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28章，上帝之手。
华西区，132号。
最外面的路上左边是一排的槐花另外一边是侧柏。
侧柏郁郁葱葱，叶子十分繁茂。
——但，都不是适合栽种的植物。
陈忱沉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个想法，让他哥哥种了两排在门口。
他注意到门是半开着的。
冬天里开门无疑是让冷风灌了进去降低了室内的温度。
——很显然，李寒邪在等他。
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李寒邪乖乖的坐在沙发前面。
一见到了陈忱沉回来，他立马就站了起来，望着门口的方向。
“……你……回来……了……”
李寒邪说话还是有点结巴。
但是他眼里的期待是显而易见的。
陈忱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饭菜，“你不用等我的。”
李寒邪垂了垂眸，不说话。
他好像是遇到自己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保持沉默。
“像只猫一样，胆子那么小。”陈忱沉说。
“……没……”李寒邪嘀咕。
陈忱沉没再说什么。招呼着李承泣吃饭。
不得不说，李寒邪的厨艺还不错。总归是逃离了陈忱沉统治的时期。
——
自从李承泣来了之后，陈忱沉没再进过厨房。
饭后李寒邪在厨房里洗碗，陈忱沉上了楼，其实养一只这样的小兔子也不错。
桌子上的资料散了开来，他之前一直在看的，关于朱州的资料。
陈忱沉打算再看一遍，却突然皱了皱眉。
——怎么会？
陈忱沉眸色沉了沉。
看向那一堆的资料。
与他离开的时候没有特别大的变化，但是陈忱沉从细微的移动判断出了被动过的痕迹。
陈忱沉顿了脚步，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了楼下的厨房。
——是……他？
不该呀，他动这个干什么？
还是说是风弄的？
陈忱沉没漏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敛下了睫毛，挡了一下光。
——或许只是个意外。
楼下的李寒邪洗完了碗，正在往楼上来，这个时候他一般是回房。
陈忱沉没让路，倚在了楼栏上，截住了他。
他并不是想要询问和试探，就是想和他聊两句。
“李寒邪，你想不想上学？”
李寒邪顿住了，小心翼翼的问，“要……赶我走吗？”
陈忱沉摇头，不知道他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不是。就是想问你想不想回去上学，你年龄还小，不该这么早就进入社会，我想着要不要给你找一个学校。”
李寒邪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他，陈忱沉看见他的眼里冒了水花。
他一时不知道如何了，他还没把一个人说哭的经历。
陈忱沉，“我就是想问一下。”
“你……”李寒邪哽咽了一下，“……你想要我去吗？”
陈忱沉，“决定权在你手里。这件事都看你的。”
李寒邪又沉默了。
他不做任何的反应，像是静止了一样。
其实陈忱沉应该能猜到了他的想法。
第一，他已经在社会上独自混了那么久。
第二，他现在的状况不适合去上学。太内向和敏感，学校对他不会友好。
第三，李寒邪对他很依赖。
陈忱沉一直没等到李寒邪回答，便放弃了这个对话，他就是想起来这个问题来便想问一下他，并没有什么目的。
并且，他不想让李寒邪觉得自己再逼迫他。
“那不用回答也没事。你就在家里多养几天的伤，我下午带你去剪下头发…都遮到眼睛了……什么？”
陈忱沉听见了李寒邪说了一句什么，但是没听见内容。
“……我……不想去……”
声音很小，低低的和猫比也差不了多少。
陈忱沉听完点了点头，摸了摸男孩的头发，“好。但是头发得剪了。”
李寒邪仰头蹭了蹭陈忱沉的手掌，说，“……我不想离开你。”
陈忱沉手指一顿，随即笑了，“好。”
他知道，李寒邪真的把他看得很重要。
