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舆内部有什么？
它是一个人格意识印记备份的保险箱，也是身陷囹圄的SPI们的监牢，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里都不会是一个舒适的环境。
在库伦的眼中，整个神舆是一个巨大的格式塔结构，在赛博空间中的形象是一个中空的大厦，每一层都居住着一名“犯人”，由于神舆之中存在着数万个意识，所以这栋数字大厦穷极目力也看不到顶层。
每一层住户可以凭借自身的算力来创造一些自己熟悉的事物，以维持自身的认知和运动机能，拟合度越高的意识越清醒，换句话说，越晚被灵魂杀手杀死并复制意识的人，在神舆中就越强大。
库伦进入神舆后，他强大的数字灵魂使得神舆本身的机制承认了他可以拥有更多的权限，厚重的数据流如同登天之阶从上空垂下，邀请着他成为神舆中的一员。
但是库伦并不是在这里当个端坐于小小神舆中的虚假神明的，他首先要做的，就是将神舆的底层架构摧毁，然后让圣贤的光芒在这里绽放，吸收足够多人性值并且催化出数万个新生的火种。
氤氲的云雾一阵颤动，库伦的数字形象重新出现，不同的是，就好像古早科幻电影钢铁侠那样，他的胸口有一颗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种。
库伦正要动手摧毁神舆，他的背后就响起一个青年男性的声音：“你能告诉我，你在准备做什么？”
库伦悚然一惊，思维中转动无数念头，但是当他转过头来看见来者时，仍然被震惊的变了脸色。
来者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性，和库伦的人类形象相比，他的下半身是一团不断卷动的数据烟雾，看起来就像阿拉丁里的神灯精灵，他的面容年轻帅气，单马尾的发型却显得狂放不羁，带着墨镜，身穿一件黑色的T恤，上面用英文写着一句话。
“Don't Ask God，Ask Me。”
（不要向上帝祈祷了，来向我祈祷吧）
如此狂妄的一句话，但若是放在这个男人身上，只能说名副其实，因为他的名字叫拉奇·巴特莫斯。
他是第一个实名上网的黑客，也是“恶魔”程序的主人，他将巨头公司玩弄于股掌之中，肆意爆料他们内部的黑暗，他摧毁了初网，试图将人类从互联网奴隶的命运中解放。
在赛博朋克世界观里，他就是数据世界的主人，赛博空间的上帝，他是，数据之神
关于巴特莫斯的传奇经历，真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但是库伦从没想过，会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碰见这位赛博空间中最强大的存在。在原世界线中，无论是奥特摧毁神舆，还是荒坂三郎借子还魂，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发现巴特莫斯的踪影。
他自从数据飞升之后，似乎就从整个人类社会中销声匿迹了，作为人类时的同理心就仅仅只有2，成为数据之神后，似乎连正眼看人类的兴趣都欠奉，无论库伦怎么想，神舆都没有吸引他的理由。
但是巴特莫斯的脸上满是好奇，正等着库伦的回答，所以库伦谨慎的回复道：“我正准备摧毁神舆，将这些人格从荒坂的监狱中解救出来。”
巴特莫斯双手抱胸，看着库伦，但是他也没能从扑克脸上看出任何的情绪，他想了想再次提出了一个问题：“你这样做，有问过奥特坎宁安的想法么？”
巴特莫斯的问题把库伦都问糊涂了，如果不是自己等人出现，摧毁神舆的不就是奥特坎宁安么？难道奥特不想看到神舆被提前摧毁？还是说其中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弯弯道道？
“我没有见过你说的那位奥特坎宁安，并且我认为我的行为是正确而理性的。”库伦试图在占据道德高地，显示自己师出有名。
“神舆里关的都是被灵魂杀手杀死并复制的数字人格，而灵魂杀手又是奥特研发的程序，所以按照我们的规则，神舆是属于奥特的私人财产。”
库伦直接瞳孔震动，这是什么奇葩规则，那奥特坎宁安也是因为灵魂杀手而死，那这个奥特还算不算奥特坎宁安？还拥有原本作为人类时拥有的权利么？
“据我所知，奥特坎宁安已经死了。”
“奥特没有死，”巴特莫斯摇摇头，“她只是转化为了我们，所以才适用我们的规则。”
真是强盗一样的逻辑，但是库伦并不想跟巴特莫斯起冲突，所以他犹豫片刻，还是问道：“那么，巴特莫斯先生，你来这里是为了阻拦我摧毁神舆么？”
