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凌晨0点16分，离明晨上班还有不到8个小时。
在这8个小时内，戴维斯要让一切看起来像是一场重大事故。
死人都是意外，意外身亡最简单。
还要洗脱所有人的疑点，包括拉玛和伯伊。
他现在是行长了，两个死者的罪过，公众也会把它算在银行头上。
人们对银行另眼相看，对他的发展会有影响……
戴维斯的眼珠高频震颤着，并不聪明的大脑被迫高速运转。
孙悟空必须死。
他活下来，就是强有力的目击者。
戴维斯想起妻子曾说，孙悟空是唐人神话中的英雄，上天入地，神通广大。
这样的人（兽？），戴上头铐也未必会被清除记忆。
好在现在，他拖不了多久了。
待孙悟空死透，关闭警铃，令普利西-梅赛德斯牌机械战士们统统滚回仓库蹲着。
戴维斯看向倒塌的陈列架，心想：
拉玛身子被压扁，伯伊脑袋被压扁，都可以做成是被架子砸的样子。
他又回头看了看倒塌在地的“思想金库”银制大门：
“思想金库”不能存在，至少在WPA治安署进到这里调查期间，这扇银门要找个地方藏起来。
高约3米，宽约6米，这么大的一扇门，藏在哪儿合适呢？
戴维斯一时想不到这样一个地方。
他跳过这一节，开始考虑谁来干这些事：把拉玛和伯伊的尸体搬到货架下面去。找来金库侧壁装饰用的那种白色钢板，将银门背后的墙洞遮盖起来，使它看起来好像是一面墙。清理干净地上的黄金枪碎片。
这些现场工作必须在早上8点前全部完工。
经办人不能是人类，人类一个都不可信。
仿生人也是。
机械人，可以找机械人！戴维斯忽然想起，河滨市场上有个专卖机械人旧货的铺子，叫什么“猪尾巴折扣店”，当地人的家族生意，已经做了几十年了。店老板布恩迪亚子承父业，战后还来找银行申请过贷款。他看上去衣衫破旧，可怜兮兮，实则赚得盆满钵满。戴维斯查过，“猪尾巴”偷税漏税严重，很多买卖都是私下交易，不入公账，不留记录。老主雇依赖店家，竟然接受这样。
找“猪尾巴”买两个有装修施工经验的机械人，两个够了吧？戴维斯思索着，两个，立刻付款，要求不留交易记录。干完活后，开车带它俩回家，在自家屋顶取下它们的脑芯片，放微波炉里，一秒钟就能破坏掉。
这只是现场的工作。
伪造监控摄像，一夜之间不可能做完。除非找活里荷的专业团队，半夜把他们从床上拖起来加班。
可惜戴维斯不认识任何活里荷从业者，即使找到人愿意保密，愿意做，整个大金库有5000个隐形摄像头！
5000个不同角度、不同视野的二维画面，以及一个时长达半个小时的三维全息影像，还要和眼前这一片狼籍精确吻和，全部伪造，一夜之间搞得定吗？
他在法制电视节目中看过，现在WPA治安署的视频鉴别仪器已经相当先进，上次威廉.拉玛搞那个史密斯的影像证据，活里荷的专业团队花了一个星期！
戴维斯痛苦地揪起自己头顶上仅有的几绺头发，蹲在地上。
只能兵行险着了，他想，先把金库现场搞定，先不提供监控影像。
戴维斯现在有了银行行长权限，他的电子脑可以在金库里直接和外界联系，他在电子地图上搜索着“猪尾巴折扣店”，采用匿名呼叫的方式，拨下了上面留的电话。
嘟……
嘟……
嘟……
没人接听。
店里的座机，半夜没人接是正常现象。
戴维斯长跪在地，闭目合十，向无所不能的默瑟神祈祷：
主啊，请让那个该死的布恩迪亚快点接电话！
嘟声停止。
