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汉没理格雷迪的叫喊。
“吸吸。”
他抽动着鼻子，在黑人脸上细嗅。半张的嘴里，尖牙利齿小露峥嵘，食肉动物的腥臭气味扑打到格雷迪的脸上，使他几欲作呕。
格雷迪这才发现，对方的脸是一张面具。
毫无表情的人脸。
回想起来，激斗爆发前，他们所在的小桌左近，并没有这样一个巨汉。
这么大一只，要是在，早就发现了。
他是谁？
从哪儿钻出来的？
巨汉抬起的手掌比小酒桌小不了多少，按到格雷迪额头。
黑人闭上眼睛，泪水滑出眼角。
他以为自己的脑袋立刻要被捏碎，却发现那巨掌并没用力。掌上肉乎乎，毛茸茸，还怪舒服的，只是掌心冷冰冰的，有什么东西。
“警告：脑关遭到入侵。”
电子脑内的AI女声响起，格雷迪吃了一惊：对方不是要他的命，而是要他的脑子。
须臾，巨掌离开。
巨汉站起来，转身欲走，一个像孩童般矮小的家伙挡在身前，差点绊他一跤。
身高一米三，气场三米一。
正是孙悟空。
悟空见罗亚辉打得热闹，没留给他太多出手的机会，观赏了一会儿巨汉“欺负”格雷迪，终于忍不住手痒，跳了过去。
嘭嘭嘭嘭嘭嘭嘭嘭嘭！
悟空腾空而起，一顿拳脚向巨汉头脸、身体招呼过去。
巨汉不躲不闪，也不格挡，大步走近悟空，简直视攻击为无物。他似乎并不想和悟空交手，而是想靠近他。
悟空的头脑被酒精刺激得迷迷糊糊，没意识到这一点。
他的拳脚没一击落空，全部实打实吃进巨汉身上。巨汉身上的皮夹克、牛仔裤都被拳劲脚力炸开了一个个窟窿。
悟空天生的神力神速，在这个没有神性的世界无坚不摧、唯快不破，哪怕轻轻一击，寻常人类也难以承受。
这巨汉却似毫发无损，令悟空大感讶异。
巨汉弯下腰去，把嘴凑近悟空耳朵，似乎要说悄悄话。
悟空会错意，以为对方不讲武德，想咬他耳朵。退后几米，燃起斗志，又扑将上去。
不用金箍棒，不施法术，他也要享受罗亚辉那样，纯粹武斗的乐趣，畅快淋漓的打击感。
哗啦啦，巨汉走过的地方，桌裂，椅碎，酒瓶杯盘坠地。他似乎从不懂得躲避，无论前进路上遇到什么，都横冲直撞。
笨拙，却坚定有力。
“哦呜~！”
一声妖异叫声响起，一道肉色残影掠过，一条腿插入悟空和巨汉之间，狠狠踢中巨汉面颊。
罗亚辉，赤裸着上身。落地后，拳眼翘起大拇指，用指甲摁了摁自己的鼻翼，仰头，用下巴指着巨汉。拳心向天，伸出食指，勾了勾，示意巨汉放马过来。
他身后的战阵中，九名赏金猎人已全部躺平。
哧嚓。
巨汉那张阴森的白脸面具支离破碎，片片掉落，露出一张黑熊的脸来，浑黄的圆眼睛直愣愣地、火急火燎地盯着孙悟空。
欲说还休。
悟空正起疑间，熊脸人转身奔逃。
作为400斤的大块头，敏捷程度令人咋舌。
悟空注视着熊脸人的屁颠屁颠地逃命，竟有点萌，跃过栏杆时四肢奋起，直接撞破建筑外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跑什么？来打一架啊！”悟空直跺脚，拔腿欲追。
“猴哥。”罗亚辉叫住了悟空。
悟空回头，只见唐人青年额头上一层冷汗。
“他是，”罗亚辉低声说，“进化兽。”
“……”
“法克！法克！法克！”格雷迪大骂着，走向悟空和罗亚辉。两人闻到他身上的尿臊味儿，急忙退开。
格雷迪的电子脑，刚刚收到堕天使之都那边的消息，制毒工厂被吉米.福特销毁了。
产品、机器、工人、机器人，全在福特的“汉6”反复碾压下，成了细碎的渣子。
“我特么真不该救这只猴子，”格雷迪一脸不爽，用英语冲罗亚辉嚷嚷，“现在赏金猎人发现了他的下落。吉米.福特那个疯子，已经把我们在堕都最大的地下工厂毁了。福特要和‘默瑟子民’开战了！WPA的条子们也发现了我和他在一起，我一定会被逮捕的！……”
罗亚辉充耳不闻，转身去找自己脱下来的白色短褂。
格雷迪追着他，继续抱怨：“现在别的妖兽也出现了！刚才，那只黑熊入侵了我的脑关。你敢信吗，罗？几个小时内，条子、猎人、妖兽，都把我们当成了目标。我们完了，彻底完了！……”
悟空虽然一个词也听不懂，但感觉到了格雷迪极度的不满。
罗亚辉慢条斯理，将短褂钮扣一一扣好，转过身，正色道：
“格雷迪，你是吉米.福特的线人？”
刚才熊脸人拖拽格雷迪时，黑人冲对方嚷嚷的威胁话，一字不差，全落在罗亚辉的耳朵里。
……
“我们要快一点！孙悟空这只妖兽，目前的悬赏已经突破一百万了！还在不停上涨呢！”
从堕天使之都到一月河城的下水道里，吉米.福特驾驶着“汉6”飞驰。
