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路道中,李宛陵背着个书包靠在墙上,她脚靠上后墙,双手抱胸头往后靠。
她的眼睛平静得如死水。
路灯下的脸颊青春又年轻,却少了原本有的开心快乐。
她听见脚步声。
回头。
“南徐。”
她轻声唤他的名字。
陈南徐朝着她走过来:“宛陵。”
“今天晚上是我的生日。”李宛陵说,她微微仰起头,“南徐,今天晚上是结束的时候了。”
陈南徐想点烟,但是他忍住了,“初霜情况很不好,前几天我去看她,她精神很差。”
李宛陵从包里掏出了一个药盒子:“希望这个能帮到你。”
陈南徐接了过来:“这药?”
“苏小姐给我的。”李宛陵说,“这会让人处于暂时昏迷状态,你会用到的。”
“好。”陈南徐颔首。
“我走了。”李宛陵直起身体,“以后……”
她说,顿了几秒:“不用以后了。”
“再见。”
陈忱沉捏了捏手中的药:“一切结束了可以去找苏姐,她会帮你的。”
李宛陵只是点了点头,未回话。
她走得越来越远,从背影看,太孤寂和悲凉。
陈南徐目送他离开,然后低头看了看脚下的石头,说,“再见了,宛陵。”
——
门口的光很暗,李宛陵站在光圈里,仰头看向她家,哪里灯火通明。
她感到到自己那股沸涌的心喜。
对自由和解放的由衷开心。
她捏紧了手中的药瓶,冷笑着。
我定会讨要一切。
放生自己。
她抬起脚,一不一步往那称之为家的地方走去。
夜晚的雾气沾满了面,寒气袭击了肌表,让她打了个寒颤。
“吱呀。”
门开了。
又关上。
她却愣在了玄关处。
她看见客厅桌子上摆满了菜,一个大大的蛋糕摆在上面。
那两个人端坐在桌前,等她。
“宛陵。”
男人用他以为的温柔语气唤她:“过来。”
李宛陵顿了顿:“好。”
男人说,“宛陵,今天开始你就成年了。”
虽然他说的话很应景,但是李宛陵只看到了眼底的yw,没有其他的的。
她只感觉到一阵恶心。
“今天晚上给你过一个生日,以后就变成大人了。”男人说着。
李宛陵不想听这些废话,也不想看他假惺惺。
“来来来,先许愿。”男人点起蜡烛,一脸的笑容。
李宛陵照做。
合上手掌,她居然脑袋一片空白。
没有什么愿望。
那就——
愿自己获得自由。
她睁开眼,吹灭了蜡烛。
刚要抬头,一大束玫瑰就怼到了她的眼前。
她顺着花看过去,看见男人的笑容。
“……什么意思?”
