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万杰龙突然尖声大叫,他一直走在最后面,听着老苗阿妈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突然,脖子吃痛,好像被一只冰冷的爪子给掐住了喉咙骨。
龙一转身,看到万杰龙的身体被拽着踉踉跄跄地朝后倒,老苗阿妈眼疾手快,迅速朝他冲了过去!
在他后面,是一扇半掩的门,里面阴深深的,昏暗无光!万杰龙刚才好奇地弯下腰往里瞅了几眼,看不清有什么,刚转身准备继续听老苗阿妈念叨,一只惨白的爪子突然从漆黑的门缝里,嗖地一下伸出,一下子就掐住了万杰龙的后颈!
老苗阿妈大喝一声,敏捷地从腰带里掏出风光棒,那只手顿时被一阵滚烫的红光击中,缩回到黑暗中,发出一种古怪的哀怨声!
“我警告你,精灵旅社里绝对不允许发生这种事!如果你再越界,现在就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里面又发出一阵抗议的咆哮声,紧接着传来稀里哗啦,摔桌砸椅的声音!显然被老苗阿妈的风光棒伤得不轻!
“放心吧!有我在这里,他不会怎么样你们的!”老苗阿妈收起风光棒,扶万杰龙站起身。
“里面住的是妖怪?”万杰龙哆哆嗦嗦地问,两条腿左右摇晃,禁不住打摆子。他被吓坏了,他从那只只有三个爪子的手,看出不可能是精灵人的手!也从咆哮声中听出那肯定不是精灵人的声音!
“嗯!是呀!”老苗阿妈有些不情愿地答应!看到万杰龙和龙一露出惊恐万分的神色。
“行了,别那样看着我,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虽然这是精灵旅社,但我也要做生意呀!你们以为支撑这么大的家业容易吗?有妖怪来住宿,而且一分不少地交房费,我当然不能拒绝他们。而且他们同意住地下室,白天不出门,也不会吓到我的精灵客人。话说回来,刚才那个酒鬼疯子可不是那些有礼貌,不会拖欠房钱的妖怪客人,他赖在这里有一年多了,我清楚地记得,他只交了前两天的房费!因为他的烂德行,我不得不专门在晚上请人看守酒窖!”
老苗阿妈长叹一口气,最后给龙一他们挑了一间断了门把但看起来却是这里最好的一间房,龙一跟在她身后扶着依旧惊魂未定的万杰龙,走进嘎吱作响的木门。他们立刻被里面一股腐败的芝麻酱味和樟脑丸味呛红了脸。
“将就一下吧!”老苗阿妈说,走到床边,胡乱地抖掉被子上发黑的面包碎屑,又嫌弃地用手拍掉床角边的烟丝。一看到这个屋子,龙一心里就更想到外面的草坪上过夜,这里黑压压的,又阴森恐怖,让他透不过气。
万杰龙把行李箱扔在一边,帮着老苗阿妈把床铺整理得勉强可以躺下人。
“如果没必要的话,尽量不要出去,这下面可没有厕所,有什么事你们都最好结伴出去。不用说你们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地狱之眼的爪牙无处不在,尤其是很多山猫妖精,它们晚上视力很好,就算是拥有很厉害法术的精灵战士也得防着它们点,这些敢攻击我们的妖精,都是凶狠强悍、训练有素的,稍不注意,它们就会从树上或者草垛里把你扑倒,到时候你可能来不及掏出风光棒瞄准它们,就被撕成了碎片。”
似乎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不开心的事,老苗阿妈妈突然狠狠地跺了一脚地板,灯光登时被震得左右晃动,看起来像一只燃油耗尽的煤油灯,随时都可能熄火。
她不再说话了,眼中闪出一丝忧虑的神色!匆匆瞟了房子一眼,嘴里咕哝着什么迈着两条肥腿走了。关门时用力太猛,又抖下了一屋灰尘,万杰龙和龙一响亮地打了几个喷嚏。
虽然经过上半天乌江船的摇摇摆摆和下半天的爬坡,龙一和万杰龙都已精疲力尽,人困皮乏,可在这种环境下,他们躺在床上却愣是翻来覆去,板来板去,睁眼闭眼,闭眼又睁眼,反反复复,使尽浑身解数都睡不着。这可真不是滋味,于是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摆起了龙门阵。
龙一得知万杰龙对璐璐灵也一无所知,心里顿时对他又多一分亲切感!
