛，双手捂住耳朵。
痛！太痛了！
他感觉手心有什么液体流淌下来的触觉，他立刻摊开手看了看掌心——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再定睛看清眼前，厕所内空空如也。
耳鸣，这是耳鸣。
他松了口气，幸好并不是耳膜真的被刺穿了。
改造耳膜可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他甩了甩头，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脑袋里的杂音全部甩出去，“咚咚”地敲响了下一扇门。
门被推开的瞬间，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做出防守的动作。
是“目标”！
不！他不该贸然接近的！
可是“目标”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感觉有些奇怪，伸手戳了戳“目标”。
“目标”就像他儿时玩的肥皂泡一样，一戳就破裂了。
这也是假的。
约尼“嗬嗬”地急喘了几下，放松肌肉，安慰自己。
没事的，他只是太痛了产生幻觉了而已。
约尼打开下一扇，下一扇门后又是另一个动作的“目标”。
这次他没有再被吓到，这扇门后的“目标”果然也是幻觉。
每一扇门后都是虚假的“目标”。
约尼看着厕所里大开的窗户，心想，或许目标早就从厕所里出去了，自己可能跟丢了。
他不由得急躁起来，呼吸声也不由得加重起来，脚步杂乱，快步走向最后一间。
他这次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被打开，他只看清目标佩戴的黑头盔，就被一把扼住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