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心头惊惧,再细看时,那人却已消失不见,不由心道:“难道是我看错了?怎么那人像极了王重?”尚不及转念,却见欧阳锋越走越近,正自绝望之际,忽觉身侧恶风扰动。
只听“噗噗”两声,便见一团黑影极速掠来,带起一阵森寒之气,似与欧阳锋对了两记,而黄蓉的身子也被一股力道带着,不由自主地往一侧飞去。
此刻变起仓促,欧阳锋心中一凛,只道来人轻功高绝,当即目露冷光,拔腿便追。
白驼山一脉的武功,虽不以轻功见长,却有一门“瞬息千里”的身法绝学,且方寸之间,挪移无双,又兼欧阳锋功力绝顶,即便寻常轻功从他身上使出来,亦有追星逐月之能,仅仅一息之间,便拦在了黄蓉身前。
他眯起双眼,凝眸望去,便见刚才偷袭之人竟是个四十岁左右年纪的女人,虽然脸色苍白,模样却颇为俏丽,只不过一双眼睛茫然无神,全靠两只耳朵听声辩位。
欧阳锋微微讶然,忽的露出轻笑:“你便是梅超风?”
梅超风并不应声,只将黄蓉放在地上,朝着肩头一拍,对方却依旧一动不动,不禁皱起眉头。微微沉思片刻后,又拍一掌,结果一如之前。
欧阳锋冷笑一声,道:“我这‘透骨打穴之法’劲力直入骨髓,凭你那点微末手段,又岂能解得开?”
梅超风脸色一变,身子往前一迈,将黄蓉护在身后,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对小师妹出手?你可知她是谁的女儿?”
欧阳锋哈哈一笑:“区区东邪而已,你以为我会怕?”
梅超风心头一沉,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
欧阳锋收敛笑容,缓缓开口:“我是——欧——阳——锋——!”话音一落,梅超风已如夜枭飞来,反掌劈向欧阳锋头颅。
哪知欧阳锋似乎早有所觉,微一抬手,看似轻飘飘如柳絮,竟是后发先至,抢在身前,与之对了一掌。
噗的一声,梅超风身子一颤,顿觉撞到一尊铜像之上,不仅挪不得分毫,反而还受到一股巨大的反震之力,将她狠狠推开老远,搅得浑身气血不宁,刹那间面如金纸,喉头腥甜欲呕!
欧阳锋目如冷电,梅超风似乎感觉到了对方身上的杀气,一时竟有些毛骨悚然。
“呵呵,出手偷袭,无礼至极,黄老邪便是这般管教徒弟吗?”
梅超风酝酿半晌,吐出一口血痰,直到面色稍缓,这才厉声道:“我已被逐出门墙,无礼不无礼,又关恩师什么事?”
欧阳锋冷笑道:“黄老邪武功不见得多高明,倒挺会养狗!”
梅超风听他辱及恩师,不禁心头暗恨,奈何不是对手,只得自顾咬牙。
欧阳锋沉默片刻,忽道:“不过你梅超风今天既然自投罗网,倒也省了我许多功夫,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顿了顿,冷声道:“传闻你偷了黄老邪的《九阴真经》,怎么样?是你主动将真经交出来,还是我将你杀了,再从你尸体上搜出来?”
梅超风想也不想,便要拒绝,可转念之间,忽又说道:“我若将真经交出来,你可能放过我们?”
欧阳锋自忖一代宗师,说出去抢小辈的东西,自然是不好听。而且在他看来,这梅超风即便练了《九阴真经》,功夫也不过尔尔,不足为惧,当下便应道:“我可以放了你……”接着望向黄蓉,道:“但她不行!”
梅超风心头一慌,急声道:“小师妹何处惹了你,竟要这般赶尽杀绝?难道你就不怕恩师找你的麻烦?”
“黄老邪?”欧阳锋冷哼一声,道:“我和他另有私怨,可不是你这小辈能够轻言置喙的!至于说找我的麻烦?呵呵……在下求之不得!”
梅超风心知不妙,强自镇定道:“用我的命换小师妹的命如何?”
欧阳锋摇摇头:“你是你,她是她,岂可混为一谈?”
梅超风闻言,忽的挺起身子,神色决绝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继续领教前辈高招!”
“敬酒不吃吃罚酒!”
欧阳锋厉笑一声,大叫一声“好”,而后左掌呼地挥出,使出“神驼雪山掌”,掌力以排山倒海之势涌向梅超风。
梅超风武功本就不及对方,此刻又要护着黄蓉,分心之下,功夫俨然去了三成,但她仍是不管不顾,一爪向前击出,抓向欧阳锋手腕。
两人掌爪相接,梅超风瞬间便被掌力扫翻,人也如车轮一般向后翻滚,只听咚的一声,墙皮直接被生生撞裂。
“我再问你一遍,真经你交是不交?”欧阳锋闲庭信步走来,语气平淡地说道。
梅超风心中惊惧,知道自己绝非欧阳锋对手,想着无论如何都得把人救下,当即不管不顾扑了上去,也不拘拳掌,只状若疯狗,乱打一通。
欧阳锋却是看也不看,反手一杖点出,便要取了梅超风性命。
刹那间,那杖尖已到了喉前,眼看梅超风就要命丧当场,黄蓉顿时急得簌簌落泪。
恰在此时,一道青影掠来,闪电霹雳一般踢出一脚,将欧阳锋蛇杖踢开,又听笃笃几声,青影屈指连弹,发出三道指力。
欧阳锋猝不及防之下,只得挥杖打了三下,人也退了三步,顿觉一股软麻顺着手臂直窜,半个身子都似失去了知觉。
黄蓉看见来人,心头不禁一喜,只听“砰”的一声,肩头微微一痛,人已恢复了知觉,当即大叫一声,扑了上去,口中喊道:“爹爹,爹爹!”
