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茂看着向自己走来的文熠,脸上表情非常难看。
“小兔崽子,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老子我只是稍微对你和气一点,就他妈被骗去干这夜探禁宫的活。”
“要不是我还有点保命的手段,今天晚上保不齐就折在了那里。”
文熠躲避着对方横飞的唾沫星子,厚着脸皮道:“刘师傅你武艺超群,身手了得,区区凉国禁宫能奈你何。”
“这不是安全归来了吗?”
“我去你奶奶的!”刘茂把眼睛一瞪,一瘸一拐的上去要揍文熠。他憋了一肚子火,往日冷静犀利的杀手形象碎作满地。
文熠瞧着他走路的样子,惊呼道:“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伤?”
“你还好意思问?”刘茂一把抓向文熠的胳膊,只是腿脚慢了些,被他躲了过去。
文熠错身一闪,正看到了刘茂的屁股,裤子完好无损,却渗出了大片血迹。
“你来大姨妈了?”他大惊失色。
“我呸!”刘茂闻言,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手上一翻就亮出一把短刀,像是忍不住杀意准备一刀捅了眼前这家伙。
恰在此时,马江月巧妙的挡在了二人之间。
她也看到了刘茂身上的血迹。
马江月微微一福,歉意道:“之前妾身不知刘先生是东海王的部下,设下此计令先生受伤。”
“如今先生还能不计前嫌,前来相助妾身脱离困境。这份恩情只叫妾身不知如何报答才好。”
听了这话,文熠明白过来。
想来是这刘茂那天还是被弓弩射中了屁股,伤口还没好透。这次潜入禁宫,慌乱之中又把旧伤给弄裂了。
刘茂上次被马江月算计,险些八十老娘倒绷孩儿,非但没救到人屁股上还中了两箭,此事本是准备藏在心里谁也不说。
这会儿他被人点破,不由脸上发红,一时不知该怎么回话,连手上的短刀也不知该往哪儿藏了。
文熠在一旁探头探脑:“马夫人,你身为侯爵夫人,又是尚书之女,家里就没有什么上好的伤药么?名医总该认识几个吧。”
马江月小手一拍脑门,恍然道:“是妾身疏忽了。”
“妾身这就去叫人准备伤药,二位还请稍等。”
言罢,她转身急急离去。
经过这么一出,刘茂找文熠算账的心思也淡了许多。
他手腕一翻,又将短刀收了回去,却依然怀着怒气问道:“如今事情已经办妥了。你到底跟不跟我回长安?”
“不急,不急。”文熠轻轻摇头。
“你还真想卷进这凉国内乱之中?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麻烦?”刘茂恶声恶气道。
“秦国的事情还没完,又一头钻到凉国的乱局中来。你他妈真是哪里事大往哪里钻。”
“再这样折腾下去,我也保不住你的命!”
“你听我说。”文熠耐心解释道:“我如果这么随你回去了,就只能托庇于东海王之下。”
“他是宗族贵胄,自保当然无虞,可我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如今卷入的事情又太过惊人。”
“若是他谋划不成,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刘茂怒道:“如今王擢都去了长安,只要东海王带他面圣之后,这事情就真相大白,怎么可能谋划不成。”
文熠看了对方一眼,淡淡说道:“可若是没人希望真相大白又会如何?”
刘茂闻言,悚然心惊。
“你是说……皇始帝他……”
他的声音不觉放低,怒气消失无踪。
“我这一路上和马夫人交谈,对这秦国的宗室情况了解深了许多。”文熠的声音非常平静。
“当今秦国强太后育有三子,长子苻苌,三子苻生和七子苻柳,其余诸子皆非太后所生,在储君的位置上难有竞争力。”
“其中淮南王苻生暴戾恣睢,难以管教。大单于苻苌死后,强太后必然会力推晋王苻柳为储君。”
“只不过这个苻柳虽然聪慧之名远播,可如今不过才十二岁,年纪太小,一旦身临大宝,秦国的权柄必定会被强氏把持。这绝不是当今秦国皇帝愿意看到的。”
“所以,秦国的未来大单于只能是苻生一人。”
“你说,这般情况下,东海王殿下的谋划还能够成功么?”