他在WPA治安署里安插的内线，刚刚把即将要刷新的通缉令，从一个秘密网址，提前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身后五辆车随之加快了速度。五个赏金猎人都因为高额悬赏，兴奋得脸膛发红。
福特的脑子里，已在盘算着抓住孙悟空后，如何干掉那三个堕都的傻同行，如何给治安总署写报告。
至于如何抓住孙悟空，他反倒不太担心。
在福特的认识里，妖兽固然战斗力超卓，但跑进大陆城市里来的，往往都不是它们中的最强者。
他曾遭遇过几次，历经鏖战，最终仍以他的胜利而告终。
福特虽然疯狂，没人性，但他不是个傻瓜。
他才没有要和“默瑟子民”开战的想法。
这个毒品网络是他的摇钱树，他的长期饭票。断他们的生路，等于自断财路。
他之所以毁掉制毒工厂，仅仅是觉得，在堕天使之都、WPA治安总署眼皮子底下制造毒品，完全是活腻歪的主意。
一旦被治安署发现端倪，顺藤摸瓜，很容易把他自己牵扯出来。
他宁负天下，绝不想和WPA为敌。
假若有一天，WPA查出了一月河城的毒品网络，要福特出卖“默瑟子民”，他不会拒绝。但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反过来，福特相信，一旦形势所迫，他们要“默瑟子民”的老大——里卡多.罗纳尔迪尼奥出卖自己，那个整日价醉得像滩烂泥的佛郎机族混蛋，也一定和自己一样，毫不犹豫。
车子仪表盘上显示的，是现在所处的标高：
海拔：-536m。
数字不断跳动着。
在这么深的下水道里，他们已被隔绝了和外界的通讯。
令福特庆幸的是，在他刚才扔手雷轰炸民居厕所时，已经用手机向一月河城的马仔们发出了指令，要他们在LAPA酒吧守株待兔，等格雷迪和孙悟空出现。
福特让他们先去屋顶停车场。“汉6”在整个一月河城也没几辆，一辆恶臭扑鼻的“汉6”更是绝无仅有，好找得很。
福特了解格雷迪，那黑鬼只要没事，要么是在海滩，要么在LAPA。
格雷迪和孙悟空到达一月河时已是晚上，在LAPA的可能性极大。
当然，如果过一会儿，自己的海拔更接近地面一点，他就能准确定位格雷迪了。
警方的监控全息影像中，格雷迪是通缉犯孙悟空的引路人，那妖猴大概率和那黑鬼在一起。
格雷迪逮住了，孙悟空还会远吗？
福特面前的挡风玻璃下缘，手机投出一个全息画面，那是从格雷迪脑子里逼供出来的走私地图。
这张地图是真正的财富，也是制衡“默瑟子民”那帮毒贩的利器。
一旦哪天和罗纳尔迪尼奥闹翻，控制住这条水道，就相当于攥住了他们的命根子。
一张地图，决定着一个大帮会的生死存亡。
多疑如福特，自然不愿和马仔们分享这张地图，于是只能充当领航员，亲自引领身后五辆车子，以200码以上的高速急驰。
“你们开过的路，都给我忘了。谁要是把这条路线说出去，”福特在对讲机里说，“我就让他回到这条下水道里，永远和屎尿一起。”
“收到，老大。”
“收到，老大。”……
身后五辆车里的赏金猎人一一回复。
在曲折蜿蜒、不见天日的陌生水道里，以这样的高速疾驰，即便是杀人不眨眼的赏金猎人们，也不免胆战心惊，时刻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事实上，这也是福特得到地图后，第一次使用它。
但他并没有因为这一点而小心谨慎，如格雷迪所言，熟悉吉米.福特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梆！！！
撞击声猛然响起，震耳欲聋！
整节下水道剧烈摇晃，几欲震垮！
砰！砰！轰隆隆！……
爆炸声接连响起。
后面五辆飞车紧急刹车，车子齐齐发出嘎吱声响，令人牙酸耳鸣。
烈焰充塞了前方视野，一个比一个大的火球，不间断地滚出，照亮了整条下水道。
热浪像莽撞的兽，扑打着挡风玻璃。
前方，钢筋混凝土的实墙将下水道封得严严实实。
福特的三厢“汉6”已缩短成一厢，完全报废。
厚达3公分的后备箱钢板直接炸成碎片，原因只有跟了福特多年的小松和本诺.克拉德知道，他们的老大最喜欢在后备箱里塞满手雷。
作为贴身马仔，他们也被福特要求在后备箱里装满炸药。
想起刚刚要是反应慢了半秒，刹不住车，撞上混凝土墙，将会出现的结果，两人的裤裆都微微湿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