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变回原形的样子，落在小姑娘眼中。
矮小精壮，桀骜不驯，暗黑而霸气。警方制作的通缉全息动画，画龙画虎难画骨，远没有描绘出大圣本尊气度之万一。
悟空掣出金箍棒，横握在手，整个人跳上了酒桌。
赏金猎人们拔枪都不算慢，罗亚辉更快，白色身影一闪，已经身处相邻酒桌边。
五指一紧，罗亚辉钳住一只正要扣下镭射枪扳机的手。
发力一扭，另一手在对方胸腹间轻轻一托，那条第聂伯族大汉便成了个重达一百公斤的大风车，整个身体以自己的手腕为轴，吱溜溜地转了起来……
这是一月河城LAPA酒吧自营业以来，史上最冷清的一夜。
WPA治安总署官方发布的一级通缉犯公然现身，所有客人都跑光了。
电子音乐还在音箱里轰鸣，DJ都已不见踪影。彩灯球疯狂旋转，肆意摇摆，闪烁不定，不时照亮墙上那些光怪陆离的涂鸦——骷髅、图腾、**、各种文字的脏话或咒语……
此时此刻，偌大的酒吧里只剩下十二个人：
孙悟空、罗亚辉、格雷迪，还有九个意图与枪械皆展露无遗的赏金猎人。当然，无论悟空还是罗亚辉，都不会去数敌人到底有几个。
没意义。与手持远程武器的人对垒，要保全自己性命，必须将对手一一击倒。遗漏一个，对方就可能翻盘。
这是一月河城LAPA酒吧自营业以来，史上最热闹的一夜。
除格雷迪外，其余十一人都身陷激斗之中。
罗亚辉赤手空拳，用一种优雅如舞蹈，攻击力却十分霸悍的技击术，一人同时对战多名敌手。
悟空看得有趣，几乎忘了自己手上的敌人，他心有疑问，难不成这就是格雷迪刚才所说的“功夫”？
悟空所来自的大唐时代，白手武术并不发达。
祖籍中华西北的李唐王朝，自庙堂到草野，人皆好剑器，坊间的武术高手大多为剑客。
他体内的凡夫俗子“猴子”，倒是来自21世纪初的中国，却因身处大唐太久，早已忘了因明清皇帝禁止民间械斗、从而在封建社会中后期才发展繁荣的空手功夫。
这一战对方没有使用排异磁场，敌手十一人，表现没能入悟空法眼。
罗亚辉越打越起劲，在音箱里强劲的鼓点伴奏下，LAPA酒吧里汗水与欢笑齐飞，即使笑这表情出现在罗亚辉冷峻沧桑的脸上，多少显得有些违和。
罗亚辉的策略是，先卸了敌手的枪，再与对方拳脚对垒。
实际上也基本奏效，毕竟以寡敌众，间或有手快的赏金猎人成功扣下扳机，镭射枪口的激光也总能被罗亚辉避开。
酒吧内各处爆炸不断，都是打飞了的激光造成的。
蓝白色的激光和红色火焰交相辉映，煞是好看。偶尔有一两道激光射到悟空身上，只要不是直射眼睛，悟空都懒得去躲，反正一根毫毛也不会伤到。
终于，最后一盏彩灯落下，整个LAPA断电了。
只有噼噼啪啪的电火花明灭，爆炸的火光摇曳。
悟空收起了金箍棒，给罗亚辉表演的机会。他想看看格雷迪口中的、自己的“粉丝”，到底有几斤几两。
赏金猎人们大多空有一身力气，都被罗亚辉用唐人古武术四两拨千斤，或被打昏过去，或被扭折了关节，倒在地板上蠕动，像极了缺胳膊短腿儿的昆虫。
与其说是作战，悟空更像是在一旁掠阵。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酒桌上，遇上倒楣的赏金猎人，跌到了自己面前，便轻轻给他一脚。只是以他的天生神力，他的“轻轻”一脚很难留住这些凡人的命。
罗亚辉战得投入，悟空看得专注，两人竟都忘了色胚格雷迪的存在。
格雷迪此刻趴在战团之外，一个小酒桌底下，瑟瑟发抖——他又变成了鸵鸟。
一个身高2.2米，体重200公斤的赏金猎人双手抓住格雷迪的双脚，猛力将他往外拖。
黑人死死抓住桌腿，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嘴里哇哇乱叫：
“福特！吉米.福特，你们的老大！我认识他！你敢动我，他会宰了你的！”
一分钟前，他利用一个特殊APP，通过电子脑在暗网搜寻到了福特的位置，十分纳闷。
那个绰号“猛禽”的、整日价在一月河城作威作福的混蛋，今天居然不在城里。
一月河城2500名赏金猎人的头目，地下秩序的主宰者，此刻竟然身在堕天使之都？！
