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维卡重新点上一根雪茄,靠在沙发上。
烟雾在上方升腾,这让她想起了范德尔还在的日子。
福根酒馆曾经是他的地盘,声名赫赫。
范德尔也曾是整个祖安的话事人。
可惜...
那老东西当年确实有几分血性,不然自己也不会跟着范德尔混。
可范德尔自从养了女儿之后就变了。
学会了让步、学会了妥协、学会了交易。
赛维卡理解范德尔,但她又无法认同范德尔。
范德尔的做法确实能最大程度的保护祖安。
但,皮城有日之门,祖安有什么?
数不清的废水和毒气!
甚至连阳光都是皮城人的,新鲜空气也是...
黑巷的成立确实让祖安变好了,但还不够。
如果祖安放弃继续抗争,那十年前,布鲁克林大桥上的鲜血不就白流了吗?
每次赛维卡质问范德尔,得到的只是一句敷衍的回答:
祖安会好的,它只是,需要时间...
会好的?寄希望于皮城人的怜悯吗?
如果范德尔当日选择开战,那她赛维卡绝对是第一把插进皮城佬心脏的尖刀!
可是他退缩了,为了几个小鬼竟然愿意把自己交出去!
范德尔是黑巷的话事人,少了范德尔,黑巷就是一盘散沙。
和皮城抗衡也无从谈起。
赛维卡不明白范德尔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也不愿意明白。
她只知道,放弃抗争的祖安,阴霾将永远也不能被阳光驱散,或许活着都将成为一种奢侈。
十年前的布鲁克林大桥上改变了许多人。
也许她永远的留在了那一日。
现在,她是希尔科的二把手,福根酒馆也归她管。
人们都说她背叛了范德尔,赛维卡不在乎。
她只知道谁能带领祖安走出困境,谁就能获得她的忠诚。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仅此而已。
酒馆的门被推开,拄着拐杖的希尔科带着手下的小弟鱼贯而入。
希尔科转过头扫视全场,点头示意:
“赛维卡,这里不是谈事的地方,带客人上二楼。”
赛维卡将手中的雪茄掐灭:“请吧!”
等到三人进入二楼的办公室,希尔科眉头一挑,猩红的左眼看着背后的赛维卡:
“暂时安全,在门外等我。”
赛维卡与希尔科对视几秒,会意走出房门。
希尔科拄着拐杖来到茶壶面前:“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要茶还是咖啡?”
“不用拐弯抹角,基本的礼仪我还是懂的,谈正事吧,希尔科,时间紧迫。”艾米斯坦拿下自己的面罩。
希尔科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坐在主位:“货还在筹备当中,实验进行的很不顺利,实验体表现得...相当狂躁。”
艾米斯坦一听来了兴趣:“‘微光’,记得是这个名字吧,放心,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想求购一种炼金烈焰,家里的草长得有点茂盛。”
希尔科打量着艾米斯坦的话语,点了点头:“这批货倒是有,不知道你需要多大威力?”
他在等待艾米斯坦的下文。
“钱不是问题,威力要多大有多大!最好能将一片森林烧成白地那种,第一批样品什么时候能出来?”
艾米斯坦有恃无恐,这次是军部拨款,她花的毫无顾忌。
猩红的眼珠配着扑克脸,希尔科的表情总让人琢磨不透:
“一周。”
一周?黄花菜都凉了!
艾欧尼亚战场上争分夺秒,她可不愿意落人口舌。
毕竟,这次任务,苍白女士会亲自过问。
“三天,我最多给你三天的时间,连样品和第一批成品同时交付。”
希尔科叹气:“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艾米斯坦气势十足:“那如果我付双倍的钱呢?”
希尔科并未接话。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那会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什么时候祖安的话事人会为客户担心钱了?这活儿必须是你的,明白吗?”
艾米斯坦话未说全,聪明人应该有点自知之明。
希尔科可不是白手起家。
拿了诺克萨斯人的东西,早晚会吐出来!