“你好，是……是布恩斯亚先生吗？”戴维斯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像从冰窟里爬起来的人一样直打摆子。
“站起来，你这个杀人犯！”电话那头，男人的每个字都是从咬紧的牙关里挤出来的，“默瑟神不会原谅你的，戴维斯，你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他会让你下地狱！”
轰隆隆！
金库正大门訇然中开，一台用于石油勘探的重型飞车撞了进来，带进一月河城的夜风，混合着浓郁的粪便恶臭。
戴维斯下意识地往“思想金库”里跑，藏身在墙后，鬼鬼祟祟地向外张望。
一个身穿明黄色机甲的人从车顶探出上半身，手持火箭筒RPG-90，朝金库中央机械战士们围攻悟空形成的钢铁大球开火。
嘭！
榴弹炮在铁球上爆炸，普利西-梅赛德斯牌机械战士四处乱飞，现出悟空。
机甲入侵者缩回身体操作车子，“汉6”高速撞来。
嘎吱！
驰近垓心时，重车拐了个弯，停了下来，车子侧面朝向悟空。
悟空浑身是伤，右手齐腕而断，血流如注。
“猴哥！”是罗亚辉的声音。
车门像展翅一般向上打开，悟空跳了上来，三个离得近的机械战士飞身追击。
罗亚辉飞快按下了“取消车门安全保护”的按钮。
末尾一个机械战士，被强行关闭的车门斩为两段，上半身留在车内，以手支地，一步步向悟空和罗亚辉爬来。
前面两个，已经和罗亚辉战在一处。
“猴哥，你能支持住吗？”罗亚辉利用单兵机甲的超强护甲，左肩硬扛机械战士的大刀，右臂将另一人的长矛夹在腋下，用唐人古典腿法去招呼客人。
“我……没事！”悟空低哼道。
“那你开车。”
“好！”悟空跳进驾驶室，左手握住了方向盘，右脚带着仇恨踩下了油门。
……
思想金库里，戴维斯吓得瑟瑟发抖。
来电显示“LAC9999999”，LAC是堕天使之都的区号，9999999这种号码价值上千万和平币，舍得花这个钱的，非富即贵。千万都花了，更不在乎多花几十万加上一个高优先级抢线功能。戴维斯打给“猪尾巴折扣店”的电话就是被他生生打断，硬切进来的。
希尔.克鲁姆。
克鲁姆深居简出，从不在媒体上露面，三十年没见，戴维斯完全不记得他的嗓音了，但除了他，戴维斯想不到第二个人。
拉玛行长在临死前，一定向克鲁姆发送过消息，戴维斯能猜到。
拉玛行长膝下无子，老伴十年前过世，救过他命的克鲁姆是他的挚友。
克鲁姆接到拉玛信息后，第一时间联系了老友意中的接班人——罗伯特.伯伊，就在他拨号的一瞬间，他从监控中看到一名机械战士把伯伊的脑袋拍扁了！
对方称自己是杀人犯，戴维斯并没有想到对方竟取得了监控查看权，实时观察着金库里发生的一切。他想到的第一个原因，是威廉.拉玛弥留之际，见到他指挥机械战士杀伯伊的一幕，然后把消息告诉了克鲁姆。
“克鲁姆先生。”戴维强自镇定。
克鲁姆一言不发，看着监控里孙悟空驱车在金库里疯狂碾压大红色的机械战士，盛唐重工用于野外作业的工业用车，威力不可小觑，普利西-梅赛德斯牌机械战士的冷兵器打在上面，如同挠痒一般。而重车履带下的机械战士如同被踩扁的昆虫一般，肢体断裂，电火花与青烟齐飞。
“汉6”一侧车门打开，一个穿明黄色机甲的人将一个机械战士抱摔出来，一脚又将另外一个战士的上半身踢出。最后，像示威一般，抓住一个机械战士背后铁甲，一拳，一拳，直接将那战士的脑袋、四肢打落，最后将躯干扔出，重车直接将其压扁。
……
借助机甲护臂关节上的微型核能发动机，罗亚辉爆发出的力量连悟空都自愧不如。