原来黄药师和洪七公二人中了黄蓉的“调虎离山”之计,越追越远,不想竟入了禁宫深处,而后便被一群大内高手阻拦住了去路。
这些侍卫虽也是江湖一顶一的高手,若论单打独斗的话,绝不可能是黄、洪二人的对手。可一旦联手成阵,瞬间便有了比肩大宗师的实力。
两人关心则乱,又不欲过多纠缠,简单斗了一二十招,竟是个不分上下的局面。
此时黄药师方才明白,禁宫守备这般森严,黄蓉定不可能前往此处,自己只怕是上了自家女儿的当了。
他与洪七公稍一商量,便由对方拖住这些大内高手,自己则朝相反的方向赶来,于箭不容发之际,救下了徒弟梅超风。
“欧阳兄,你我前番方才斗过一场,怎得这般迫不及待,就要来与在下斗第二场吗?”黄药师盯着欧阳锋,冷声说道。
欧阳锋却哈哈一笑,道:“黄老邪你来的倒快,都说你性子护短,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黄药师并不做声,只是一瞬不动地盯着欧阳锋,就听对方继续说道:“不过可惜,你之前连番争斗,体力已然衰竭,定不是我的对手。如今这身后二人,你又护得住哪一个?”
黄药师被叫破底细,却不惊慌,只是淡定说道:“能不能护住,自不劳欧阳兄费心!”说罢,又转头看向萎靡不振的梅超风,道:“超风,你怎么也来了皇宫之内?”
梅超风被黄蓉扶着站了起来,气喘吁吁道:“弟子日前追查曲师弟的线索,得知他曾多次来大内偷盗宝物,便想着来这边碰一碰运气。不想竟遇到欧阳锋要暗害小师妹。弟子无能,差点害的小师妹落入险境……”
黄蓉道:“梅师姐不要这般说,若非你搭救,蓉儿这时怕是早就被欧阳锋掳走了!”
梅超风摇摇头,主动提醒道:“恩师要小心,这欧阳锋乃是为了《九阴真经》而来。”
黄药师眼见梅超风惨状,又想到对方正是因为救黄蓉才落到这把下场,心头不禁一软,多年怨气消散大半,点了点头,叹道:“你们且退下吧!”
两人心知黄药师武功根底,自然信心十足的退了下去。只见后者从腰间拿出玉箫,淡淡道:“我本不欲与欧阳兄为敌,奈何欧阳兄咄咄相逼,咱俩今日便分个高下出来吧!”
说完,黄药师便一跃而去,手中玉箫振起,使出“玉箫剑法”带起一捧耀眼寒光。欧阳锋亦是暗自凝神,挥起灵蛇杖,狠狠打去,瞬间激斗在了一起。
眼看拳来掌往,两人越斗越狠,黄蓉心中焦急,捡了一捧石子,又想使些小聪明,却被梅超风一把拦住,道:“小师妹不可,当日归云庄的教训还没吃够吗?”
黄蓉一怔,随即跺了跺脚,气恼地丢下石子。
却见欧阳锋并不与黄药师缠斗,始终避实就虚,故意消耗对方体力,只偶尔蛇杖摆动,斜刺里递过来一记狠招,而黄药师虽显疲累,但玉箫剑法精妙绝伦,却总能稳稳化解。
二人就这样时而空手相斗,时而各使器械,攻拒之间,更是猛恶。黄蓉心中挂怀父亲的安危,但见到二人器械上神妙的家数,又不禁为之神往,赞叹不已。
二人杖箫一碰,各展绝招,皆是杀气腾腾,下手毫不留情,欲置对方于死地。那欧阳锋杖身更长,自然在兵刃上占到了便宜,但黄药师剑法精微奇妙,此时竟也未落下风。
梅超风立在一边,数度要想跃上相助,但听二人越斗越紧,自己功力又相差太远,决计难以近身,空自焦急,却是无法可施。
两人又斗百招,那欧阳锋右手蛇杖忽缩,左臂猛力横扫出去。黄药师左手挥出挡格他手臂,右手持箫刺了过去,哪知对方手臂随势而弯,拳头忽的疾向自己右太阳穴打来,正是之前使过一次的“灵蛇拳法”。
蛇身虽有骨而似无骨,能四面八方,任意所之,所以“灵蛇拳法”一旦贴身,才更显威力。
黄药师心中一惊,便要运起“奇门五转”躲避,哪知跃起方有数尺,丹田却陡然一空,浑身涌起一阵疲乏之感。
原来这一夜他激斗数场,且都是与绝顶高手过招,终于到了体力极限,心下不禁惨然,大叫声:“我命休矣!”话音一落,梅超风已飞跃而出,电光火石之间,替黄药师接住欧阳锋那分江断海的一拳,浑身骨骼似都被其打碎,发出噼啪爆响。
“超风!”
黄药师目眦欲裂,忽见欧阳锋蛇杖一伸,突然间肩头微微一麻,一个念头如电光般在脑海中闪过:“不好,这老毒物竟还藏着暗器!”回头看时,果见两条毒蛇从蛇杖钻出,正昂头舞动,耀武扬威。
黄药师怒极,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箫剑横削,两颗蛇头瞬间落下,随后去势不绝,又猛向欧阳锋劈去。
欧阳锋避之不及,忙举杖相迎,只听喀喇一声巨响,这一箫一杖,竟在两人内力互碰之下,均给震为两截。
欧阳锋看着断掉的蛇杖,脸色阴沉,跳到一边,而黄药师却是踉踉跄跄,急步后退。
“爹爹!”
黄蓉脸色大变,赶紧上前搀扶,哪知方一碰到对方身体,黄药师已口吐血箭,双目紧闭,握拳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