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外响起了一阵哒哒地马蹄声。
步九抄闭上眼,“一二三四五六......十三,”他睁开眼睛,“来了十三匹马。”
柳垂轻笑,检察枪支弹药,“来得真快!”
“扎西兄弟,”我看着扎西,“这里还有别的出口吗?”
“没有,”扎西说,“不过有个地下室。”
“好极了,”我说,“你带着这些朋友到地下室躲躲。”
他们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醉鬼,当扎西用藏语对他们说明状况时他们不再迟疑。扎西与两个藏族青年挪开吧台,撬开吧台下的木板,下面果然是一个地下室。十几个藏族人随着扎西进了地下室。只留下了那个穿藏族服装的青年和矮子平措不肯走。
矮子平措从酒柜里找出一把猎枪,“且有独留恩人拼命,自己苟且偷生的道理。”他笨拙地给猎枪装上子弹,我一时被他感动,解下腰间的左轮枪给他。
穿藏族服装的青年叫达巴,他还是个孩子至多十八岁,“达巴兄弟,交给你个任务。”我说。
“什么任务,尽管说,我达巴万死不辞。”
“好,非常好,”我一把拉过身后的小兰,“我要你保护她。把她带到地下室里去,她少一根汗毛我都饶不了你。”
他愣了愣,欲要说什么,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屋外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我瞪了他一眼,“还不快点,他们来了——”他拽着不情不愿的小兰进了地下室。我和步九抄将吧台推回了原处。
马蹄声停了,只听见一个男子粗鲁的碎口瘫声。紧接着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窸窸窣窣地在酒吧四周响起,很显然他们已经将酒吧包围。不一会儿酒吧门口响起一阵响亮的脚步声和故作的咳嗽声。
轰地一声巨响,酒吧门被踹开,高警官嘴里叼着一根雪茄站在门口。他冲我们大笑而后信步走了进来。他瞧了瞧躺在地上的偷猎者,像在揣摩一条死狗。他一步从偷猎者身上跨过,来到我们跟前。
“我是高级督察高雄,”他拿下嘴里的雪茄吐出一口浓烟,“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们是来偷猎的。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们杀了人。”
柳垂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足够的证据,”柳垂说,“不妨拿出来瞧瞧。”
高雄大笑,“我就是证据。”他说得很慢,像一只马戏团里杂耍的猴子。
“你犯了一个错误。”步九抄冷冷地说。
“愿闻其详!”
“听过蔺相如献和氏璧的故事吗?”步九抄点燃一支烟,没有看他。
高雄又是一通狂笑,“早知道你们会这么说,”他敞开外套,露出腰间捆着的炸药,“大不了一起死。”
步九抄愣住了,他不知道高雄是个不怕死的狠角色。
“了不起,了不起,”我点燃一支烟看着他,“所以你想怎样?”
“怎么样,”高雄定定地看着我,“你说偷猎者和杀人犯落到警方手里还能怎么样?”
“不过,”他接着说,“到我手里那就不同了。只要你们肯帮我做件事,我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哦?说说看!”我说。
“藏羚羊。”高雄说。
“藏羚羊?说清楚点。”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高雄笑了笑,“如今的藏羚羊比钻石还值钱呐!”