“生日快乐。”他说。
李宛陵却开心不起来。
换做以前,很久以前,这个家还没有变得这么肮脏的时候,这些的确是她期待过的。
但是现在,在她遭受那么多以后,她的心早已经变得麻木不堪,一点涟漪也掀不起了。
“嗯。”李宛陵只是冷淡的回了一声。
“可以插在你房间里。桌子上有个很大的玻璃瓶。”男人建议。
“好。”李宛陵点头。
她抱起了花,往房间里走。
“宛陵,你怎么不开心。”男人跟在她身后,问。
“没有。”李宛陵说,“开心的。”
怎么会不开心。
她快逃出这一切了。怎么不开心。
李宛陵将花插好,说,“我想喝牛奶。”
“我去给你煮热的。”
李宛陵摇头,“我去煮,今天晚上是我的生日,我也想为你们做点事。”
男人很高兴:“好啊。”
后来,李宛陵将药下在了牛奶里。
那个女人她刚开始还不喝,但是男人劝他,“这是宛陵生日,她说她想为我们做点事,这牛奶你喝了吧。”
再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
过了那么一小会两个人就倒在了桌子上。
李宛陵看着一桌子的菜,蜡烛光中,她眸光阴狠。
她把男人拖到了厨房,从厨房墙壁上取下了长刀……
她把他最恶心的地方割了下来,丢在了盆中……
对于女人,她最恨的就是她没有心。
所以,她取了她的心脏,盛在桌子中央。
让所有人知道,她的心是多么的黑。
……
做完一切,她处理了大多数痕迹,把房间里的她和陈南徐的照片烧了。
把原本放在桌子下瓷砖底下的日记烧了。
她把手机留下了。
苏姐给她的手机。
她让李宛陵把手机留下来。
然后装上了苏姐给她的监控器。
最后,离开。
她走在了路上,看着黑暗中的高楼,居然有点模糊。
她步伐晃了两下。
突然一束强光打过来,她下意思抬起了手。
“宛陵。”
她看见车上一个女人伸出了头,“晚上好。”
“苏姐。”
——
陈忱沉和徐虚站在门口。
门口的段初霜三个字让他们下意识就顿住了。
徐虚吸了一口气:“走吧。”
“等一下。”陈忱沉说,“差点东西。”
徐虚投去询问的眼神。
“你等我一下。”
然后陈忱沉跑开了。
徐虚:“??”
过了两分钟,陈忱沉提着个水果篮子回来:“我觉得我们应该带着点东西进去。”
徐虚:“嗯。”
陈忱沉叮嘱:“待会进去的话,不要乱说话。我来,你安静。”
徐虚:“好。听你的。”
陈忱沉得了令,推开门。
中午时分,正是午饭的时候。因此楼道里很安静。没有人路过。
陈忱沉轻轻的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女声。
“……进来。”
病房里面是单人间,家具一应俱全。
陈忱沉看见白色床被下鼓起的一团。
床边的窗帘也是白色的,轻盈的飘荡着,有微风吹了进来。
窗柩,桌子上,窗旁的矮柜上都放着白色的玫瑰花。
但是都有些蔫了。
段初霜支起了身体,看向门口。
“你好。”
陈忱沉率先打了个招呼,将水果篮子放在了桌子上,有些尴尬的说,“我们是……”
陈忱沉没说完,就看见洗漱间的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陈忱沉和徐虚同时看过去,“……”
徐虚惊讶:“陈南徐?”
刚刚打开门,手还握着门把上,他有一瞬间的局促,“你们……我以为是叔叔阿姨回来了。”
徐虚看看陈南徐又看看段初霜,然后说,“额……那个……我们是来看看段初霜的……”
但是被陈南徐打断了,“你们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初霜要午休。”
陈忱沉没说话,看着陈南徐,他发现他的眼睛里是浑浊的。
“好。”徐虚说,“那我们出去。”
陈南徐走到段初霜面前,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说,“你睡一会。我出去一下就回来了。”
段初霜眸子一闪,什么也没说,但是听从了陈南徐的话,拉紧了被子,躺了下去。
三个人退出了房间。
“跟我来。”陈南徐说,“初霜的父母马上就回来,他们不希望被人打扰他们影响初霜休息的。”
两个人对视一眼,跟着陈南徐走。
下了楼,走到转角的一片空地上的时候,陈南徐停了下来。
“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来打扰初霜。”
陈忱沉和徐虚:“……”
“她的情况你们已经看到了。很不好。”
“我不知道你们今天为了什么而来。但是我希望没有下一次。初霜的情况不宜见外人,也不需要要打扰。”
语气很坚硬。
徐虚:“……”
他们什么都没说呀。
“你知道我们的来意。”陈忱沉开口。
陈南徐一笑:“知道。”
“朱州已经死了。”陈忱沉说。
陈南徐却说,“那也和初霜没有关系。”
“你们不应该来找她的,应该去找警察,让他们去抓凶手。”陈南徐说,“而不是在这里对她进行二次伤害。”
“我们今天不是来询问什么的。”徐虚说,“我们单纯只是来看看她的。”
陈南徐冷哼一声,“那你们回去吧。她和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空口说来看她,没有目的谁会信。”
但是他们今天来,的确不是来问什么的,单纯来看一下段初霜。
“你知道朱州案的凶手是谁吗?”陈忱沉问。
陈南徐摇头:“不知道。”
陈忱沉:“是一个女孩子。叫李宛陵。”
他盯着陈南徐的眼睛,没发现什么异样。
“她还杀了自己的父母。”陈忱沉说。
陈南徐面无表情,没有什么反应:“那应该告诉警察去抓她,告诉我干什么。”
陈忱沉冷笑了一下,“你们认识,并且关系不浅。”
徐虚听着陈忱沉的话,想起来,陈忱沉告诉过他,他们两个关系不匪。
陈南徐:“我们一个班的。”
陈忱沉却说,“她没有杀朱州的动机。”
陈南徐没回话,冷眼盯着他。
徐虚:“???”(什么情况?)
