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喜来饭店是水沧镇镇东头的一家小饭店,店面虽小,但口碑不错,菜色也比较齐全,更重要的是价格比较公道。选这样的饭店既可以吃好,也比较不会引人注目,毕竟他们突然从流浪儿变成风度翩翩的公子哥,还得空出点时间让自己和别人来适应。
当他们踏入饭店,选择了大堂一个僻静角落的桌位坐下,萧书北注意到邻桌坐着一位老者。这位老人衣着普通,略显破旧,头发已经斑白,脸上皱纹似乎记载了岁月的风霜。从他的衣着和略显弯曲的后背,与他们这些流浪儿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老人正独自一人就着一小盘花生米,喝着一种当地产的烧刀子。这烧刀子咽下时喉咙火辣辣的,如刀割一般,是这一带最便宜的烈酒之一。尽管如此,老人似乎乐在其中,对坐在旁边的萧书北他们毫不关心,从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萧书北也只是在经过老者身旁时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并没有太过在意。
“客官,你们要点什么菜?”一名店小二来到桌边对着萧书北弯腰行了一个礼,看来这店小二眼色还真不错,一眼就看出萧书北是这一行五人的带头大哥。
“你这店里有什么招牌菜?”萧书北微微一笑,语气温和。
“五香手抓排骨、安阳烧鸡、葱爆牛肉、红闷蹄子、三宝烧鸭、羊肉汤、打卤面和干祸时菜。”店小二如数家珍,一下子报出了八个菜。
“好,那就按你说的,每样来一份,再上一壶秘酿米酒、两盘花生米、两斤卤牛肉和五个煎饼。”
“客官,你这会不会点得太多了?”店小二一脸关切地问道。也不知道是见萧书北他们穿着的比较普通,担心遇上吃霸王餐的,还是真心想为萧书北节约开支。
“没事,就上这些,咱可都是干体力活的。”萧书北手一挥,笑了笑,显得极为洒脱。
酒、花生米和卤牛肉自然是先上。等第一道热菜三宝烧鸭上来时,两斤卤牛肉已经清空了。看得店小二是满头黑线乱窜,一愣一愣的。
与猛子和陈二狗他们的狼吞虎咽相比,萧书北的吃相显得相对优雅一些。反正菜不够可以再点,又不担心没吃的。他一边喝着米酒,一边呛着花生米,偶尔夹上一口菜。
接着,他把神识释放了出去,慢慢地向着四周扩散出去。经过老者时,他突然感到心头一颤,这是一种危险的感觉袭上心头。他神情一凛,不敢在老者身上多做停留,更不敢去探测他的修为,因为他知道这个老者并不简单。
正在这时,有三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走在前头的是位脸形方正的白净男子,跟在他后面的一位长着一副老实相,另一位则比较干瘦。
店小二一见到三人立即眼前一亮,飞速地迎了上去,脸上掩不住的喜悦露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对着那位脸形汉子的白净男子说道:“刘管家,久违了!这边请!”话音刚落,三位汉子已被引导进了一个雅间。显然,这三人并不是普通的客人,看来应该是喜来饭店的老熟人了。
萧书北感觉这三位汉子进店时警惕心很强,特别是走在前面的刘管家眼神犀利地扫视着四周,进入雅间之前又回头瞅了瞅。萧书北的好奇心顿起,神识跟着三人探入包厢。
店小二很快就将热气腾腾的茶水和几盘佳肴送了进去,随即就听到一道粗旷的嗓音,也说是店小二口中的刘管家,说道:“小二,出去时请把房门给带上。没事就不要再进来了。”
店小二闻言,连忙应道:“好的,您们请!”声音尚未落地,他就迅速退了出去,将房门仔细带上。
雅间内,那名身材瘦弱的男子,嗓音尖细地开口问道:“刘信使,关于焰日教的西门特派员,也就是您提过的那位西门酷,十二月十五将亲临刘家庄,为刘少森治病的消息是不是准确无误?”