万杰龙一开始和龙一说话有些拘束,但看到龙一性情并不高傲,就好像一个害羞的人忍不住要放屁,开始在陌生人面前只敢一点点地放,后来觉得对方好说话,比自己优秀不到哪里去,就“嘣儿”地一下子放了出来,开始叽哩哇啦在他耳边说个没完。
他刚因为省钱放弃了去餐厅海吃一顿的想法,于是打开话匣子,好像通过努力说话可以转移肚子的饥饿感一样。
“最近地狱之眼的妖怪见人就咬,连像我们这些未成年的人灵都袭击。我想就算璐璐灵也不太平吧!”最后他突然把话头转到当前大家既关心又担忧的话题上。
“是肥……老苗阿妈吗?”龙一并没有回答他,他恍惚好像听到了外面有脚步声。
门外依旧响起微弱的脚步声,但没有回复。
于是龙一向万杰龙打了个嘘势,轻轻地下了床,蹑手蹑脚地朝半掩的门口走去,他伸出半个脑袋,疑惑地四处打量,但,走廊里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
万杰龙悄悄来到龙一身后,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哎!龙一,是什么东西?不会是刚才那个酒鬼妖怪又来了吧?”万杰龙压着嗓子问。
龙一摇摇头,正准备回到床上时,刚转过身,又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吸引,这次万杰龙也听到了,他们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惊恐的神色。
“我们得确认一下是什么东西,不然等我们睡着了,那个东西要是靠近我们怎么办?”龙一下定决心说!万杰龙虽然不想离开屋子,但还是认为龙一说得对!
于是他们顺着脚步声,小心翼翼地走进走廊的过道。万杰龙颤颤巍巍地从地上捡起一根像是床脚的木棒,高高举在头上,这让龙一有点担心,这下他得一边盯着前面有什么东西?一边还得防着万杰龙会不会手打滑,让那个木棒砸到自己的脑袋,因为万杰龙看起来实在太紧张了,手抖成了筛子!
当他们经过一个被破衣柜挡了一半的转角时,突然,猝不及防地,一个黑影出现在龙一面前。
龙一吓得连连后退,万杰龙又一次失声尖叫,胡乱地抡起木棒,刚好龙一朝他这边退来,他本来要把木棒朝黑影掷去,没有看清出状况,结果一棒子打在龙一肩膀上,疼得龙一龇牙咧嘴,一边催促他赶紧跑。
万杰龙慌得不行,刚想转身逃跑,就被黑影一下子击飞,躺在地上昏死过去!龙一见此顿时就绝了逃跑的念头,紧贴着墙根,怒目而视。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后背暴露给那个黑影,让他像对付万杰龙那样,轻轻松松地击昏自己。他手里有风光棒,量自己就是长了四条腿也决计逃不脱!
黑暗中,黑影不慌不忙,缓步向龙一走来,路过一颗灯泡底下时,龙一清楚地看到黑影用黑色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戴着一双银色凤凰手套,手套的大拇指上破了个洞。
再看他的脸——戴了个骷颅面具,看起来比巫云雨的那个还丑陋可怖!他一边冷笑着向龙一步步紧逼,一边从兜里拿出一颗黑色药丸!
“吃了它!”他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男人的嗓子,但又像被人掐住喉咙的女人的咆哮声!
龙一被他逼得连连后退,最后被堵在一扇门背后,动弹不得。
“吃了它!”黑影重又大声命令道。语气中透着快要恼羞成怒的危险气氛!
