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厨泉是到过汉地的。
他很清楚，哪怕就是并州之地，也比草原好多了。
更何况是人口千万的冀州等地。
那可真的是千里沃野啊。
而且如今汉室衰微，正是英雄出世的时候。
谁又能保证，英雄，不是出于塞外呢？
鲜卑人如今虽然一统，但实力比起当年能逼得汉朝和亲百年的大匈奴暂时还是无法比的。
步度根和扶罗韩互相对视了一眼。
连当年占据了从东海之滨到西域，纵横万里的大匈奴都被汉朝击败了。
鲜卑部能是汉朝的对手？
更何况，还是个非常分裂的鲜卑部。
现在大体上分为东西两部，但无论是步度根还是东边的轲比能，其实对麾下的鲜卑各大小部落的掌控力都不强。
这就是一个零散的部落联盟。
在并州劫掠一番，他们的胆子是有的，而且很大。
但是和一个能灭亡南匈奴的汉人势力敌对，步度根等人就有些胆怯了。
鲜卑人虽然在一百多年后陆陆续续的在中原建立了多个政权，乃至于后来所谓的关陇集团，也是鲜卑部和关中的汉人豪强结合之后诞生的产物。
但后来的鲜卑部十分的强悍，并不代表现在的鲜卑部就有实力去和中原的汉人诸侯们敌对了。
实际上。
即便是在汉末的军阀混战的时代。
汉人豪强也时不时就抽周围蛮族的大耳刮子的。
这是一个汉家武力处在巅峰的时代，即便是汉朝衰微，汉人的武力也并未因为中央朝廷的衰微而迅速衰败——野心勃勃的诸侯们反而借此掌控了更多的武力。
即便是如今的汉朝，各大诸侯也是有实力吊打周围蛮族的。
呼厨泉知道步度根等人在畏惧什么。
他继续说道：“大单于，你需要对付的并不是汉朝的地方诸侯，而是汉朝的叛军，他们自号天策黄巾，乃是当年发动黄巾之乱的张角的残部而已，他们根本不可能得到汉朝朝廷和地方上的汉朝诸侯们的支持！而且，现在是消灭他们最好的时机！否则，等他们壮大，我等恐怕连在草原上立足的地方都会没有了！”
扶罗韩冷笑一声：“草原是草原上的勇士们的地盘，汉人就算再强，他们也不可能对草原做什么的！若有大军前来，我等打的过便打，打不过便走便是，草原上的部落皆为行国，又不像汉人那般是种地的种族！”
“现在情况不同了，汉人豪强起于阴山南麓屯田，这就是一把刀，一把抵在草原诸部腹部的刀！”呼厨泉冷声道，“大单于，汗王，你们想想...就在阴山南麓，存在一部人口数十万，能随时出动数万精兵的汉人势力...鲜卑王廷还能安立在这汗山之上，仇水之边呼？”
“他们是汉朝的叛军，汉朝军队会消灭他们的！”扶罗韩道。
“若是以前也许会如此，但现在不同了...汉朝朝廷被董卓掌控，关东诸侯准备联合讨伐董卓，汉朝自顾不暇，若这天策黄巾在中原，在关中等汉朝腹心之地壮大，汉朝各方势力自然不会视而不见，但他们现在在并州，在紧挨着漠北草原的并州北部！我想...他们暂时不是汉朝的麻烦，而是大鲜卑的麻烦！”
“我们的麻烦？”步度根皱了皱眉头。
“难道不是吗？他们现在可以获得大量的战马，可以训练出大量的骑士，到时候，数万装备着钢甲、钢弩的汉人骑士在草原上狩猎，哪个部落能抵挡？”呼厨泉摇着头说道，“大单于，汉人有句话叫做...防范于未然！现在天策军只有兵马数千而已，但他们可是刚刚得到了十几万的人口啊！”
步度根沉默。
“如果大单于麾下能有数万装备着钢甲、钢刀的骑士，中原诸侯，又能奈何？大单于莫说再次一统鲜卑，就算日后占据中原，屠杀汉人的壮勇，蹂躏汉人的妇女，把中原变成大鲜卑的牧马之地，也未必不可！”
步度根脸色微变。
中原，沃野千里的中原....
“奈何，如今天寒地冻，草原上诸部疲乏，战马瘦弱，不适合征战...”
步度根显然是有野心的。
数万钢甲鲜卑骑兵，确实是一支不可抵挡的力量。
尽管，现在进攻天策军，他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如今是冬季。
草原上食物短缺，战马瘦弱，并不适合征战。
强行召集诸部，诸部未必会响应。
但若以本部兵马出击，步度根并没有把握。
“大单于可召集诸部，迁徙到仇水边上放牧，若如此...诸部必然响应！”
呼厨泉建议道。
“不可！汗山王廷，岂能让其他部落前来！”扶罗韩急忙上前一步，盯着呼厨泉道；“此乃我部根本之地！”
“若鲜卑诸部自立，则永无出头之日！大单于，若欲霸塞外，光靠本部人马是不够的！”呼厨泉道，“而且，这难道不是整合鲜卑诸部的机会吗？”
“整合？”
呼厨泉摊开手：“难道不是吗？大单于领诸部勇士外出征战，立功、赏赐、提拔诸部勇士，天经地义，诸部首领岂能与麾下勇士作对？”
这其实就是“绕开部落，直接管人”的办法。
历史上。
铁木正的“千户制”和努尔哈赤的“八旗制”都是这个思路。
直接绕开各部酋长，把各部的勇士用类似于“千户”、“八旗”之类的办法组织起一个劫掠集团，用劫掠来笼络各部勇士，到时候刚部落酋长的话语权可就没有千户长、旗统领大了。
呼厨泉以前想要在匈奴实行，但无奈无法推进——改革永远是改自己最难。
就像是光头歼敌两亿的时候，怎么也不可能分地。
但到了虎踞大员岛了，分起别人的地来那就容易多了。
而现在，投奔了鲜卑的呼厨泉成为了步度根的谋臣，自然是要紧紧抱着谋主的大腿，尽心尽力为谋主出主意了。
而呼厨泉出的这个主意正好击中了步度根内心最心心念念的事情。
那便是整合鲜卑部，彻底压服轲比能。
至于能否灭掉天策军....这事的优先级，肯定是没有整合诸部大的。
正好，天策军可以作为一个诱饵，一个让步度根直接掌控西部鲜卑诸部壮勇的诱饵。
“传单于令！今冬严寒，诸部缺衣少食，牛羊缺乏草料，大单于怜悯部民，允许诸部迁徙到汗山下，仇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