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和阿伦愣在原地。
还以为是大夫反悔,又想留下药箱了。
大夫转身走向自己的书架。
“郎中毕竟救过二爷,不小心拿了人家的东西,还回去要有礼貌。”
大夫在书架上捣鼓翻阅了几下,拿了三本书,走回来打开药箱。
“哎!那可是爷辛苦给你买回来的,你就这样送人了啊?”
打开药箱,看到《万寿宝鉴卷二》,大夫神情错愕,眼神里很快又流出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继续不慌不忙的放好三本书。
“我这也是为了二爷好,不求多行善,但求少作些恶,积德自有福报,有福报,自会佑二爷身体健康。”
“切,爷我身体健康,吃饱喝足靠的大哥,不是那些玩意。”
大夫合上药箱,手掌轻轻的抚摸了下药箱表面雕刻的一朵三七图纹,拍了拍药箱,“去吧,早点还给人家。”
两人出了医馆,阿伦有些为难的背着药箱,“二爷,这山高路远,小的怎么去找那郎中啊?”
二爷回头望了一眼医馆,讪笑道,“笨啊,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下次下山的时候丢的远远的,谁知道你还没还啊!”
“啊......”
阿伦将药箱带回去,藏到了厨房柜子最上面,免得被调皮的孩子翻出来玩耍。
晚上听说寨里兄弟们抓到个郎中关在石洞牢房,一打听,果然是他。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既然这郎中自己送上门来了,他也就顺水推舟还给人家算了。
匆匆背上药箱,路遇二爷,便一起过来看看。
这些事情,阿伦刚才三言两句的就解释完了。
牢房内。
恭芷七不知道个中曲折,紧挨着牢门木桩,尴尬笑道,“我一个郎中,只会治病救人,也不会给人算命,这后面的事,谁也预料不到,难不成一开始是我救错了?”
“你!”二爷伸手指着恭芷七的鼻子,还真是一个个的,下午两个人训的他哑口无言,这会还要被怼的无言以对。
楚冬荏坐在后面,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
阿伦赶紧缓解尴尬,打开锁,将药箱递进去,又匆匆重新锁好。
恭芷七拍了拍木柱,看着阿伦上锁,着急问道,“别锁啊,来都来了,怎么不放我们出去啊!”
阿伦收好钥匙,抬头道,“今日有官兵潜入,你们也算是倒霉,偏偏这个时候在山上被发现。”
二爷突然审问道。
“说,你俩为何突然出现在山上?和那些官兵有什么关系!”
恭芷七大喊一声冤枉,“二爷,这可真不能怪我们。你们拿走了我吃饭的宝贝药箱,我们才一路找来,山高路远的,谁想来这里啊。再说,那些官兵不是跟着你们上山的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二爷问不出所以然,依然怀疑的追问道,“你怎么知道官兵是跟着我们上山的?”
这个时候撇清关系,还不如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实,这样更显得自己说话可信。
恭芷七坦白道,“我们一路追着马车跑,一直追不上你们,半路两匹快马经过,那可不就是追着你们去的么?”
问了半天,到头来还回到了自己身上,二爷愤然甩袖便走。
恭芷七连忙问道,“什么时候放了我们啊?就算不放人,至少给个被褥,送点馒头过来啊!”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恭芷七无奈的摇摇头,笑盈盈摸着自己的药箱。
“算了,我也不能太贪心,至少宝贝药箱回来了。”
说完蹲在地上,打开药箱,准备检查下是否有小药瓶损坏。
四本书整齐的塞在边上。
“《万寿宝鉴卷一》《卷二》《卷三》!”恭芷七一本一本的拿出来,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一下子就多了三本!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这是什么操作?”
恭芷七拿起两本书,欢呼的跳起来,楚冬荏刚起身,就被恭芷七激动的一把抱住,又很快松开,手舞足蹈的在地上蹦跳。
“这一趟真是太值了!”
拿了鸟哨,帮别人解了围,虽然自己困住了,但收获满满,惊喜连连。
恭芷七将四本书都抱在怀里,心满意足的笑道,“从前爷爷常叮嘱爹,行医治病,但行好事,莫问前途。今日还真是如此!”
深夜的云盘寨,万籁俱寂,漆黑的寨子与黑黝黝的山林融为一体,陷入沉睡。
一间小木屋。
阿伦轻轻的推开家门,屋内的烛火已经灭了,他悄悄的进了屋,脱了鞋,正准备脱衣睡觉,床上有人动了动,妻子半起身,抬头望了眼,“这么晚回来,没出什么事吧?”
“没事,放心睡吧。别把允儿吵醒了。”
刚说完,被子里冒出一个小脑袋,直接坐了起来。
“爹,我还没睡着呢。”
阿伦愣了愣,“这么晚了,你们怎么都还不睡觉?”
允儿揉了揉眼睛,“每次你晚归,娘都担心的睡不着,娘睡不着,我也睡不着。”
阿伦有些歉意的叹了口气。
“别听孩子乱说,我最近原本就经常失眠,睡着心里慌,总是睡不着觉......”
阿伦脱去外衣,“睡不好白天就没精神,你有没有去大夫那看看?”