但龙一把嘴巴闭得死死的!
他突然看到黑影眼里凶光一现!
心里顿时萌生先下手为强的念头,或许他可以嚯地一下,朝他兜帽下太阳穴的位置打上一拳,就像在孤谷尊,每次被肥仔逼到背水一战时那样。然后趁他头晕眼花时把他扑倒地上,跑出去找老苗阿妈!
可他的拳头还没有打出去,他的眼睛因为太专注盯着黑影的太阳穴而出卖了他的拳头!
他的拳头最后打空了——这一招以前对方肥仔几乎百试百灵。黑影快得像一道闪电,一下就窜出去好几尺,龙一看着他举起风光棒对准自己,一束红光朝他射来,情急之中他只能徒劳地用手格挡。
但一秒钟过去后,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并没有被那束红光击中,只听到嘭地一声撞击。一股热浪掀得他的脸一边热得发痛,一边又冷得发颤。
他慢慢睁开眼睛,从手指缝里看到从他身后射来另一束蓝光。两束光波激烈地碰撞,发出吱吱的好像闪电的撞击声。
约摸过了几口茶的功夫,蓝光就战胜了红光。
那个黑影砰的一声消失不见了!
龙一这才放下手臂,再回头看时,吃惊的发现刚才与黑影较量的竟然是老苗阿妈!
老苗阿妈并没有去追那个黑影,看起来她也累得够呛!他们把万杰龙抬到床上休息。
老苗阿妈翻了翻万杰龙的眼皮,对龙一说:“他没事,只是被击昏了!”
老苗阿妈向龙一解释她去而复来是因为她刚收到璐璐灵飞来的一只布谷鸟,是上官寿天的亲笔信,叫同学们最好在明天早上六点出发去璐璐灵,具体是什么原因老苗阿妈没说!龙一也不敢问,她正为有人敢在她的地盘闹事而怒火中烧。
但她除了发火,对刚才龙一和万杰龙遭遇袭击的事一点都不惊讶,仿佛对这种事早已司空见惯,或者在她的预料之中。临走前她在龙一他们床边施了一个泡泡圈,这样在他们睡觉后就不用担心会有东西来攻击他们了。
龙一看着泡泡圈像波浪一样涟漪滚动,不安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龙一猛然睁眼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半天他才意识到脸上又挂满了泪水,他又在睡梦中哭了,但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梦到了什么?好像正跟某个人告别,又好像是梦见自己跟肥仔打架,肥仔抄着把剪刀,就把他的头发剪得坑坑洼洼……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再一看万杰龙气息均匀,面色红润,知道他已经没有事了!又看一了一眼万杰龙手上那块褪了色的老古董手表后,他猛地从床上跳起身,发出一声尖叫,万杰龙被这个大动静吓得一个激灵滚到了地板上!
“完了,睡过头了!”龙一大叫道。
万杰龙回过神后,被龙一拽着像受惊的马拖着行李箱撒开了蹄子朝门口跑去。
可,那堵白色的泡泡圈墙还在床四周!
咣!咣!
龙一和万杰龙踉跄着被弹了回来。
万杰龙一脑子问号,不知道面前这层泡泡圈是什么?
“发生了什么?这个是什么东西?”万杰龙揉着脑门,呻吟地问龙一。
他从昨晚被黑影击昏后一直没醒过。于是龙一把万杰龙昏倒后,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重点说了这个泡泡圈是老苗阿妈施的法术——为了保护他们不受外来攻击。
“没道理呀!”龙一抓耳挠腮,怕自己再次被泡泡圈电到,就脱下鞋子,朝泡泡圈扔去,结果还是不行!泡泡圈像一张弹簧电网,鞋给弹了回来。
“昨晚上老苗阿妈是在圈里面施的法术,她说过这个法术是防外人进来,怎么现在我们倒被困在里面了!”
