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彼端,克鲁姆终于开口,一声暴喝:
“关闭警铃,你个笨蛋!要是公众发现世界银行金库半夜大门被从内部撞开,跑出来一群战后就被禁止的普利西-梅赛德斯牌机械战士,舆论会怎么看?”
戴维斯反应过来,在电子脑里登录行长权限,急急关闭了警铃。
警铃不单是一种声音,更是一种特殊的通讯波,与机械战士内部智慧中枢紧密相连。
仅剩的765名机械战士迅速脱离重车,迅速集合成方阵,整齐地小跑回金库,钻进四壁已打开的仓库暗门。
战士们脚步声和铁甲摩擦声止息,金库里静如死墓。
戴维斯望着眼前的烂摊子,快要哭出来了。
一夜之间,行长、总务都死于非命,金库一团乱糟,思想金库一塌糊涂,半数以上黑匣子被盗走,剩下一小半都被暴力砸坏,不知道能恢复多少。无论被盗的,还是被砸的,那些思想的主人都是堕天使大陆上金字塔尖的人物。随便一个人得知真相,都能让戴维斯吃不了兜着走,尽管今晚的事,他自认为一点责任都没有。
当然,这种非法的事,出了过失,大人物们也是使阴招报复他。
辞职?戴维斯脑子里一次也没出现这个念头。他熬了三十年,终于当上行长了,怎么可能放弃?
银行和克鲁姆,从三十年前就已经绑定在一起了,即使出了今晚这件事,合作还会继续。
名利放在一边,他现在作为世界银行一月河分行的代表,跻身高层,完全有资格和克鲁姆重新谈判,要求获得了永生不死的权力,一个小小的思想黑匣子。
想到这里,戴维斯浑身充满了力量。
电子脑里,克鲁姆早已挂断电话。
戴维斯猛然想起,这金库内除了自己,还有活人存在。
两个!
汤姆和杰瑞,思想金库的生物科技工程师。
这两人要是活下来,后面麻烦就大了。
戴维斯一眼发现对面墙角的黑人汤姆,后者半小时前还狂想抓碎吉米.福特的人造大脑,结果被吓晕到现在还没醒来。
戴维斯茫然四顾,极简的思想金库里没有什么趁手的硬物,走出去,从大金库地上随手捡了一根金条,在手上掂了掂,来到汤姆身边,蹲下来,用金条的角部,朝着黑人的太阳穴,狠狠砸下!
克鲁姆离开利比弗城堡前,本能地打开卧室里的密室,查看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平线盒,自己162年生命记忆和一切体验的载体,静静地躺在一个天然水晶制成的方盒中,缓缓漂浮、旋转。
幸好没放在世界银行,克鲁姆舒了口气。
胡乱穿了套西装,没系领带,连衬衫的扣子都来不及扣,驾驶着宾利牌飞车,朝一月河城超速驰去。
他切断戴维斯电话是为了给“战者”电影制片厂的一个老牌制片人打电话,刚挂了制片人电话,切回金库,就看到戴维斯谋杀汤姆一幕。
也许是出于对自己年老力衰的不放心,或者其他变态的原因,戴维斯一直不断地敲打着汤姆的脑袋,鲜血溅得他满脸都是,也不停手。
克鲁姆皱起了眉头,作为世界大战中的同盟军总司令,他见惯了杀人,逃脱和平疫苗的他,对自己手上的累累血债记忆犹新。但他想不到一个大腹便便,看上去老实巴交的秃顶老头,居然能动手杀人。
一个哑巴杀人犯,多么可怕!