“下午我们出去吃饭。然后去理发店里给你弄一下头发，都好长了。”陈忱沉抚了抚李寒邪的发丝，“下午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李寒邪仰着头，微微闭上了眼睛，但是那双眼睛里的灼热他依然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
良久，李寒邪才动了动嘴唇，声音压得极低，他说，“……我以后能换个名字叫你吗？”
“嗯？”陈忱沉困惑，“为什么？”
“我……我想叫你哥哥……”李寒邪说，这一次的声音提高了许多，听起来更有自信了许多，“……可以……吗？”
陈忱沉没回答他，又问，“为什么？怎么会想要换个名称叫我呢？”
李寒邪微微低下了头，咬了呀嘴唇，“因为你救了我……在黑黑的房子里，你是我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而且你对的很好……就像哥哥一样……”
“我……我没家人了……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了……我想叫你哥哥……我想把你当做我的家人……也希望你能把我当做你的家人……”
李寒邪没敢看着他的眼睛说，手指紧紧的绞着，说完了就咬着下唇，一副等待回应的样子。
“……要是不答应也没事的……”他要补了一句。
怕自己被直接拒接，自己先给自己的一个安慰。
陈忱沉笑了，“好啊。”
李寒邪骤然抬头看他，“……真的……吗？”
陈忱沉点头，“不骗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李寒邪眉目一展，笑开了花，“……阿沉哥哥……”
“乖。”陈忱沉摸了摸他的头发。
陈忱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对于李寒邪，他总是心疼的厉害。因为啊，他和当初的自己好像。也是一个人走了许久的路。只是他没像李寒邪这么可怜一点，至少他的前15年过得幸福美满。以至于后来的孤独路程上有了一点心灵的寄托，也是在艰苦岁月中的一杯甜茶。
“……谢谢，阿沉哥哥。”
陈忱沉弯唇笑。
“阿沉哥哥，那我回房了……猫咪还没吃早饭。”
陈忱沉又说，“你还没告诉我下午想吃什么呢？”
“我……我……”
“都可以。”
陈忱沉点头，“那我带你去吃火锅。”
李寒邪眼眸一亮，“……好……好啊……”
去上次徐虚带他去的那个地方，那家的火锅是真的还不错。
他看着李寒邪一蹦一跳的回了房间，想起来自己这是养了两只猫。
——
17：30。
万家灯火路，二楼。
放眼看去，树叶间落日余晖闪耀，穿过缝隙铺散在光洁的地面上，相伴的情侣，夫妻，漫步在这一条风味十足的路道，欢声不绝，笑语绵绵。
陈忱沉看到水雾中的李寒邪，他小心小心翼翼的阖着眉，辣得他伸出了舌头，脸上铺了一层薄薄的汗。
李寒邪用手散着热，半张着口，“……好辣……”
陈忱沉笑了，没想到他比自己还不能吃辣。
上次徐虚点的就是微辣的，他虽然不能吃太辣的，但是微辣他也不是不能接受，不过看李寒邪的样子，怕是微辣也怕。
“喝点苦荞茶。”陈忱沉拿起桌上的水壶，到了一杯茶给他，“辣的时候不要喝冷水容易拉肚子，这个是温温的，喝这个。”
李寒邪接过一口喝完，伸着个舌头，“我不知道……这么辣……”
陈忱沉，“这个是微辣的了，最不辣的那种，下次给你点个清汤的……”
李寒邪哑着被辣得有些疼的脖子说，“嗯……”
陈忱沉点得和上次徐虚的一样，是鱼。
他将煮熟的鱼肉捞起来放在李寒邪的碗里，一抬头便看见站在前台的男孩——陈忱沉记得他的名字，陈南徐。
男孩穿着工作套装，半弯腰在写着什么。
陈忱沉看见他的右手上贴着两个创可贴，在虎口，掌心……
就在他注意到他手的那一瞬间，陈南徐也抬起头朝他看来。
那双眼睛，很干净，很纯粹。
但是之下却看不到其它的东西。
陈忱沉心下一凛，那种眼神，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他对徐虚也有这样的感觉。
他们是一类人。
他看到陈南徐平静的和他对视，他站在桌台后面，手指轻轻的瞧着桌面，一动不动的接受着陈忱沉的眼神。
下一秒，陈南徐弯唇笑了。
陈忱沉不知道这个笑代表什么。
和他对视了几秒，陈忱沉就移开了眼睛，看向了外面的风景。
可能是他的面色过于明显，李寒邪也出口问他，“怎么……了？”
陈忱沉面不改色的撒谎，“刚刚楼梯角那有只猫，还挺可爱的，多看了两眼。”
李寒邪眼睛一睁大，“哪里呀？”