而现在,诺克萨斯要给希尔科好处,希尔科不能拒绝。
诺克萨斯是希尔科的天使投资人,金主的面子,多少得给点。
希尔科有些沉默,端着茶杯望着街道上又打作一团的混混,显得兴致缺缺。
“那就三天,三天后你们来拿货。”
“合作愉快,希尔科阁下。”
“合作愉快。”
双方谈拢之后,希尔科让赛维卡将艾米斯坦送出黑巷。
自己一人站在福根酒吧二楼欣赏着外面的风景。
“教授,刚才的谈话你都听到了吧,我们的金主只给了我们三天时间。”
二楼书柜暗门开始转动,绑着绷带的辛吉德从门里出来:
“最多一天,破坏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可比寻找微光的平衡容易多了。”
希尔科优雅的转动茶匙,耷拉着右眼:
“三天,我给我们的客人承诺过,少一天都不行。”
辛吉德和希尔科是老搭档,他当然知道希尔科话里有话。
拉起椅子,缓慢的坐下,佝偻的身躯蜷缩在椅子上:“听起来你有自己的计划?”
希尔科抿了一口咖啡,将杯子放在桌上:
“微光的实验进度很不理想,我的线人告诉我,议会已经开始修建海克斯飞门,这场竞赛已经开始,祖安可不能成为落下脚步那个。”
辛吉德摇了摇头,声音像破损的风箱:“人体实验的样本太少,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事儿我提过好几次。”
希尔科耸肩,瞥向对面的老人,语气诚恳:“你得理解我,教授,能给你抓来的人我都已经抓完了,现在,不是有现成的猎物送上门来吗?为什么不给他们加点料?”
辛吉德破罗嗓子发出吭哧吭哧的嘲笑:“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想,三天时间确实有点紧。”
“那就放手去干吧,教授,相信我们的金主会妥善运用这批货物的,至于实验数据的事儿我会办妥的。”
辛吉德点点头重新进入暗门,只留希尔科一人独享这来着不易的宁静。
他的兄弟,范德尔,一年前也曾站在这里遥望黑巷的街头。
那场爆炸让他失去了他的兄弟,也让他欠了赛维卡一条胳膊。
所有人都有不堪回首的过去,或许阴暗,或许卑鄙。
但人们别无选择。
自他差点被范德尔差点溺毙于那条充满炼金废水的河流中时,他就明白这个道理。
想到那条挥之不去的炼金废水河,希尔科的义眼就在提醒他,得重新上药了。
自谈判开始,左眼残存的末端神经就在不断灼烧着他的大脑。
这份痛楚,是他最好的朋友。
时刻提醒着希尔科,他活着,又苟活了一天。
希尔科拿出滴露针管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一位蓝色头发的小女孩无助的站在门口,背后藏着一个造型怪异的手雷:
“希尔科,我...我...有事找你,我又有了新的发明,我想...我想它能派上一点用场,多少能帮帮你。”
冷酷残忍的希尔科看着瑟瑟发抖的身影,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同样的无助与弱小,软弱可欺。
也许,孤独的从来不是他一个人。
祖安的发展离不开祖安人的牺牲。
背叛、仇恨也并非他一个人的专属套餐。
他就是代价,范德尔也是代价,赛维卡同样是代价,所有死去的人都是代价。
但他不希望眼前的小女孩同样成为代价。
不然,他们的血,不就白流了吗?
至少现在,希尔科感觉到了孤独。
他们都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希尔科想了想强忍着义眼带来的眩晕感,挤出几分难看的微笑:
“过来,金克斯,来帮我个忙。”
说罢,他将滴露针管送到手足无措的金克斯手中。
也将他心底最后的一丝怜悯和信任送到了这个女孩手中。
这一刻,他不像祖安的话事人,也不像祖安的暗中控制者。
反而像个带有些许期许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