给这样的人提供永久的平线服务,和这样的人永远合作下去。克鲁姆不敢想下去。
就在他愁肠百结之时,他在监控里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一个戴着头套、医用面罩的白人蹑手蹑脚从思想金库后台走进操作间,从半蹲的戴维斯背后,慢慢接近新任行长。
这人手上,握着一块楔形的玻璃碎片,是刚才装黑匣子的玻璃盒被孙悟空打掉下来,摔破的。
“法克……”克鲁姆在高速行驶中,拨通了戴维斯的电话,想要提醒他。
但他晚了一步,主任工程师杰瑞刺破了戴维斯的颈侧大动脉,一连刺了五六下,然后一溜烟跑了。
戴维斯都没看到是谁杀了自己,捂着脖子,只感觉到湿粘滑的液体从伤口喷薄而出,世界飞速旋转,坠落深谷。
……
一辆防暴装甲车歪歪扭扭地开进小巷,在金库大门口停下,车中只有一个人,一月河城白道的老大——治安署长权柱赫,今晚他喝得不少,直打酒嗝。
他仿佛看不见那辆“汉6”,重车履带坏了,现在在地上开动不了,上天会被高压电打下来,权柱赫大概知道车里是谁,这两天一月河城谈猴色变,他也知道这车里的人和今晚金库发生的事,脱不开关系。
群众只是举报银行金库大门被撞开,一群铁家伙莫名其妙跑出来,根据权署长的吩咐,凡是和金库有关的举报,直接向他本人报告。
他独自出警。
权柱赫所驾驶的装甲车是5G研制的最新警用重车,上面配备四门电磁炮,以及高功率磁能束发射器18台,未必不能和嫌犯拼一拼。
但他觉得没必要。
权柱赫一生求一个“稳”字,重车里的人,他未必抓得住,硬拼还会把自己的命送掉;金库的钱被盗光,银行人被杀光,对他来说都不重要,甚至孙悟空逍遥法外,把平线服务的事广告天下,他都不怕,他相信希尔.克鲁姆的契约精神,一定会换个地方保管好他的平线盒。
今晚,他只想知道自己那个小黑匣子安全与否,是否已经失窃,或被破坏。
毕竟,一旦黑匣子不在,自己的生命就和这世界上99.9999%的普通人一样,只有可怜巴巴的一次了。
每年天文数字的保命钱,都白花了。
权柱赫想到这里,一脚轰下油门,将装甲车开进了金库。
悟空坐在已经没用的“汉6”里,感觉到自己断腕处,机体组织在迅速再生,新生的痒感让他止不住想去挠。罗亚辉啧啧称奇。
“咱们该走了。”罗亚辉语气轻快地说,他知道,没有“汉6”,他俩也能轻松逃脱。
失血让悟空有些头晕,他想再坐会儿,新手没长出来,连金箍棒都握不住,单手握棒迎敌,不顺手。
“你这身壳子不错啊!”悟空将罗亚辉机甲敲得砰砰响。
“这是机甲,猴哥!”
“你怎么打开格雷迪的车的?”悟空好奇,“他的车没设密码吗?”
罗亚辉不答,摊开手掌,掌心一只人眼球。
完整的眼球,看起来比在格雷迪脸上大多了。
“我离开赌船时拿的,想着可能有用。”罗亚辉说,“猴哥,咱们运气好,格雷迪左眼被福特打爆了,车子视网膜密码存的刚好是这只右眼。”
视网膜?
悟空一拍脑袋,叫道:“我靠,物质存储器和我的手腕一起丢在金库里了。”
说着,就要打开跳车。
“算了吧,猴哥,你手还没好呢。”罗亚辉拉住他,“那台防暴车在里面,别小瞧它,那车子很厉害。”
“算什么算,”悟空道,“福特被他们再造出来怎么办?追咱们到天涯海角?咱们天天没事,尽陪那家伙玩了?”
“猴哥,他们解不了锁的!你的视网膜谁能知道啊?你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又没有电子脑,你连户籍都没有呢!”
“我那里面有将近一吨黄金呢!”
罗亚辉苦笑,只好放手,打开车门。
车门升起,一张满是鲜血的人脸出现在悟空面前,吓了他一跳。
杰瑞站在门外,他脸上、身上洒满了戴维斯的血,还带着戴维斯的体温,朝悟空摊开一只血手掌。
掌心里,赫然便是那个物质存储器。
“孙悟空,你能救救我吗?”杰瑞问。通过翻译器,悟空听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