“原来那个刘管家就是刘信使,那这所谓的信使又是什么东东?”萧书北心里嘀咕了一声,不由地又将神识强度又加强几分。
刘信使沉声答道:“确凿无疑,刘少森的情况有日益恶化的迹象,再不救治恐怕时日无多了。”
“听说刘少森得的是一种怪病,兼有寒热、血漏和厌食等多种症状,请了许多名医都束手无策。眼看着人就不行了,还是咱分坛坛主给了他一颗药丸才将命给保住,但要彻底医治还得东方特派员设立祭坛,从教主那里借来神力才行。”一个略带沙哑嗓音的说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害怕和敬畏。
“看来这是那个面相老实的汉子的声音了。”萧书北听了,不禁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刘少森的病应该是恶鬼附体,非药石可治。要想治愈,还得依靠教主的神力才行。”刘信使说道,语气中也是充满了敬畏、崇拜和肯定。
“西门教主,法力无边;西门教主,所向披靡。为教而生,为教而亡。”尖细嗓门和沙哑声竟然压低声音,同时喊起了口号,把萧书北惊得后脊背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要不是刚才亲眼看见三个人都没什么毛病,他肯定会以为撞上神经病的。“喔靠!看这架势,这是一个十足的邪教啊!”萧书北差一点就骂出声来。
“钟里德,你是水沧镇的负责人。此次接待东方特派员非常重要,务必高规格、重安全,事无巨细,确保过程中不出任何差错。时间虽然还有两个多月,但我们不能有丝毫的大意。”刘信使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冷冽而又严肃。
“我今天回去就开始布置,一定尽全力完成刘信使您指派的任务。”尖细嗓音再次响了起来,声音中带着兴奋和期待。
“我们黄竹村一定全力配合,保证不出任何差错。”沙哑嗓音坚定地说,末了还拍了拍胸脯,表示决心。
“王余忠,你在黄竹村的表现非常出色,那个支队在你的带领下信徒数量有了稳定的增长。按这个势头继续下去,年底达到二十人的支队满员标准也不是不可能。我已经将你的业绩告诉王柏当堂主了,他很是高兴。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去你们黄竹村视察。”刘信使鼓励道。
“那都是信使大人您指导有方,在下只要执行而已,就是平日里多到村民家走动,尽可能地联络感情,大力度地宣传真善美的理念和益处。”王余忠谦逊地说道。
刘信使点点头,开怀大笑道:“这种基层的工作非常细致,也非常重要的,需要是耐心和定力。如果我们的骨干每个人都能做到这样,我们焰日教的事业必然蒸蒸日上。来,为我们的共同努力和共同信仰,喝一个。”
“信使大人说的极是。来,为我们焰日教的辉煌喝一个!”尖细嗓门和沙哑声同时响了起来。
“只要我们团结一致,持续努力,这次接待东方特派员的任务必然能够圆满完成。”刘信使再次强调,语气充满了信心。
……
听着这三人之间的对话,萧书北心中震撼不已,身上阵阵寒意袭来,感觉仿佛有一只冰冷的触手正在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诸如“焰日教”、“教主”、“西门”、“特派员”、“安阳分坛”、“信使”、“堂主”、“支队长”和“真善美”这一大串的称呼,给出了许多蛛丝马迹,令他隐隐猜到这“焰日教”可能是一个庞大而神秘的组织。更重要的是凭错前世的经验,他几乎可以百分之一百地肯定这是一人是用一些空头口号和美好幻想来蒙骗老百姓的邪教组织。
“你丫的,还什么恶鬼附体,设祭坛借力,全都是骗人的鬼把戏。单从这一点来看,就知道你丫是个大大的邪教。”萧书北心里一阵大骂,却也把“刘家庄”和“十二月十五”这两个关键信息给记了下来。
这时,他突然感觉邻桌老者的目光余波时不时地向他们这一桌的菜肴瞟过来。特别是上五香手抓排骨那道菜时,他还用鼻子嗅了嗅。等到上安阳烧鸡时,他的哈啦子都快流下来了。看到这,萧书北赶紧将猛子伸向安阳烧鸡的手给拍了一下,撕下一只大鸡腿,走到老者面前,拱手一礼道:“老前辈,这安阳烧鸡烤得香喷喷的,您要不要尝一尝?”