后来实在没办法了!他就和万杰龙扯着嗓子大叫,但愿这该死的泡泡圈关不住声音!外人能有人听到他们的叫喊声。
喊了好一阵子,都不见有人来,他们灰心丧气,看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又只能干着急,正当他们不喊了,老苗阿妈倒满头大汗地跑来了,看起来是她想起了地下室还有这么两个人!
她大张着厚嘴唇,惊讶不已地看着他们,然后好不容易才戳破了这个泡泡圈!
“该死的!不应该呀!我以前施这个咒语时都没出过问题,怎么会把人锁在里面呢?”她说话吞吞吐吐,一边听着龙一的解释,大脸膛热得像猴子的红屁股。
“哦!我的天,你们两个傻大帽,还楞着干什么?快收拾起你们的破烂,跟我来吧!”老苗阿妈往走廊走去,累得东倒西歪,像蜗牛走路。
龙一和万杰龙跟在她后面,在她上楼梯时,看她每踏上几步台阶,就喘上半天。于是说了句“肥——老苗阿妈,你不用送我们,我们认得路!”就准备跟她告别!
现在他们已经迟到两三个钟头了!不知道乌江七号还有没有在等他们?龙一又想,要是在孤谷尊迟到,羊舌春首先想到的是罚他站岗,然后挨着肚子干农活。
“着什么急!”老苗阿妈急切地说,一手一个拽住龙一和万杰龙的胳膊。“你俩准备往昨天来的那个石梯走?”
龙一和万杰龙两个像傻子一样点点头。
“好吧!算我倒霉——我带你们去古渡口!”老苗阿妈翻了翻白眼。
他们来到那块倾斜的草坪外,在高大的银杏树旁边有一个顺崖而下的洞口。古渡口就往这条路走。
这条路比上精灵旅社的那段弯弯曲曲的陡梯更加凶险,路径也要小很多。有好些地方都刚好只够一个人过,这对体态臃肿的老苗阿妈可是个挑战。
他们钻进洞口,刚穿过一段险峻的石头路,老苗阿妈就明显表现出后悔的意思,再爬过一段悬崖边的铁链路段时,她双腿打颤,忍不住要大声咒骂了。
看她摇摇晃晃、极其笨拙的身体,要不是外面有铁索围着,她至少该掉下去五次了。
后来遇到一些路被石崖拦腰阻断时,她不得不附身从水缸口大的石洞里钻,好几次都是龙一和万杰龙齐力才把她拉了出来,他们都劝她还是回去吧!他们应该能够顺着路找到古渡口。
可是老苗阿妈这么要面子的人怎么会听这两个小屁孩儿的话。
骂累了,她就埋着头喃喃咕哝道:乌江七号?那个酒鬼船长,怎么可能在下面等你们一晚上!想都别想!你们学生就是特殊,不仅可以在我这里白住一晚,也不用付他的船费!本来按照璐璐灵的规定,他也得在下面等你们一晚,然后第二天早上把你们安全送达璐璐灵。这在过去是好些年的传统了。
可自从他当上了乌江七号的船长,一切都不算数了,这个无赖,就在他当船长后第一次运学生时,差不多学生们前脚刚下地,他后脚一踩油门,乌江七号就一溜烟地跑没影了!这家伙也不害臊,事后还没皮没脸地跟上官寿天说:‘有精灵生病了,急需送往思州城,你说撒谎就撒谎嘛!不想白运我们也能理解,要是可以,我也想找个借口,比如说我这里经常收到妖怪的攻击,为了保证你们的安全,介意以后你们不用再来这里点名了,直接去璐璐灵!但从那家伙口里说出来的是,每年都有人在这一天准时得上急病——他都难得重新编一个借口!”
