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子扎手……”
“这雏儿有问题！”
燕顺流窜绿林多年，也是心狠手辣的主儿，他提上虎啸扑林刀，冲向出事的堂屋。
那边阖上的门扇在下一刻‘轰’的破开，被抓进去的手下与碎裂的门扇炮弹般一起飞了出来，门扇落在地上散成无数块。
飞出的绿林汉子重重砸到地上，印出一滩鲜红的血迹，已经看不出人的模样。
“小心！”燕顺大吼提醒手下。
视线里，仅剩的一个手下，被一只难以形容的青黑大手抓住面门，举到了半空之上。
顺着粗长的手臂看过去，让他脸色瞬间大变。
刚才口中的书生披头散发，双眼透着幽绿，宛若巨人贮立在那，一手捏住他手下的面门，还未等燕顺做出反应，那名手下就被大手活生生的捏碎了脸。
这一幕，看得他头皮发麻，心里骂了一句：直娘贼！这哪里是什么文弱书生！
虞珏随手扔了尸体，偏头看向那边的这伙盗匪头目，粗大的脚掌呯的踏在地面，迅速裂出一连串的蛛纹，激起浅浅的尘埃扩散。
下一秒，虞珏抬起手臂，呼啸声横挥过去，那边反应也快，燕顺提刀竖在身前，刀身砰的一声震动，将他打的后退。
燕顺嘴角溢血，脚下一点地面，借着这股力道，径直倒飞上院墙，与虞珏拉开距离。
他本身是会御兽异术，可惜最近四处流窜，并没有找到合适的猛兽伴身，否则也不会弄的这么狼狈。
“娘的……他到底是啥书生……”
燕顺不敢多待，转身降下墙面，拖着手里那口重刀，几个飞纵消失在黑暗里。
篱笆后面两个泼皮看的头皮发麻。
其中一人唰的冲进黑暗逃走，另一人走的慢，刚转身，颈项就被从后面伸来的短剑贴上。
那泼皮回头，小丫鬟玉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手里还握着一把短剑。
这就是为何当初虞广臣流放青霞镇，要带玉桃的缘故，小姑娘五岁进入虞府，原先是虞家二小姐的小丫鬟，跟着好武的虞二小姐练过几年，请的还是汴梁城里一位张姓教头。
以体格来说，小姑娘对付一个常年混迹绿林的盗匪显然不行。
如果偷袭的话，胜算还是挺大。
……
庭院里，将近两丈的身躯，一点点的缩小。
咳咳！
恢复正常人体格后，虞珏不适应的咳嗽两声，这是他第一次尝试驱使炼体中的大力鬼王符箓。
虽然有些难受，但身体膨胀高大之后带来的无匹力量，令他有些痴迷。
那边，玉桃小小的身子，拿着短剑，逼着一个泼皮走来，刚刚他看完了全过程，来到书生面前，几乎瘫软在地。
“你找人来杀我？”
虞珏一眼认出泼皮的身份。
“……不是我要杀你……虞公子，是保正他要杀你……”
“为何？”
“你父亲虞侍郎被定了刑期，下月就要斩首示众……阳谷县史县尊……想讨好蔡太师……让王保正杀你……他便花钱雇了几个流窜的绿林盗匪……”
听到这句，体内那一缕残魄传来悸动，虞珏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夜风里，他发丝在风里抚动，听到父亲将被秋后问斩，属于这具身躯的记忆，让虞珏一阵酸楚的疼痛。
记忆的碎片里是独属于虞广臣的情感。
仿佛看到了一个风华正茂的男人蹲在地上，细心教导头戴虎皮帽的孩童呢喃学语，挺拔的身躯有时也会弯下来，搀扶孩童蹒跚学步。
翻过许多岁月。
严厉的父亲还未脱下官袍，便急匆匆拿上戒尺，打着长高不少的少年手心，训诫他犯下的错误。
虞珏眼中风化正茂的男人正慢慢老去，发丝渐渐掺杂白迹，又看着他身形随着岁月慢慢佝偻，不再意气风发。
不久，生辰纲、罢官、下狱、虞家被抄，分别的画面，让他心碎。
最后的记忆里，白发苍苍的老人戴着枷锁被押上囚车，朝着皇宫的方向哭喊：“陛下见见老臣吧，生辰纲劳民伤财，不能继续了！”
这次老人被塞进囚车押送离开了。
虞珏沉浸这段悲痛的记忆里，手慢慢捏紧。
‘家破人亡……’
‘……原来，你这一丝残魄不愿离开，是舍不得家中亲人……是想回去看看你的父亲和你母亲……’
或许是虞珏的心里话起了作用，翻腾的记忆平静下来，虞珏重新睁开眼，过去将丫鬟手里的短剑拿走，用手帕擦干净。
“小姑娘家家，别舞刀弄枪。”
他随后朝泼皮挥挥手，语气平淡：“你走吧，我不杀你。”说完，将短剑插回鞘，还给玉桃。
“谢公子不杀之恩！谢公子不杀之恩……”那泼皮又是磕头又是道谢，退出院门后，屁滚尿流的跑远了。
虞珏在庭院里，看着这个泼皮消失在夜幕里，脸色渐渐泛起了幽绿，嘴角勾起了一丝狞笑。
他拍拍小姑娘的脑袋。
“收拾东西，我们回一趟汴梁。”
玉桃眼皮跳了跳，她咬着嘴皮点点头，将短剑放回袖里，乖巧的钻回房里。
这边，虞珏转身回到堂屋。
他将重叠的五个坛子拿到面前：“我放你们去投胎，不过离开之前，先替我了结此处保正和他几个泼皮手下。”
嘶啦！
虞珏撕开坛口的黄符。
左手上却多了另一道符，名曰：五鬼夺命符。
这是炼符篇其中一道符箓，不过不是虞珏所画，而是跟坛子里的鬼物一样，都是曾经的虞广臣所为。