“要,要啊!不要钱的,怎能不要。”老者接过大鸡腿,一口就咬了下去。满嘴流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竟然自始自终都没再看萧书北一眼,也不带声谢的。
老者对萧书北的无视和无礼把猛子和陈二狗他们看得嘴角来回扯了不下十几下,大头郑和林矮子也是眼珠子瞪得圆滚滚的。他们虽然看不出来老者的真实修为,但就凭他的这一身打扮,恐怕不会有什么惊人之处。他们更不明白萧书北为什么还尊称他为老前辈,对他如此客气。要不是萧书北回桌时对他们使了一个禁声的眼色,恐怕陈二狗他们已开始调侃起老者来了。
最后一道红闷肘子上来时,萧书北又给老者撕了一大块肉送了过去。老者这次虽然瞅了萧书北一眼,但依然是一声不吭,接过肉就大嚼起来。
陈二狗和猛子他们看见这个糟老头穿成那样,还如此傲慢无礼,心里自然是极为不爽。要不是看见萧书北对老者甚是恭的样子,他们哪能这么好脾气地忍着,可能早就开骂了。
萧书北就不同了,他一言未语静静地回到自己的桌子上继续吃饭,并再次示意陈二狗和猛子他们不可对老者无礼。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邋遢的老头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这样的人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么能与之怄气,甚至为敌呢?
老者吃完后就先行离开了,走之前也没跟萧书北打个招呼,甚至连看一下都没有。搞得陈二狗他们几人又是一脸的不悦,个个脸都黑如焦炭。
“心胸要大一些,要懂得敬老尊贤。虽然这位老者看起来是个没钱的主,但他过的桥可能比我们走的路还长。今天你送他一只鸡腿,说不定哪天他就送你一场造化。”萧书北语重心长地传音安抚道,众人才逐渐消了气。
萧书北他们酒足饭饱后,又去临近的公共澡堂洗了个热水澡。走出澡堂时,个个容光焕发,气宇轩昂,里里外外都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
“哈哈哈,大哥,我好像觉得身上一下子轻松了许多,都有点不太习惯了。”猛子笑得一张嘴巴都合不拢。
“好日子还在后头,慢慢会习惯的。”萧书北拍了拍猛子的肩膀,温和地安慰道,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刚走出水沧镇时,林矮子挪到萧书北的身边,昂起头来,有点茫然地问道:“萧大哥,你刚才干吗对那个糟老头那么客气啊?”
“诶!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刚才那位老前辈可是一位高人。”接着,他环视了一下众人,又语重心长地告诫道:“从今往后你们千万不可轻视任何人。否则,是会吃大亏的。”
林矮子一怔,才发觉刚才的确是自己托大,有点忘乎所以了。既然大哥说他是个前辈高人,那一定就是。赶紧对萧书北拱礼说道:“大哥说的是,刚才是我托大了。我没能看出他的修为,说明他的修为可能很高,高的我看不出来。没想到我竟然把这一点给忘了。今后一定多加小心。”
“你能这么想,很好!”萧书北非常欣赞地拍了拍林矮子的肩膀。
“哈哈,大哥,不知已经有多少年没像今天晚上吃得这么舒坦了。”猛子虽然刚才对老者的态度也很是不爽,但这时的他已然对此失去了兴趣,只是不停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还打了一个饱嗝,一脸的幸福范儿。
“嘻嘻!萧大哥,我把昨天晚上亏掉的那只老母鸡全都吃回来了。”陈二狗嘻嘻一笑,也说了一句大实话。
“哦,对了!萧大哥,你昨天晚上是怎么知道我们锅里炖的是一只老母鸡?”林矮子突然想起一个很想知道的疑惑。
“母鸡的鸡冠不是比较小吗?”萧书北对林矮子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也感到有点疑惑。
“怪不得大哥你能知道竹筒内骰子的点数,这下我终于明白了。”林矮子喃喃道,很有点意味深长的样子。
大头郑听了不禁打了一个激灵,连忙把自己的某个地方给捂住,惊讶地问道:“那萧大哥,如果你具有可以透视一切的火眼金睛,那你是不是也知道那哥俩大小不一样啊?”
陈二狗啪得一声狠狠地扇了大头郑的大头一下,怒道:“你丫的,萧大哥是什么人物,又不是闲得蛋疼会有时间去关心你那哥俩?”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昂望着头顶那满天的星星,脚步感觉更加轻快了,还一路哼着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