“看来你真是个监守自盗的狗杂碎。”步九抄愤愤地说。
“小心你的嘴巴吃不了下顿饭。”高雄怒视着步九抄。
“即便你的身上挂满了炸弹,”步九抄说,“可你还是错了。”
“什么——”
“砰——”
高雄的眼睛睁得斗大,他眉心慢慢渗出血来,过了三秒才倒了下去。
步九抄在高雄的尸体上碎了一口,“要不是为了确认你是不是个真正的恶人,活不到现在。”
就在这时,一颗子弹穿透玻璃窗射在我身旁的青稞酒酒坛上,酒坛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只留了一个单孔,没有碎。里头的酒水像喷泉一样喷了出来。
只一眨眼功夫,十几颗子弹穿透玻璃窗和木板飞向我们,我们像一群受惊的麻雀一样散开。桌子上的酒坛噼啪破碎,酒碗横飞。
“屠苏、马王攻南面,”柳垂发号施令,“杨柳、如斯攻北面;步九抄、阿呷攻东面;平措兄弟与我一起攻西面。”在这生死关头没有人再起来与他争执,各自坚守自己的位置。
子弹在木板与窗户上往往返返地横飞,我们看不见敌人的位置只能靠听枪声来定位。我透过被子弹打穿的木板上看见在外头的一堆柴火后面有三人正露着头往酒吧里盲射,我抓准时机,三把柳叶飞刀穿过木板上的洞飞出,只听三道哀嚎声接连传来。
“我干掉了三个,”我说,“还有十个。”
“我干掉了一个,”步九抄说,“还有九个。”
“我也干掉了一个,”阿呷说,“还有八个。”
“我也干掉了一个,”杨柳说,“还有七个。”
“我干掉了两个,”柳垂说,“还有五个。”
“不好,着火了。”马王大叫。刚才我只顾着外面的情形居然忽略了屋里,酒柜上的酒瓶早已稀巴烂,散了一地酒,在子弹的摩擦下居然燃了起来。
“不好,”阿呷说,“酒吧是木头做的燃得太快,我们必须得出去。”
“走。”
“走。”
火烧得很快,在加上助燃的酒,酒吧一下子就燃起了熊熊烈火。
“地下室还有人,”我大喊,“他们会被闷死的。”
“妈的,”柳垂大吼,“你和马王兄弟留下带他们出来。剩下的五个人交给我们。”
说完,他们抬起桌子当掩护向门口走去。
“马王兄弟,”我说,“来吧,把吧台推开。”
酒吧外响起了枪声,这时没有子弹再射进酒吧里。不过酒吧里也并不安全,火势越来越大。吧桌燃烧着熊熊烈火,我俩用酒桌顶着将吧台推开。
“小兰——”我朝地下室里大喊。
“沈一哥哥,沈一哥哥——”小兰沙哑着说,“这里好大的烟雾。”
“我知道,不要紧张,”我故作镇定安慰道,“酒吧着火了,赶紧出来。”
地下室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紧接着一阵藏语交流声,只听达巴说了一句什么,藏语交流声随之戛然而止。
小兰最先出来,见到酒吧里的大火张大嘴巴愣住了,我伸出食指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她抓住我的胳膊将脸靠在我的衣服上摩擦。藏人们在达巴的带领下井然有序地走出来。他们在高原上长大,胆识比寻常人要大,见此情景并无诧异,紧忙找寻桌子、凳子护住自己。
我们紧忙逃离了火场。外面的战争已经停止,平措兄弟的胳膊受了枪伤,如斯正在给他包扎伤口。
阿呷神情凝重,她嘴角的烟燃了一半,“平措兄弟为我挡了一枪。”阿呷说。
“平措兄弟,”我抽出一支烟递给他,“没事吧?”我点燃打火机为他点着烟。
他吐出一口浓烟,“小意思,皮外伤。”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脸转向柳垂,“全搞定了?”我问。
他点点头,不言语。
这晚我们将十三具警察的尸体和LS酒吧一并烧了。之后的事情我们不得而知,因为第二天我们就离开了。很久以后的一天,步九抄回到LS干掉了扎西口中的大老板,自次藏羚羊买卖在市场上杜绝,当地人为他塑造了石像歌功颂德,不过这是后话了。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们在平措兄弟开的“LS客栈”休息。
平措兄弟宰了一只家养的羊,他拿出自家制的青稞酒来招待我们。
“平措兄弟,”柳垂喝了一口青稞酒,“你是从小生长在这里,对吧?”
“没错,”平措说,“我祖辈世世代代都是定居于此的。”
“传闻可可西里居住着穴居人,不知是否属实?”
“穴居人,”平措端起酒碗一饮而尽,“你说的是狼人吧——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一听有戏,柳垂接着问,“怎么说?”
“他们居住在洞穴里,吃生肉,也不穿衣服,最重要的是他们长像与我们有着极大的差异。——他们的头骨很大,手臂极长,最可怖的是他们长着像狼一样的獠牙。我们当地人称他们为‘狼人’。”
“那你是亲眼所见还是听别人说的?”我问。
“每年冬天,这里都会被冰雪所覆盖,所有的动物都逃到别的地方找食去了,他们没有了吃的,不得不进牧场偷盗。到了冬天人人都提心吊胆的,生怕遇见了狼人。”
“他们对人下手吗?”阿呷问。
“他们的目标主要还是牛羊,只要不加以阻拦不会杀害人。我听先辈们说过,早些年他们对人也下手,可是人们都有枪,渐渐被打怕了。”
“那有没有人去过他们住的地方?”我问。
“你们也该知道可可西里被称为‘生命的禁地’,”平措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一口,“去过的人没有一个活能着走出来的。那是一个被诅咒过的地方。现在呀,别说去那里,人们一听到可可西里都躲得远远的,唯恐招祸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