过了一会,陈南徐笑了,“这样啊……你不会是想怀疑其他人吧……”
陈忱沉对上他的眼睛,望到了深处,“你喜欢段初霜对不对。”
两个人皆是一愣。
不知道陈忱沉说这个干什么。
徐虚敏锐的感受到些什么,微微屏住了呼吸。
陈南徐:“怎样?”
陈忱沉:“这样你就有动机了,你嫌疑很大。”
徐虚:“??”
陈南徐笑了:“不错的笑话。”
徐虚:“……”
陈忱沉笑了,“再见。”
徐虚还在莫名其妙当中,就听到两个人结束了对话。
等他稍稍反应过来了一下,才发现陈忱沉都已经走出去好远了。
脚步声远去。
最后归于安静。
陈南徐叹了一口气,靠上了墙壁。
冰冷的温度穿过皮肤,引得他一阵颤抖。
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陈南徐接了起来,“苏姐。”
对面很安静,没有杂音,他能清楚的听到对面的呼吸声。
“陈忱沉去找你了。”
陈南徐呼了一口气,“对。”
“他来诈我。”他说,“他像是知道了。”
“那也没关系。”对面的声音很清澈,“但是还是要小心点。”
“嗯。”陈南徐点头,“宛陵……”
“很好。”对面的人说,“她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了。”
“好。”陈南徐说:“我也要开始想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小心点。”对面说,“陈忱沉那边我帮你盯着,其他的你就想怎么做就去做。”
“谢谢苏姐。”
电话挂断了。
陈南徐收敛了表情,吹了一会风之后,他才回到了病房。
——
“陈忱沉。”
徐虚叫住了他。
楼梯上没有人,静得厉害。
徐虚看着走在前面的人,他一脚踩在楼梯上,一脚悬空了一下。
“你故意的。”
徐虚想了想,梳理了一下思绪,明白了一切。
陈忱沉倒是脚步顿了一瞬间,然后回复了自然,“为何?”
徐虚:“你是故意的。你知道徐虚在段初霜病房里。”
陈忱沉偏了一下头,仰头看他,“喔?”
徐虚赶上他的步伐:“我知道你想干什么。”
陈忱沉倒是笑了:“说来听听。”
“今天早上去了李宛陵家,然后你就提出来来看段初霜。你真正想见的人不是段初霜,是陈南徐,你知道他在。”
“你想从他哪知道些什么?”
“或者说你在怀疑什么?”
“你刚刚和他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陈忱沉:“嗯,继续。”
“你在试探陈南徐?”徐虚说,但是他不太确定,“是这样的吧。”
徐接着问:“你是怎么知道陈南徐在这里的,时间把握得这么精准,卡在她父母不在只有他在的时候。”
陈忱沉神秘的一笑:“徐虚每隔三天都会来送新鲜的白玫瑰。”
徐虚:“所以呢?”
