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凡是被防空警报的声音惊醒的。
天还没亮。
刺耳瓮鸣在夜空嘹亮放声，还伴有高速飞机飞过头顶的响亮轰鸣。
李非凡一个激灵从廉价租房10平外隔间里堆满杂物的上下铺床跳下来，光着脚蹭蹭蹭跑到窗边，探头看向外面天空。
天色暗沉，城中村的夜市还没结束，只是嘈杂声音被防空警报和战机轰鸣所掩盖。
点亮手机屏幕。
凌晨两点半。
父母惊疑从内隔间出来：“怎么了？出事了？”
“不知道，看到一个战斗机编队往出入城口岸那边去了。爸、妈，赶紧，去人防。”
一家三口赶紧套上外套，简单收拾，拉断电闸、锁上门，什么都没带，蹭蹭蹭跑下楼往人防方向去。
城中村逐渐从暗夜中苏醒。
附近居委、民警、消防很快响应，哨声、笛声、喇叭、吆喝声响起：“居民请注意，立刻转移到人防——”
夜晚变得嘈杂。
有和李家三口一样往人防赶的，也有不少慢悠悠吐槽不休的。
“哎哟，还让不让人睡觉。”
“明天周一啊！”
“快点，起来！”
“这一年总有个三四回，也没出过啥事，住的离口岸那么近，早该习惯了。那城市防御严实着呢，部队就驻扎在那，还有战斗机，近防炮，慌个啥！”
“小灾不用管，大灾躲不了。再说都几十年了，大灾也没个影子。别吵我，我继续睡，明天我还赶早八呢！”
“......”
李非凡边往人防去，边留意人防响应过程中居民们的各种反应。
哒哒哒——
轰隆——
遥远东部天际，传来鞭炮似的声响，伴随有不时的炮轰。
李非凡身边，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发表阔论，神采飞扬：“哎哟，这次动静不小，近防炮都出动了！我敢肯定，是有中阶异兽带着的大型候鸟群误入城防区间，这种近防炮一分钟能发射两万发子弹......”
“烤肠要不？”还有机灵小贩顺手在夜市闭摊前把各色烤串装袋进来叫卖。
亲眼所见，就很难不令人感到奇特。
城市口岸的防御阵地似乎将城市内外隔绝为两个世界。
十里亭这片地方离城市进出口岸就十几公里路程，可就连这边生活的居民，都有一种奇特的松弛感和自信力。
就连李非凡爸妈，虽然每次都按演习路线跑人防工事，但神色也并没什么慌张。
在江海的城市里待着。
李非凡时而会忘记这个世界的荒野其实异兽横行、危机四伏。
口岸方向的战斗大约只持续了十几分钟。
随着防空警报连续3分钟鸣一长声，警报便宣告解除。
“...我就说嘛，能有什么事，就不能信任咱国家的军队和武者的能耐？非给我叫出来。”
......
从人防回去后，李非凡忽然想到了他的地球老家。
他每次从境外遇到事回国，都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却不曾想今日之江海也给了他同样的感受。
怀着莫名复杂的心思。
李非凡在第二天父母都早起去上班后，都没去晨练，只继续带着伪装衣物，挤周一早六进内城高峰的区线车赶往定位到的林家附近观察。
人在气头上做决定的黄金时间就是一到两天内。
李非凡得看看退学在家的林金福会做何反应。
李非凡到的时候正是九点左右这个上班族开始上班的时间。
考虑昨天可能被发现记住，李非凡今天特意“借”了件母亲要洗的衣服，换了身装扮，在林家附近小区外公园找了个居高临下的位置端坐，混迹在公园遛弯的高档住宅中老年人之中。
“看国际新闻了吗？扶桑北部沦陷区那边，西大扶持的扶桑复国前哨基地损失惨重，在呼吁国际援助。呸，设前哨基地的时候自己要单走，现在出了事开始呼吁国际援助了。”
“我是觉得，国家的对外部门该强势要求，早点介入扶桑北部战区，可以跟万津一样搞国际共同开发区嘛。我听生物研究所的人说，最近这些年，国内沿海地带的兽灾有一半以上是从东洋北部漫溢过来的......”
“谁说不是呢？东洋自沦陷后异兽遍地，厮杀不休，还有各种异化物种族群过剩繁殖，近些年很多野兽异化的连习性都变了，就连候鸟迁徙都开始有大批往我国转道南下，这再不管管，我们日子也不安生......”
李非凡坐在公园高处，身边不时路过形形色色的人，聊得东西不一而足。
唯独这几个扯国际新闻的吸引了李非凡注意。
说来这个世界的扶桑在异兽战争中全境沦陷，如今只有北部的半岛前哨和南部万津地区还有人类聚集区，是国际对抗异兽前线战区之一。
失去家园故土的东洋人分散于世界各地，目下主要集中在三个主要集中区，大马的“新和地”，南洋的“临京市”和南美的“新滨城”。
联想凌晨那一波空袭警报，李非凡不禁在想：难不成凌晨那次防空警报还能跟东洋沦陷土地上的生物族群演化有关？
不过老人们口中交流的时政消息听着也就图一乐，李非凡倒也不会真的听信这种无法证实证伪的闲谈消息。
他要真想了解世界局势、经济政事，不如到官方网站去搜来自己总结以窥察一鳞半爪。
这些东西离他远的很。
他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安安心心去观察记录、分析林家的反应，这样至少不用担心在路上被人敲闷棍。
李非凡就在这小公园里，看看风景，玩玩手机，一直待到了快中午。
林父似乎早已去上班，而林母是个家庭主妇、有看到下楼买菜做饭，退学在家的林金福则是始终不曾出现在李非凡的视野里。
实话说，就观察下来而言。
李非凡认为如果和林家爆发一定的冲突，自己是可以有那么一点说话底气了。
如有必要，事情可以闹得很大，大到双方都接受不了。
最好的情况就是什么也不发生。
各安其事。
李非凡根本不担心林金福，从一开始，他就只担心给他危险感觉的林父。
转悠着又到了集散中心物流园区附近。
想了想林父昨天那敏锐的模样。
李非凡打消了去“小林物流”外围观察的打算。
李非凡觉得收集到的信息已经足够。
便要打到回府。
然而，李非凡怎么也没想到。
鳞次栉比的城市高楼钢铁丛林间，突兀响起尖锐的防空警报声。
李非凡昂头，忽然就见黑压压的两团黑云，从城市阴云层中浮现出来，直如黑色龙卷直奔城区方向飞来。
“唳——”
一阵清亮的鸟鸣声从高空极远处响起，却仿佛在李非凡耳畔发声，刺耳瓮鸣。
他一瞬间直觉耳膜剧痛，陷入耳鸣。
路上稀稀拉拉的行人都捂住耳朵。
李非凡也赶紧，按照遭遇禽鸟异类声波攻击的演习，捂耳张嘴，赶紧往附近的人防工事跑。
李非凡跑动之际，不由抬头望向那两只巨大禽鸟展翅而成的巨大乌云。
不曾想，这两只大禽非是过路，却是直接朝集散中心的物流园区俯冲而来。
黑压压乌云盖顶，一时遮天蔽日，势如龙卷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