“猴哥，要不咱们走吧，这些都是机械人，他们没有感情的，也不会痛，咱们不必和它们计较，给你治伤要紧。”
悟空牙关紧咬，双目赤红，心知罗亚辉所言有理，右腕断处鲜血长流，剧痛牵扯着脑仁儿发疼，于是哼了一声，调转车头，一脚油门冲出了金库大门。
……
“克鲁姆先生！”戴维斯说，“您知道今晚金库发生的事了吗？”
克鲁姆默然，这种沉默像黑暗里缓慢涨高的水，漫过新任银行行长胸膛，给他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戴维斯聆听着沉默，他听到了希尔.克鲁姆渐渐粗重的呼吸，呼吸声的背景，隐约有婴孩的哭闹声。
他想起威廉.拉玛在一次私人宴会中醉酒后，将克鲁姆的秘密说漏了嘴。
……
“他就是利比弗山庄那个神秘城堡的主人，哈哈，”拉玛说，“全世界只有我知道，希尔.克鲁姆的伟大梦想，他要和不同民族优良的年轻姑娘，生下一万个孩子，来继承他的财富和理想，从而改变世界！”
“他不需要孩子啊，行长先生，”戴维斯当时也醉了，话比平时多了些，凑到拉玛耳边说，“克鲁姆是永生不死的，他不需要孩子来继承他的任何东西啊。”
拉玛摆摆手，说：“不死不代表不老，人老了就跟不上时代了。连时代都跟不上，何谈改变时代啊！”
……
回想起拉玛使戴维斯心烦意乱，罗伯特.伯伊拿枪指着他的时候，自己完全可以召唤机械战士将他制服，然后想办法，将拉玛从银行下解救出来。
有能力施救却见死不救，和谋杀也没有两样……
“克鲁姆先生！破坏思想金库的劫匪孙悟空已经冲出金库去了！”戴维斯忍不住冲出思想金库，追了几步，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能力阻止对方，赶紧又退了回来，“机械战士也追了出去！”
机械战士们才不管那么多，直接发足狂奔，跟在飞驰的“汉6”后面，一窝蜂冲了出去。
午夜的小巷中，体型庞大的“汉6”开不快，上方的高压电线纵横交错，也不是起飞的合适地点，几个跑得快的机械战士，奋不顾身地跳上“汉6”的履带，手中兵器变作战斧，狂砍履带。
锵！锵！锵！
火花飞溅中，随着履带转动，被摔下去的战士很快被压扁。
更多的机械战士扑上履带，举起战斧。
锵！锵！锵！
锵！锵！锵！
砰！
“汉6”的履带断裂。
嘎吱嘎吱，重车车身摇晃着，在地面划出一条长长的火线，最终停了下来。
机械战士们一拥而上，举起战斧、重锤，狠狠地击打车身钢板、玻璃，像狼群扑上行动不便的大象。
幽微的路灯映照下，大红色一点一点，覆满了军绿色的重车。
“我去！”罗亚辉望着挡风玻璃上的蛛网裂纹，没想到“汉6”的高强度玻璃居然能被这帮机械人打裂，他仔细一瞧，战斧两头都有一个小尖端，机械巨力打击通过一个点传到玻璃，其威力可想而知。
头顶传来令人牙酸耳鸣的锉磨之声，罗亚辉抬头一望，厚钢板竟破了个洞，陡然露出个刀尖，他一眼认出：这竟是唐人古代形意门的独门兵器——麟角刀，几个机械战士手持麟角刀，把它当锯子用，用来破坏重车，相当好用。
悟空一言不发，断腕处不再流血，疼痛之上又加上了麻痒，他已祭出金箍棒，作好了战斗准备，只待机械战士们打破玻璃，冲进来，他再好好招待他们。
虽然处在前后左右上下，六面合围之中心，但自己脱离了磁场压制，罗亚辉又有机甲护体，面对这七八百机械战士，未尝不可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