“看了!”允儿抢着回答道,“路过的时候,大夫刚才在门口,看娘面色不佳,就问了她。”
阿伦坐到妻子身旁,“大夫怎么说?”
妻子有些莞尔一笑,“没什么,大夫说是虚劳虚烦证,吃两副药就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允儿迫不及待说道,“那个方子叫酸枣仁汤!”允儿摇晃着小脑袋,一本正经的背诵,“虚劳虚烦不得眠,酸枣仁汤主之~”
阿伦有些兴奋笑道,“哟,我们允儿都认识方子了。”
妻子浅浅一笑,“大夫开药的时候,这孩子一直在旁边问个不停。”
阿伦摸了摸允儿的头,“允儿真乖~爹回来了,咱们都一起早点睡觉吧。”
“嗯。”允儿躺下,乖巧的给自己盖好被子,“爹,我长大了,不想做土匪。”
阿伦盖被子的手顿住了,身体有些僵硬,张张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允儿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我想当个大夫。”
阿伦稍微放松了身体,挪动嘴唇,生硬的问道,“为什么呢?”
“每次有人受伤生病了,大夫都能把他治好,如果允儿也是个大夫,爹要是受伤了,我就可以马上把爹治好,这样娘就不用担心的睡不着啦。”
阿伦的眼角有些湿润,“好好,我们允儿长大了,就去当个大夫!”
早晨起来,大概是昨晚被儿子的话触动了,阿伦喝粥吃馒头的时候,一下子就想起来关在牢里的郎中。
吃完便匆匆去找二爷。
二爷打着哈欠,让阿伦自己看着办,别饿死就行,等过两天寨子安生些了再放人。
阿伦端着一碗馒头,想了想,又回家抱了一床薄被子。
恭芷七正愁饿的慌,就看见阿伦送温暖送馒头来了。
开了锁,刚将被子扔在地上。
手里的碗已经被恭芷七迫不及待拿走了。
恭芷七拿了个馒头,递给楚冬荏,自己才拿剩下的馒头。
“谢谢啊,对了,那药箱里的三本书……”
“你帮二爷治好了腹泻,那三本书只是作为酬谢。”
恭芷七嚼着馒头,走过来准备还碗,感慨到,“没想到二爷还是个好土匪。”
“你可别当着二爷的面怎么说。”
“为何?”恭芷七愣住了。
阿伦笑了笑,“二爷会觉得你是在嘲笑他,不是块当土匪的料。”
恭芷七伸手递碗,疑惑不解道,“是块当土匪的料又有什么可高兴的呢?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想做土匪吧?”
爹,我长大了不想当土匪。我想当大夫。
儿子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
阿伦手一抖,碗没接稳,哐当掉在地上,裂成两半,连忙蹲下捡起碎碗。
“没、没事,我来,我自己来......”
恭芷七和楚冬荏慢慢嚼着馒头,互相望了眼。
手无力,颤抖,说话吐词不清,脸色发青.....
恭芷七快速整理思路,难道是中风的预兆?
这土匪大哥好心送来馒头被子,怎么说,也不能坐视不管。
恭芷七用力吞咽下馒头,“大哥,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我可以帮你把脉看看。”
“不用了!”
阿伦捡起碗,转身匆匆出了牢门,慌乱的上好锁,转过身,背沉沉靠在木桩上,深深吐出一口气。
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缓了缓心绪,转过身。
“上次见识了郎中的医术,想请教一下,如果失眠睡不着,可有什么良方?”
“嗯。”恭芷七眨眨眼,“你失眠?”
阿伦摇摇头,“孩子他娘最近失眠。”
恭芷七哦了一声,“能带过来诊脉最好,实在不便,你就详细说说她还有什么其它症状?”
还好早上那被子的时候,阿伦留了心,特意多问了些情况。
“失眠睡不着,还有咽干口燥,睡觉的时候,总觉得心口一阵一阵跳......”
恭芷七点点头,根据阿伦的描述,脑海里快速闪过一个方子,“虚劳虚烦不得眠,酸枣仁汤主之~”
阿伦愣了愣,释然一笑,“郎中和大夫开的方子原来一样。”
想到允儿昨晚摇头晃脑说着同样的话,心里又莫名的有些沉重。
转身,低着头,若有所思的往外面走去。
恭芷七站在牢门观望,看着那略显沉重的步伐,疑惑道,“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看着脸色不太好啊。”
在太医院,除了要会诊病,还要懂得察言观色,楚冬荏伫立一旁,望着那背影,默默说道。
“他没有生病,只是从你说,没有人一生下来就想做土匪的时候,他就开始心事重重。”
恭芷七咬了一小口馒头,“不会吧,他做了几十年土匪,难道就因为我一句话就,放下屠刀,开始觉悟了?”
楚冬荏微微摇头,“当一个人成年人被生活的枷锁束缚,无从选择的时候,他们往往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多些自由。”
恭芷七非常认可的点点头,“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我刚才光想着是不是他得了什么病......哎~你说我这脑子。”
楚冬荏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恭芷七的头,笑道,“你这小脑袋装太多草药了。”
恭芷七抬头,对着楚冬荏嘿嘿一笑,憨态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