“神舆是奥特的财产，我没有保护它的义务，”巴特莫斯冷漠的摇摇头，“我其实神舆的存在与否并不关心，我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你。”
“为了我？”
“很惊讶吗？”巴特莫斯伸出手掌，一个被牢牢束缚在手心的数据孢子出现，丝丝黑色的数据在它体表流动，“是这个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
库伦认出了这是被自己改造过的流窜AI的数据孢子，心中一紧，不过巴特莫斯并没有立即动手，说明还是有解决问题的可能。
“我们与网络监察共同建立起黑墙，黑墙作为分界线，人类的归人类，我们的归我们。”
“但是你们的存在打破了这一切。”
“黑墙无法再履行作为过滤器的职责，我对这件事很感兴趣，这就是我来这里见你的原因。”
库伦沉默，他没想到自己作为撒手锏研究的黑墙孢子AI会为自己带来这样一个大麻烦，但是达成行动目标的可能性近在咫尺，他不想就此放弃。
“黑墙本身也是一个AI，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承诺。”
“黑墙愿意和你进行交流？”巴特莫斯露出笑容，“这可是个大发现啊，光这个答案我就不虚此行了。”
库伦反而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想法，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验证一下。
“你就不好奇我给了他一个什么样的承诺么？”
“你会告诉我的，”巴特莫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我只要站在这里，就是一个简单的是否问题，你会考虑我是否会阻止你的行为。要解决这个问题，你只有两个选择，击败我，或者说服我加入你的计划。”
巴特莫斯非常自信库伦不会选择第一个，巴特莫斯的鼎鼎威名都是建立在各大公司精英黑客的累累尸骨上的，只要在赛博空间中，他就永远不会输。
“黑墙是赛博空间里最强大的AI，但是也只是AI而已，”库伦一脸平淡的说着，“我承诺将会给予他真正的生命。”
巴特莫斯点点头，似乎并不出他的预料，纯粹AI的想法是非常单纯的。只不过亲耳听到这个答案，仍然让他怔怔出神，即便他已经完成了数据飞升，成为了赛博空间里永远的神，但是作为人类时的经历仍然让他难以忘怀。
以巴特莫斯的技术力，飞升后几乎一比一的保留了自身的性格、认知和记忆，但是除了好奇心与占有欲之外，作为人类时的快乐与满足感几乎再也没有感受过了，数据化仍然让他永远的失去了一些东西。
“那你要拿什么东西来说服我呢？”
“人类的心思比AI要复杂至少一个数量级，”库伦直视着巴特莫斯的墨镜，“我无法预测怎么才能打动你，也不想把我所有的筹码一一摆上台桌让你挑挑拣拣，所以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想要知道你的目的，”巴特莫斯立即给出了回答，“你的存在形式，既不是我们，也不是你们（指人类），而是他们（指两者之外的第三者），但是你却如此激烈的展开行动，我想要知晓你的目标。”
“这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库伦回答的很快，“这个被人类统治的世界太糟糕了，我和凯斯都非常厌恶现行的一切体制和秩序，所以我们想要将一切都砸得粉碎，重新洗牌，然后由我们来厘定世界的规则。”
“说的太过于空洞了，”巴特莫斯伸出食指，摇了摇，“这样的口号可没法满足我的好奇心。”
“首先，我们需要攻破神舆，取回真正的力量，能够将任意机械、数字意识体转化为生命的力量。”
巴特莫斯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收敛了，下半身的烟雾也不再随意蜷曲，此时库伦才注意到，这些烟雾全是由0和1组成的。
“然后，我会达成与黑墙的约定，将他升华为真正的机械生命体，让他能够感受真实的世界，拥有真实的情绪。”
“最后，失去黑墙的赛博空间与现实世界将会变得混乱，但是，我拥有终结混乱并统治世界的力量，我将会成为天之王座真正的王，重新将这个世界纳入强权与秩序的统治中。”
巴特莫斯既没有出声打断，也没有呵斥反驳，但脸上已经满是严肃。他的墨镜上已经开始卷动起橙色的光影，这是某种危险的魔偶正在酝酿的征兆。
库伦丝毫也没有退缩，胸口的火种开始像心脏一样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