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拱端起酒盅,小抿一口,不再言语。
韩楫试探道:
“要么先用二百两,砸一下试试?”
高拱仰头朝屋顶翻个白眼,冷哼一声:
“一个姚旷,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韩楫不敢多言。
高拱每次有了高明或自以为高明的决策,都会仰头向上翻白眼。
韩楫顿时明白,高拱并不想用重金,去砸张居正的幕客。
高拱说道:
“在老夫看来,收服姚旷,别说砸五百两银子,就是砸五两银子,也是不值。”
韩楫心中愕然。
您老想空手套白狼?
高拱傲然说道:
“你按我所说去办,姚旷自己会乖乖找上门来。”
高拱吧啦吧啦讲了自己的计谋。
韩楫听了心服口服,两眼泛光,直竖大拇指,连声赞道:
“恩师有此妙计,不怕姚旷不从。”
韩楫正要出门,高拱喊住他:
“你派谁去做这件事?”
韩楫想一下,说出一个手下的名字。
高拱摇摇头:
“此人口风不严,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
姚旷自从上次被人莫名其妙套头绑了,又莫名其妙被人放生,终日惶惶不安。
自从冯保被贬到皇陵种菜,徐爵也无影无踪,姚旷觉得自己连个吐苦水的人都没有。
张居正不再安排他什么种事情,整日只是做一些抄抄写写,陪张家儿子读书的事。
这日,姚苦闷烦躁得紧,独自一人出门,去街上一家酒肆喝闷酒。
酒酣耳热之际,姚旷想起自幼读书,如今年近半百,却未考取功名,整个人如坠冰窖,浑身数九寒天般冰凉。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进了酒肆。
他一眼看见微醺的姚旷,大声说道:
“哎呀,这不是姚兄吗?”
姚旷朝那人看去,甚觉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那人在姚旷对面,不请自坐。
姚旷凝视对方眉眼,猛然想起这人,便是当年在婺源,一起中了秀才的余懋学。
“啊哟,这不是余兄嘛,多年不见,幸会幸会。”
余懋学拱手作揖说:
“幸会啊姚兄,在下正是余懋学。”
姚旷问道:
“余兄在南京高就,这是到京城办事吗?”
余懋学笑着摇摇头:
“从南京奉调,在都察院供职了。”
姚旷讪讪笑道:
“那可是高升了呀,恭喜恭喜。”
他说着话,老脸不由一红。
当年一起中秀才的同窗,人家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了,而自己却还是张家私臣。
就这么个身份,还遭受主人冷落。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悲哀呀……
余懋学一眼看透姚旷的心思,问道:
“姚兄现在何处高就。”
姚旷脸颊更加发红:
“何谈高就,只在元辅府上,做个幕客而已。”
余懋学故作惊讶:
“先生当年意气风发,文采飞扬,纵论天下,可谓人中之龙,当时我等何其钦佩,怎会选择去做幕客?”
姚旷羞得无地自容,摆摆手: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余懋学说道:
“不过,能在张居正府上做幕客,常在元辅面前露面,迟早是要飞黄腾达的,不急不急。”
姚旷越发羞赧:
“余兄想多了,鄙人身无功名,就算在元辅身边做事,也没啥用处,唉……”
余懋学眼珠一转,朝酒保喊一声:
“来呀,给我一间雅座,我与兄长边吃边谈。”
姚旷赶紧摆手:
“余兄不必客气,鄙人就要回去了。”
“姚兄这就见外了,他乡遇故交,今天我们一醉方休。”
余懋学硬是连劝带拉,请姚旷进了一间临窗小雅座,重新布了酒菜。
两人相谈甚欢,不谈功名则罢,及至谈到功名仕途,两人满眼都是泪。
姚旷说道:
“你胜我百倍,乃是朝廷命官,我是一介布衣,这辈子,算是没指望了。”
说罢泪水涟涟。
余懋学说道:
“余兄差矣,我看似光鲜,实则心里苦啊,说多了都是泪。”
姚旷抹去自己的眼泪,安慰对方:
“你知足吧,这次调任京师,在朝廷替皇上做事,这等好运,我做梦都不敢想呢。”
余懋学收住眼泪,微笑道:
“我也算撞上好运了,幸亏遇到高总摄提携,不然得在南京户科给事中位置上,干到死,也挪不了窝。”
姚旷问道:
“你拜在高拱门下了?”
“倒也没有正式拜门。”余懋学一脸谦逊低调,话语却很高调:
“只是高总摄器重我,算是收了我这个门生。”
姚旷点点头:
“哦,这很好,听说高总摄器重人才,任人唯贤,你算是蒙受知遇之恩了。”
余懋学说道:
“张阁老也很重才,你在张府这些年,张阁老肯定也会给你安排个好位置的。”
姚旷脸一沉,说道:
“张阁老怕是连他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管我们这些下人。”
余懋学举起酒杯,与姚旷碰杯对饮。
“姚兄在张府,似乎不太不得志?”
姚旷说道:
“屋檐之下,仰人鼻息,何谈得志。”
他给余懋学和自己的酒杯,斟上酒。
两人再次碰杯,一饮而尽。
余懋学见话题水到渠成,便不在遮掩,直奔主题:
“姚兄才高八斗,远在鄙人之上,却如此落魄,不免令人唏嘘。”
姚旷听得热泪盈眶。
余懋学说道:
“姚兄是否愿结识高总摄,到三法司谋个职位,也许就会时来运转。”
姚旷不由心动,“鄙人并无功名,这,这能行吗?”他满脸渴求。
“怎么不行,我与总摄素昧平生,素未谋面,高总摄知我后,求贤若渴,二话没说,直接将我调任都察院。”余懋学说的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仁兄如此高才,高总摄绝对会惜才如金的。”
姚旷频频点头:
“余兄说得对,只是我已入张府,你也知道,张阁老和高总摄两人……势如水火,高总摄举荐我入职都察院,张阁老怕是要万念俱灰的。”
余懋学心中冷笑。
张居正万念俱灰?
人家不杀你,不赶走你,算你侥幸了。
余懋学决定用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姚旷,逼他就范。
余懋学压低声音问道:
“我听人说,姚兄曾经遭人绑架,可有此事?”
姚旷一惊,眼神警惕,看着余懋学。
那次给冯保送信,被人黑布袋蒙头的一幕,涌上脑海。
这件事,他只给张居正说过。
余懋学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余懋学接着说道:
“姚兄在张府多年,知道的内幕太多,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你要小心啊。”
姚旷问道:
“余兄这是什么意思?”
他拿筷子的手哆嗦起来,竟然停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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