陈忱沉，“刚刚还在的，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李寒邪撇了撇嘴，“奥……”
陈忱沉收回了所有的目光，看着锅中翻腾的红汤，“火锅好吃吗？”
“好吃！”
“……下次可以再来吃吗？”
陈忱沉点了点头，余光里看见陈南徐站在前台处和一个女孩子说着什么，女孩子点了点头，他脱下了工作套服，递给了女孩子，随后小跑着出了门去……
陈忱沉目光一直追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看不见。
“阿沉哥哥……”
“待会……我们可以走回去吗？”
陈忱沉问他，“为什么？”
“因为……因为……这样很好啊……而且……哥哥带着弟弟回家不就是这样的嘛……”
陈忱沉答应了。
晚上6点。
火锅已经见底，热气也消散了许多，但是人却热闹了起来。
李寒邪打了个饱嗝，半摊在椅子上，他拍了拍了鼓起来的肚子，“……撑了……”
陈忱沉起身体去结账了，前台是换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你好，一共153元。”
陈忱沉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不经意的问起，“刚刚在这的那个男生呢？我进来的时候是他记的账单呢。”
“奥。你说他呀，他家里突然出了点事，赶回去了。”
“奥……”陈忱沉摆弄了一下手机，“是有什么急的事吗？”
女孩子挠挠头，“他没和我说。”
陈忱沉说，“好。谢谢。”
——
陈忱沉，一路上漫步着回去。
一旁的李寒邪时不时蹦蹦跳跳的，眼睛往四处转着。
“……玩具熊！”
李寒邪看着橱窗里面的可爱的大白熊，他眼睛都看直了。
“想要吗？”陈忱沉停下来，看着原地傻笑的人。
李寒邪摇头。
陈忱沉下意识就问，“为什么？”
“……大白熊……”
“……就应该待在那里……”
陈忱沉，“？？”
李寒邪，“……大白熊…待在里面……橱窗……好多人可以看到……要是我带回去……就只能一个人享受了……”
李寒邪侧着身体看着橱窗里的东西，眼神默然，陈忱沉只看到了他的侧脸。
陈忱沉没看清他眼里的东西，只感受到他盯着橱窗里的东西。
远处的路灯洒了一地的温柔，陈忱沉揉了揉李寒邪的头发，“走吧。”
李寒邪没动。
陈忱沉往前踏了一步，看着前面的那个宠物店，“我们去前面的宠物店看看有没有能带回去的东西。”
李寒邪目光不移，直直的注视着橱窗里的大白熊，嘴里喃喃，“关在里面才是最好的。”
他没有结巴，没有情绪的波澜。
“……什么？”陈忱沉回头看他。
陈忱沉似乎听到李寒邪的声音，却完全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他转身后只看到了李寒邪的笑容。
然后听见他说，“我说……我想回家。”
陈忱沉点头，“好。”
往前走了几步，旁边却突然嘈杂起来。
他看见好多人围在了前面的路口处，声音七七八八的，很是杂乱。
陈忱沉看了一下周围，发现前方50米处停了几辆警车。
“……怎……怎么了？”李寒邪往他的身后一缩，出声音担的询问。
“可能是警察在抓坏人。”
“诶！诶！小许，这是咋个回事？”旁边的一个人出声好奇的询问，够长了脖子往路口里面看。
站在路口的另一个老人说，“刚听说是在抓个人，警察追着进去这路口进去了！哟！那速度！窜得比那耗子还快！”
“那人是犯了什么事？硬是背警察追着跑？”
“那就不晓得了喽！听那老李婆子说是个男的，还挺年轻的！就小青年的样子！怕不是放火杀人了吧！”
“啧啧啧啧！”一旁的人附和着说，“现在的小年轻啊！一个个的不干正事！懒的懒……”
剩下的话陈忱沉没有听到，他把目光往路口里一投，没看到他们说的那什么小青年。
“……我们回去吧……”李寒邪扯了扯陈忱沉的衣角，缩着肩膀。
陈忱沉说了声‘好’，收回视线的时候却在人群里突然看见了一张脸。
陈忱沉之所以会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看起来是一个少年，不超过16岁。周围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大妈大爹，而且他穿着一身的黑色，站得笔直，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之外，本应该是稚嫩的脸上现在却完全没有那种这个年龄阶段的青春之色，反而是面无表情，丝毫没有一点肌肉的变化。
