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内。
“混账,都是一群混账东西!”
“打得好,打得好,真该将他们千刀万剐了!五年前刚发生的事情,到现在都不知道长记性!”
老朱一听到今天朝会发生的事,顿时火冒三丈,恨不得将这些官员剥皮实草,都难解心头之恨。
朱雄英站在一旁,闻言精神陡然一震,立即出声道:
“皇爷爷,政策是要与时俱进的,孙儿以为如今的阻力固然很大,但还没到不能解决的时候,若真的到不能解决的时候,那大明就离亡国不远了!”
他是下定决心了!
读书人已经被养了二十多年,早恢复的差不多。
现在没必要用大明的三百年,去继续供养这群腐儒,若是长期以往如此,只会让大明陷进一个怪圈中,难以发展。
“话虽如此,可读书人的优待政策,毕竟是咱早年定下的,岂可朝令夕改?”
朱元璋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人老了,也少了那份锐气,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
废除秀才的免税田,这不是杀人就能解决的问题,也不是罢黜朝廷文官就能解决的事情,此事已经关乎到天下几百万读书人的切身利益,跟太多士人挂钩。
几百万人啊,这是多么可怕的数字!
“请皇爷爷三思!今天废止,他日孙儿也好用其他办法,拉拢文人士子,不然的话,淮西那边孙儿也很难办。
从这段时间的朝会来看,他们似是一点动静没有,但越是宁静,就越有问题,现在他们都想着让勋贵家子女继续做皇后呢。”
“以后,若是孙儿和他们掰手腕的时候,他们转头去支持我儿子,那我这个做爹的岂不是很尴尬……”
朱雄英沉声叹息着,脸上还真露出尴尬的表情来。
他想过驰骋沙场的感觉,也想过御驾亲征,立下赫赫战功!
可打仗不是过家家,大明现在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恢复民力,需要的是文皇帝,而不是武皇帝。
朱雄英这层身份背后,天然有淮西勋贵的支持,但同时这也代表着,朱雄英在文官中的支持力度不足,这绝对是一个烧脑的问题。
他也曾畏惧过,淮西武将们,会不会在自己当皇帝的时候,彻底碾压文官,然后自己毫无意外的被架空成一个傀儡?
朱元璋听见这话,牵了牵嘴角,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怕子孙不孝?”
“子孙不孝,那是子孙的事情!我只是怕,子孙会被淮西武人彻彻底底的把控,到那时,这天下可就真的乱了……”
朱雄英话音未落,就被朱元璋挥手打断。
“你就直说吧,要咱帮你做什么!”
“只要皇爷爷废除了读书人的田亩税,国库必可年年丰收,等到孙儿时再开海禁,杨帆域外,从海上的利益中拉拢文官,最后掉回头,废了勋贵的免税田!
等这一切结束,就能从皇庄开始,实行天下人为天下事出力,凡我大明子民,皆无免税权力,该交多少就交多少,皇帝也是如此!
当然,还得有个专门的税收衙门,所有税收回归朝廷,由朝廷统一调用,而不是像现在这般。”
朱雄英下起狠手来,那是连自己也不放过。
皇帝嘛,千千万万家的大家长,在享受权力的同时,同时也应该奉献。
“那勋贵要是不同意呢?”
朱元璋瞥了他一眼,这可是一块大蛋糕,勋贵会轻易撒手?
那都是帮杀人不眨眼的东西啊。
“由不得他们不同意,海外的利益大了去了,孙儿有信心,把勋贵都赶出去,甚至……”朱雄英迟疑了下,终究是没说出接下来的话。
朱元璋目光上挑,轻蔑的说道:“甚至连藩王都一并赶出去,是吧?”
朱雄英低着脑袋,算是默认了。
“行了!这件事,皇爷爷会替你解决,咱还没死呢,轮不到他们在这里作威作福,你赶紧回去想办法处理宝钞的事情,宝钞不解决,一切都是奢望!”
朱元璋的声音很沉,自从知道宝钞是在剥削天下百姓的财富后,他痛心疾首的恨不得明天就能解决。
宝钞的泛滥和他有太大的关系。
再次得到老爷子的逐客令,朱雄英躬身退出乾清宫,向着养心殿行去。
......
应天府,城南胡同。
“看看,给你们带什么回来了!”陈大彪手中提着只大鲤鱼,脸上挂满笑容,冲屋子中正玩耍的侄女喊道。
陈小朵欢喜地迎了上去。
小孩子双手展开,快速来到陈大彪面前,抱住了陈大彪的大腿道:“伯父,哪里来的大鱼啊?”
“好大啊。”
这时,正在厨房帮着伯母引火的陈凌,听到陈大彪的声音,探着脑袋看了看,接过大鲤鱼,脸上顿时一喜,又回了厨房继续帮忙。
陈大彪看着陈婧坐在门外,闷闷不乐的样子,问道:“丫头,你在想什么呢?”
“阿爹,你哪里弄来的这么大的鱼?”
陈婧望着陈大彪,表情有些疑惑。
陈大彪摸了摸后脑勺,面容憨厚的笑着道:“那个,阿爹当然是去开工了,这是今天的工钱换的,你们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不能吃的差了。”
“真的是这样吗?”
陈婧仰头看着父亲,似乎并不相信这番解释,毕竟他也是刚刚上工,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工钱。
而且这一条大鲤鱼,看重量至少有两斤半,一斤十六两,那就是四十两。
这可不是普通人家能吃得起的。
“那个,那个……”陈大彪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女儿的问题。
“今天你又去见孙伍了?”
陈婧见父亲不回答,继续追问着。
“什么叫我去见他,是他……”陈大彪性子直,嘴巴也快的很,一时没收住,竟直接说了出来。
陈婧愣了下,起身急道:“我就知道,那么大一条鱼,肯定是他的!阿爹,你到底答应他什么了?他为什么要给你鱼?你是不是...”
“阿爹对余小子已经很好了,那小子这一去苏州生死难料,闺女你可不能耽误了自己呀,这鱼是孙伍来买你的,我瞧着孙五这人也......”
陈大彪低着头,不敢直面自己的女儿,闷闷地进了屋子。
陈婧望着父亲的背影,鼻尖酸酸,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前些日阿爹还让自己跟余大哥一起去苏州,怎么短短几日就变了说法。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就算知道,又能做什么呢?
这时,躲在暗处的两名锦衣卫,将院中发生的一切,都听的清清楚楚。
小旗道:“老大,要不要教训教训陈大彪?”
“怎么教训?仔细盯着!谁敢来,咱就拿谁撒气,连太孙的人都敢动,真是寿星老吃砒霜!”
赵炳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别说话。
教训陈大彪?
还是算了!
不过那些敢打陈婧主意的人,就不妨碍锦衣卫行使权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