陈忱沉:“我觉得他很有嫌疑。李宛陵和他熟识。在朱州死的那天他也是在学校的人。他几次三番出现在我们面前……”
徐虚:“你怀疑他是朱州案的凶手。”
他没有认同,只是说:“他有足够的动机,不是吗?至少这方面看来,还挺有嫌疑。不过只是猜测而已。”
徐虚理清了,“所以你今天来,是给他一个惊吓,让他自危起来。”
陈忱沉:“不愧是徐虚。”
徐虚倒是收了一口气:“还好你不是用在我身上。”
陈忱沉:“怎么会……”
“那就好。”徐虚拍着他的肩,“走,我请你吃鱼。”
陈忱沉:“我说你怎么每一次有点高兴了就请我吃鱼。”
徐虚裂嘴笑了:“不喜欢?”
陈忱沉撇嘴:“别忘记我嘱托给你的那些事。”
徐虚突然想起来,陈忱沉让他去查那一堆人的事。
“这个陈南徐,得仔细查查。”
徐虚满口答应了他:“OK。”
——
下午的时候,徐虚也是先送陈忱沉回去的。
他到了门口的时候,王奇就冲了出来。
“徐哥!”
徐虚好久没见到他了。
一般王奇忙起来,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见外人。
“给你带了零食,在后坐。”
王奇一听,高兴坏了,兴奋的去后座抱出了一袋子的小零食:“谢谢老大!”
徐虚站在门口摸他的头,温声说,“辛苦了,要查那么多的资料。”
王奇摇头:“我查得差不多了。”
“陈南徐我已经查得清清楚楚了。”
“就是那个苏宿中间空了好大一部分,我正在努力去查。”
“那个陈臣尘资料也很少,但是他参与的那几个案子我查得差不多了。其他的就弄不到了。”
“还有那个李承泣,我查不到这个人。”
“而且而且,我感觉在查陈臣尘的过程中受到阻碍,很多信息是假的,而且像是故意藏起来了。”
徐虚听完,点了点头,“没事。”
王奇撇了撇嘴,丧了丧,“我能查到的就这些了。”
徐虚:“足够了。接下来我需要你去查另外的东西。”
王奇抬起头,“什么?”
“一个名为‘死人帮的’组织。”
赵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老大……是要动手了吗?”
徐虚压下了嘴角。
王奇说,“是不是之前赵哥哥说过的那个组织。”
徐虚点头:“但是这个没有期限,时间不限制你。你尽力去查。”
王奇疯狂点头:“好好啊!”
徐虚又问,“对了,顾骨回来了没?”
王奇撕开了一包辣条:“在楼上。今天早上回来就不太对劲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徐虚盒眼,叹了一口气,“终究是会来的。”
徐虚走到楼上的时候正好碰到了出门的顾骨。
他头发散乱,眉眼红了许多。
徐虚注意到他的唇上带了血痂,锁骨下有丝丝的红痕。
他脸色疲惫,语气沉重,问徐虚:
“有烟吗?”
顾骨是不会轻易吸烟的。
他在见过顾骨吸过一次烟,在当初得知何愈出国的时候。
徐虚套了掏口袋,捞出了一盒苏烟:“只有这个,你凑合着。”
顾骨拿过烟,手微抖,火机点了几下才成功。
徐虚看的出来,他心里很波涛汹涌。
烟雾升起,顾骨半仰头。
“徐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像之前一样唤他‘老大’,直呼姓名。
“他……他……”
香烟的味道飘满了楼梯。
徐虚没什么表情,只是拍着他的肩,“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魔术师永远在你身后。”徐虚说,“最近不会给你安排事物,可以出去静静心,净净灵魂。”
顾骨点头,香烟味道他还是不太能适应,刚刚的几口让他莫名觉得喉咙有些干,心口有些疼。
“顾医生,心定自然看得清。”
顾骨抬头,眼眸满满的不解。
和那个平时冷静、冷冽的人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