老苗阿妈停下来,倚在石墩上,喘上半天气,又继续说:“谁不知道,他这是在加班加点地想多拉点乘客赚酒钱呢!这个家伙就是脑子塞驴毛了,或者核桃脑袋被门夹过,人穷得叮当响,又嗜酒如命,又爱打肿脸充胖子,还只喝名贵酒!除了开船技术好,生活中一无是处,要不是他收养了江流儿小阿飞,这老木头疙瘩老早就饿死了!所以你们要是原路返回……哎!这条路我已经好几年没走了,这本来是我们以前战争年代来往璐璐灵的暗道,现在发现人越老,就越觉得它难走……”
后来老苗阿妈就累得说不出话了,等他们到达古渡口时,她已经累得站不稳脚了,并且一遍又一遍地发誓说以后谁也别想让她再走一次这条路。
古渡口在一个喇叭口的水帘洞里。他们穿过水幕顺着光滑的石滩向里面走去。在一个宽大的石崖边,龙一看到了岸边摆放着两条小舟。
老苗阿妈也高兴地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出发了吗?”万杰龙问道。
“嗯,他们还顺便吃了个丰盛的早餐!”老苗阿妈咐合道。
“其实要我说你们在精灵旅社过夜,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不就是统计每年去璐璐灵的学生数量吗?为什么非得来我这里!我觉得在这一方面上官寿天就显得做事迂腐,脑子不开窍。
今天大家早早地就去了璐璐灵,我跟你俩说,昨晚农业地地首——哦!他也是上官寿天——寄来一只布谷鸟,他叫我通知大家最好天一亮就赶去璐璐灵,帮助精灵农民们摘果子,早熟的一批苹果、梨和葡萄岌岌可危,因为胡先生预测今晚可能会有一场冰雹。”她喃喃道,并不打算解释胡先生是谁?
璐璐灵的土生精灵都知道他是一个出色的天气预报家,尽管他的占卜术在算命方面向来没准过几次,但他预报天气很有一套。
龙一解开了小舟的锚绳,他和万杰龙把船推到水里,但他们并不知道如何让船动起来——船上没有桨。
只见老苗阿妈向远处黑暗的洞壁射出一束光波,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很快,周围的水里响起哗啦啦的水花声,一群银色金枪鱼迅速游到了船四周。把龙一和万杰龙惊得目瞪口呆!
“不要大惊小怪。”老苗阿妈道:
“这是我们精灵人培养的水上纤夫,它们会把你们送到璐璐灵去,如果你们需要中途停一下看看凤景或洗把脸,那就摇三下船头的铃铛。记得在关口那里领一点浮游生物和酸奶给它们吃,不然下次它们就不会驮你们——它们的记性一向很好。”
“好了,你们好自为之吧!我祝你们能在璐璐灵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我还得想办法怎么回山上去,反正要我从刚才那条路爬回去是不可能的!”老苗阿妈扭着屁股、托着笨重的身体一瘸一拐地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龙一和万杰龙同时摇铃,小舟被推着往水洞里面走。这是一条去璐璐灵的水道,在他们头顶上有各种颜色的钟乳石,金枪鱼在绚丽多彩的水里打起浪花,仿佛悬在天上飞翔,小舟在阴凉的水道里快得像在开游艇。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在一个黑暗的拐角口,龙一生平第一次看到了妖怪。
那是两个面目狰狞的鳄鱼妖怪,长着两张扁长的嘴巴和青铜色的铃铛眼眶。他们拖着长尾巴,埋伏在长满青苔的怪石后面。凶恶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龙一他们,他们的小舟正迅速向那里的水域靠近,龙一正是从那清澈的水中倒影看到了他们的尾巴和龇牙咧嘴的嘴脸。
万杰龙也看到了,顿时被吓得汗毛直竖,惊恐万分。两个鳄鱼妖怪毫不在意他们脸上惊恐的表情,正在前面不远处龇牙咧嘴地等着他们进入攻击范围。