虞广臣应该是想养出这五只鬼，然后回到京城报虞家被陷害的仇，可惜太心急了，导致阴邪入体。
“了结他们，尔等便自由了。”
虞珏手中五鬼夺命符忽地自燃，他将灰烬一扬，从坛口冲出的五道青光各自衔上一片灰烬，唰的飞出堂屋，转眼消失在黑夜里。
风声消弭。
虞珏面色阴沉的过去与玉桃一起用饭，到了后半夜便从尸体上剥衣服和鞋子穿上，将收拾好的包袱挎上肩头，随后把尸体和柴火搬进房里，从灶口取了一把火丢进柴火堆。
干柴烈火，迅速燃烧。
通红的火光照亮黑夜，也映在虞珏脸上，他阴沉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走吧！”
一主一仆相互牵着走进黑暗。
……
梆~~
梆梆~~
更夫敲着梆子走在清冷的街上，隐约间瞥到什么东西，吓得加快了脚步。
王保正的家就在青霞镇某条街上，独栋的青砖院子，还有二层的小楼。
用过晚饭后，他看着婆姨收拾残羹剩饭离开，敞着肚皮舒坦的坐在首位的椅子上，泡上一壶热茶，吹了吹热气，吸溜的抿上一口。
掐着时间推算，这会儿他派去的两个泼皮应该带回好消息了。
毕竟就两里地，屋子里就一个病秧子书生和一个小丫鬟，耽搁不了多少时间。
就在他放下茶碗，便听院门啪啪的拍响，远远听到外面是手下的泼皮在喊他，王纪的婆娘从灶头起身，擦着手过去开门。
便见两个泼皮笑呵呵的进来，向保正的婆娘拱了拱手，随即走进堂屋。
“保正！”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规矩了，看你们高兴劲儿，事情办妥了？”王纪心里也猜出几分，便从怀里摸出事先准备好的红纸，包上几枚铜子递给他俩。
毕竟让手下做这种事，总要扫下晦气。
“明日，你们再跑一趟县衙，就上报青霞镇来了盗匪，将看管镇外小院里的虞广臣杀死，抢走了财物，小丫鬟玉桃侥幸逃过一劫，我念她年龄小无处可去，便收到家中寄养……”
或许太过兴奋，王纪嘴里像炒豆子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这才看向两人身边，发现没有小人儿的身影，这才反应过来。
“那个小丫鬟玉桃呢？”
话语刚一落下，院门那边陡然再次响起敲门声。
那是熟悉的声音焦急的喊。
“保正开门，快开门，出事了！”
王纪愣了一下，赶紧冲出堂屋，“怎么回事？”
距离院门不远的保正婆娘惊疑不定的过去开门，她拉开门栓，木门响起吱嘎的呻吟声。
门扇一开，就见两个泼皮慌张的冲了进来。
“保正，不好了！”
“请的锦毛虎跑了……手下人全死了……那虞书生，是一个妖怪！”
保正的婆娘看到这两人面容，脑子瞬间空白一片，这两个泼皮，怎么跟刚才进来的，怎么一模一样？
不对……刚刚进屋的两人是谁？
想到这里，她本能的看向堂屋那边，隐约看到了什么，吓得原地哆嗦，靠着墙直接瘫坐下去。
而那边檐下的王纪瞪大眼睛。
“不可能……虞家的纨绔……要是这么有能耐……他……”
话到这里突然下来，他看着跑过来的两个泼皮和之前进来的泼皮一模一样，顿时也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双腿都止不住的打颤。
“你们……你们不是……”
他下意识回头，那两个后进院子的泼皮正是王纪派出去的人，他俩也跟着王纪一起看向堂屋。
堂屋里油灯明明灭灭，之前进来的两个‘泼皮’并肩而立，半张脸浸在昏黄的油灯下，面色苍白勾起唇角咧嘴微笑，正阴恻恻的看着王纪。
下一刻。
院门带着吱嘎的陈旧呻吟声自行阖上，堂屋里的油灯也在同时熄灭。
整个院子瞬间陷入黑暗里，将里面的所有人包裹进去。
……
天色渐渐放亮，旭日露出肚白。
青霞镇到阳鼓县的官道上，商旅行人过往，渐渐热闹起来。
路边的茶摊上，一大一小正津津有味的吃着早饭，两碗羊肉汤，三张饼子。
“玉桃，要把饼子掰碎放进汤里一起吃，才好入口。”
“……”
小丫鬟玉桃歪头看着虞珏的动作，还是小小的咬上一口，再抿一口羊肉汤。
虞珏抬起头，看着小姑娘抱着碗不知想什么，如此片刻，才听见他轻声问道：“玉桃，你想汴梁和我二姐他们吗？”
小姑娘看着虞珏好一会儿，双手将大碗放回桌上，乖巧的擦了擦嘴，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吃饭间，外面有骑马的身影，背着公函袋沿着官道纵马飞奔。
惊起的尘埃，让茶肆的伙计不停挥袖，躲避灰尘的行人纷纷进了茶肆，探头朝狂奔而去的骑士吐口水。
“大清早的跑这么急，家里死人啊！”
对于这些，虞珏并没有在意，随后便有话语传到他耳朵里。
“你们不知道，刚才那是衙门送公函的差役，今早上青霞镇上的保正王纪死了！”
听到茶肆里众人说话，他嘴角勾了勾，继续埋头喝汤吃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