刘茂沉默不语,他在心里想着:你说人家十二岁年纪太小,可你自己不也是才十二么?怎么像个妖怪似的,这话哪里是个小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文熠不知对方心中的想法,自顾自继续说道:“所以在秦国宗室之乱平息之前,我不能轻易的回去。”
“回去就是一个死。”
他在心里打算着:虽然自己不知道苻坚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当上秦皇的,不过按照历史走向,不出意外的话他肯定能当上。
自己想要保住性命,只能是等他上位以后再回秦国。
“所以,我必须先考虑在这凉国长期滞留。如今借着这个身份,正好为自己画下一个保命的圈子。”
俩人正说着话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旁边的屋子里传了出来。
“你们是什么人?我苇儿姐呢?”
文熠转身看去,却见一个身着华服的瘦弱孩童趴在圆门边上,正探头向院子里张望。
“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去哪里?你这孩子,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这里干嘛。”
文熠看对方的样子,比自己还矮了半个头,立刻拿出了大人的做派。
“瞎说!”那孩童叫道:“这里我常来,怎么未曾见过你。”
“我看你是新来的侍童吧,还说这是你家。”
嗨呀哈!
文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如今是个人都敢说小爷我是侍童了吗?
“什么侍童!我看你才是侍童!”
文熠紧赶两步,一把抓住了那个孩子,揪着对方的巴掌就往两边扯。
“说!大半夜的在这儿鬼鬼祟祟,你是不是外国的奸细!”
他一边扯着孩子的脸颊,一边出言恫吓。
“松……松手!”孩子奋力挣脱文熠的魔爪,退后一步,整了整衣冠,正色道:“我……我乃是凉宁侯!”
“就你。”文熠把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毛还没长,就敢冒充侯爵?等会儿,凉宁侯这名字好像哪里听到过……哎,不可能。
什么侯爷大半夜跑到别人家里来,一准是个假货。
思及至此,文熠学着对方的样子道:“我乃是大凉国君张祚!”
听到张祚的名字,那孩子明显身子一缩。他看着文熠怯怯的说道:“你……你是宫里的童监?”
这话听得文熠眉毛直挑。
不是侍童就是童监,奶奶的你可真是不知死活!
他伸手抓住那孩子,仗着身材高大,一把将对方放倒在膝盖上,腾出手来啪啪的打他屁股,嘴里还不住喝骂:“叫你胡说八道!叫你口不择言!”
孩童不住挣扎,奈何身材瘦弱,力气也比文熠小的多,根本挣脱不开,只能哇哇乱叫。
“住手!”文熠身后传来了马江月惊怒的声音。
他扬起的手停在半空,转头看去。
只见马江月带着两个端着托盘的奴仆站在不远,还有一个老仆正匆匆上前将被文熠扣住的孩子解救出来。
“小侯爷,您没事吧!”老仆扶起那孩子,声音惶恐不安。
呃……还真是侯爵。
文熠有点尴尬,举着的手顺势就去摸后脑勺。
“苇儿姐!”那孩子看到马江月出现,哭喊着跑了上去,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里。
“元舒乖,快别哭了。叫人看了笑话。”
马江月像个母亲一样蹲下身子,将对方揽着,轻轻拍打着后背。
文熠眨巴着眼睛。
他渐渐想了起来,马江月的一堆头衔里,不正有一个是凉宁侯夫人吗?
这……这怎么是个小孩子?
他尴尬不已,挪着步子,偷偷的就想开溜。
一直旁观的刘茂看着抽抽搭搭的小凉宁侯,扁平的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姨母笑。
对嘛,这他妈才叫小孩啊。
老子这一路上遇到的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