万杰龙哆嗦着嘴唇看着龙一,后者的脸已是一片惨白。
万杰龙的船在龙一前面,看样子他要先遭殃了。现在已经来不及叫停金枪鱼,他们越来越近,他徒劳地让船尽量靠近另一边。
当他离那两只妖怪最近时,他可以清楚地看清他们脸上被撕咬的牙痕和伤疤,还有他们嘴巴里为什么是乌紫色的,里面好像还源源不断地有黑色液体流淌。
但就在他做好准备要闪躲时,两个妖怪却没有要扑咬他的意思,他们甚至都难得多看他一眼。
万杰龙松了一口气,他已经通过了鳄鱼妖怪的攻击范围。他叫龙一不用摇停金枪鱼,这两只妖怪大概只是想吓吓他们。
龙一经过时,两个鳄鱼妖怪突然眼放凶光,激动地狂叫起来。
金枪鱼这时全都抬起头来,当它们发现有两个鳄鱼妖怪时……他们的大嘴巴大得可以一口一个生吞它们。它们显然被吓坏了,猛地钻进船下,拼命地推着小舟往前游,就在龙一以为他可以逃过一劫时,一个妖怪突然纵身向他扑来,龙一连忙弯腰躲过,妖怪那两只后爪在船尾砸出一个洞,然后跌进水里。
另一个妖怪像壁虎一样附身在洞壁上,贴着岸追赶龙一的破船。最后从一块高地上扑下来,但被万杰龙扔出的一块石头砸中,也跌入了水中。
它们凶猛地拍打尾巴,在龙一船后穷追猛赶,咬死了一条金枪鱼,紧接着又是第二条金枪鱼,龙一眼看着金枪鱼一条条被他们咬死。小船后面的洞里也不断渗进更多的水,心里急着一团乱麻。
万杰龙在前面疯狂摇铃,想让船停下来,让龙一跳到他的船上,但他这条船的金枪鱼们为了保命一个劲地往前冲,哪里还还敢停下来,万杰龙只能徒劳地朝两只鳄鱼妖怪大吼大叫,徒劳地吓吓他们。
他被船底那群惊慌失措的金枪鱼推着经过一个狭窄的拐角,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龙一看到万杰龙不见了,更是急着满头大汗,慌作一团。
两个妖怪似乎并不急着吃掉他,他们冒出头露出冰冷的獠牙,一个个地杀死了他的金枪鱼。
船游得越来越慢,终于,剩下的金枪鱼见摆脱不了两个鳄鱼妖怪,干脆扔下船逃命去了。说实话,它们已经仁至义尽了,为此还搭上了十几条同伴的性命。
只片刻功夫,小舟已经吃水过半,龙一能感觉到木头的浮力正一点点地离开他身体。
他用尽全部力气大叫了几声,可除了他的一声声回音,就剩下前面的洞口里万杰龙越来越弱的呼喊声。
等他泡在水里,两只鳄鱼妖怪把他团团围住时,他这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正式地学过游泳。
在孤谷尊时,游庄村后山倒是有条一到冬天就断流的水沟,不过这条水蛇、螃蟹和杂草超多的水沟最大流量时,也淹不过他的头。
现在腿好像被什么东西绑住了——就像被埋在沙子里,纵然他有再多的力气扑腾,可脑海里模拟好的游泳动作始终使不出来。
情急之中他抓住了他的柳条箱,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这个箱子居然是其中一个鳄鱼妖怪在他快要沉下水去时用尾巴故意朝他这里扫过来的——也许他们打算先好好玩玩他!
猫在抓到老鼠之后一般要玩够了才舍得吃掉它。
龙一脑子思绪万千,被两只鳄鱼妖怪卡在中间,不知道如何脱身?
突然,他一声惨叫,腿上被咬了一口,伤口并不深,但还是不断往外冒出血水。
两个鳄鱼妖怪依旧围着他,他们正用一种龙一听不懂的语言交谈,龙一惊慌失措地看着它们,慢慢地,发现视线逐渐变得模糊,呼吸也越来越吃力了。
在完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的头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凭本能反应,他认为那可能是两个妖怪在抢着咬下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