他戴着个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导致陈忱沉完完全全看不到他的眼睛。
他只看到他站在外围，露出在衣袖外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陈忱沉多看了两眼，然后就看见他利落的转身，快步往一旁的道路上走去。
像极了电视里犯罪的坏人回到现场观摩然后偷偷溜走的场景。
陈忱沉眼看着他钻进了刚隔壁的一条道路，然后消失不见。
“……阿沉哥哥……那个男孩子……是坏人吗？”
李寒邪也看到了那个黑衣服的男孩子，他疑惑的问他。
“不知道。”陈忱沉说。
“……我们快回去……外面危险……”
“那宠物店还去不去？”陈忱沉问他。
李立马点头，兴奋得眉毛乱飞，“……猫爬架！”
“……给沉沉买个猫爬架。”
陈忱沉听到李寒邪这么称呼家里的大猫，忍不住问，“沉沉？”
“…额…”李寒邪低了一下头，“……我随便起的……阿沉哥哥不要生气……”
“我没生气。”陈忱沉笑了，“怎么起这么个名字？”
“因为他是在阿沉哥哥家后墙找到的！而且他和阿沉哥哥一样，都是我最喜欢的。我喜欢阿沉哥哥，也喜欢猫咪，我就想这样叫它了……”
“嗯。以后我也这样叫它。”
“真的吗？？！”李寒邪笑了，这代表着陈忱沉认可这个名字了。
陈忱沉点头。
两个人伴行着往前面走去，没再说什么话却洋溢着和谐。
到了宠物店，李寒邪就一头扎了进去，心思完全被里面的猫玩具吸引了眼睛。
李寒邪一排一排的看过去，激动得小手直颤抖，不知道要选择什么。
“阿沉哥哥！我是不是什么都可以选？”
“嗯。”
李寒邪完全沉迷在各式各样的玩具中了。
陈忱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偶尔这样出来逛逛也还不错。
至少能暂时忘记那些犯罪，凶手。
他正想着却突然看见一个身影从宠物店的后门出闪过。
速度很快。
但是陈忱沉捕捉到了。
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鸭舌帽。
是他。
那个少年。
陈忱沉挪动了脚步，往后门走去。
看见男孩低着头，往旁边的小道里疾步走去。
那些小道里根本没有人来往，他去哪里干什么。
陈忱沉忍不住脚步跟了上去。
直觉告诉他，有问题。
他一路尾随着男孩进了小巷子，转了好几个路口。
陈忱沉看着他又往下一个拐角去了，他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在拐进路口的那一瞬间感受到一阵劲风，陈忱沉心下一凉。
被发现了。
对方手上握着一把匕首，擦着他的脖子。
陈忱沉看见他的眼眸猛的一缩，眉毛一轴。
是一种惊讶的表现。
对方对他出现感到了惊讶。
“跟在我后面干什么？”
男孩子的声音明明还是带着一点少年音派的特点，却不慌不忙，不畏不惧。
“我路过。”
陈忱沉说。
少年笑了，“能换一个理由吗？你都不更新一下词汇的吗？”
陈忱沉感到自己的肌肉猛的抽了两下。
“……王奇……”
这个时候两人的身旁突然冒出了一声低微的声音。
陈忱沉觉得这声音耳熟极了，转头一看……
“徐哥！”少年兴高采烈的呼唤着。
陈忱沉看见徐虚左手捂住了肚子，弯着腰，脸上还沾了血滴。
徐虚喘了一口气，然后才说，“你先放开他。刀很危险。”
王奇嘟了嘟嘴，喃喃说，“他跟在我后面……我以为是……那些人……”
那些人？
陈忱沉看向徐虚，“怎么才多少时间不见就搞成这个样子？”
“我没事的。”徐虚说，“不就是一颗子弹，我还死不了。”
陈忱沉，“……”
“要我送你去医院吗？”
徐虚摇头，然后看向王奇，“我们回去。”
陈忱沉还想说话，却被徐虚打断了，“有什么事晚上和我说。”
陈忱沉发现徐虚的脸色白的厉害，估计是失血有点多。
王奇立马走了过去牵着徐虚。
徐虚看了他一眼，说，“对不起。我现在有点难受，先走了。我晚上给你解释。”
陈忱沉呆愣的站在原地，真愣愣的看着他们两个人走了好远。
陈忱沉看着已经快要到转角了突然问，“警方要抓的人是你对吧。”
他看见徐虚的肩膀僵了一下。
但是他没回答。
然后两个人走出了巷子。
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