在电子脑中缩小地图范围，发现追踪器的光点闪烁处，正是刚才格雷迪与堕都黑帮“204街”交易毒品的现场，后来又演变成天外来客孙悟空激斗WPA警察的战场！
这混蛋应该只是把车借给堕都某个家伙了吧，格雷迪这样安慰自己，不是福特在堕都，而是他的座驾“汉6”碰巧出现在那儿而已！
一定是这样！
……
福特虽在一月河城举足轻重，他却没有任何人脉染指到双喜镇，那里的地下市场，唯有唐人社团只手遮天。
半年前，格雷迪的老大罗纳尔迪尼奥把他叫来，给了他一大笔钱：
“盛唐重工的新型两栖车‘汉6’，要十辆，你亲自去双喜镇找‘东星’的蒋师傅。”
格雷迪不敢问这车买给谁，他只知道，这命令到他手上已经至少是第四手了。
“黑一辆，送给吉米.福特，”罗纳尔迪尼奥放下伏特加杯子，点了支雪茄，带着火扔给格雷迪，“我答应过他，今年要给他搞一辆好车。”
又补一了句：“那傻大个子，就喜欢这种硬车。”说着，佛郎机人嘿嘿笑了起来，“只要能用钱搞定的家伙，都不算难缠。格雷迪，我们是吉米.福特的人，吉米.福特也是我们的人——当然，这种情况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是，老大。”格雷迪点点头。
老大说得对，多亏了吉米.福特，这些年，他们打掉了一月河城几大毒枭，只剩下他们“默瑟子民”，垄断了城里的生意。
拖时间，上面催得急了再把车子交上去，少了一辆就说单价涨了，中介费涨了什么的，有的是理由。老套路。
而格雷迪黑了两辆，先给自己留了一辆，又依命送了福特一辆。
吉米.福特看了一眼车子，抬眼望天道：
“我不喜欢这种军绿色，配置也不满意，把车头加装两挺MG4再给我吧。记住，要打子弹的，哒哒哒哒，那种老式机枪。不要镭射枪。众所周知，我是个复古派，不喜欢激光。”
“好的，福特，”格雷迪答应道，低头用口形说了个“法克”，“颜色呢？”
“那个我自己搞定，”福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黑鬼搞不懂我们的文化，配出的颜色我很难满意的。”
格雷迪只好又把车子通过下水道送回双喜镇，花钱找人改装了机枪，MG4市面上早就没了，费了好大工夫找到两挺从博物馆偷来的藏品。
改装的钱是格雷迪自掏腰包，守着工人们加工时，他突发奇想，夹带私货，让他们装了个跟踪器到车子的发动机里去。
再次把车子交给福特时，福特那疯子又对他们的走私路线产生了兴趣。
这是“默瑟子民”的核心机密之一，罗纳尔迪尼奥交代过。
核心机密的意思是：宁可死，也不能外泄。但当福特的枪口插进格雷迪的嘴里，黑人蓦然发现：做人，坦诚最重要。
泄露机密以后，格雷迪有点后悔，他居然蠢到要福特动用一轮私刑后才坦白。没有人会为了一张地图牺牲自己的性命吧。福特手下那个棕皮土著下手太狠了，根本不怕他被打死，格雷迪一夜之间被打晕三次，估计再不供出，第四次就很难醒来了。
如福特自己所说，他确实是个复古派，他对一切电子的东西都不感冒。他甚至不装电子脑，还用着这年头老人都不会用的——手机！
这就使得格雷迪的小动作变得相当隐秘，跟踪器源源不断地发出定位信息，格雷迪只要打开脑关，就能实时监控福特的动向。
老大说了，“默瑟子民”与吉米.福特的相互制衡关系，“不会永远持续下去”，他格雷迪要是提前掌握福特动向，没准在未来与福特闹翻时，能给组织一个惊喜，到时上位就有希望了。
……
此刻的格雷迪趴在小酒桌下，吓得哇哇乱叫，威胁赏金猎人，场面十分滑稽。
悟空早就看到这一幕，发现巨汉腰间左右各有一把银色镭射枪。他本可以一枪毙了黑人，却连枪都没拔出来。料想格雷迪没有生命危险，便以看戏的心态观赏喜剧。
那巨汉十分执着，强行要把黑人拖出来。
他一脚踹飞了小酒桌，将格雷迪翻过身来。格雷迪惊恐地看到一张巨大的、惨白的、漠无表情的脸凑近，仿佛要亲吻他似的，凑得那么近。
“你不是赏金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