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岁,少年的剑 第47章 宁为玉碎(7)

作者:物悲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4-10 07:44:29
最新网址:www.xyylz.com

第一宫,练武场。

欧阳寒穿着松垮的黑衣,举剑武动,快速掠过积在青岩石上的雨水,溅起三尺。他每次舞剑都会发出凌厉的剑风,这便是练武之人所说的“剑气”,落座在一旁的石灯被他劈开,重重地摔在地上,碎成几半。

第五云与欧阳寒搦战时留下的沟壑已被工部修缮,练武场又恢复了平整与阔气。摆放在支架上的十八般武器,已被欧阳寒一一使坏,随意地丢在一旁,令下人换上崭新的武器,以备所需。

“咚——”

一块青岩石被他手中的长戟砸碎,长戟也因此折断,断截在他的手中嗡嗡震动。他忽地紧捏,震颤消失。他将长戟丢在地上,秋若雪立马将手中的长帕呈递给他。

“殿下,请用。”

他接过,问向一旁内监:“慕容席还没来吗?”

“慕容殿下应该快了。”

“慕容殿下到——”宦官话音刚落,正殿内就传出唤声。

欧阳寒轻吐浊气,脱下被汗液浸湿的黑衣,古铜色肌肤下藏着凹凸有致的筋肉,泛着淡淡的油光。他从另外一侍女手中拿来新的衣裳,换上后朝正殿中去。宫女即便知道欧阳寒的脾性,可还是会忍不住抬头偷看他浑身的筋肉,轻嗅他身上散发的汗味,下意识地羞红了脸。

欧阳寒刚入正殿,就见守候在殿中的慕容席。

他满脸堆笑,神色殷切:“慕容兄,自西境归来后过得可好?”

慕容席连忙从座椅上起身,朝他长揖。

他往日里虽嚣张跋扈,却也深知礼数之道。

“自西境归来后,总觉胸口烦闷,仿佛有口气压在心里。欧阳兄你呢?近日过得可好?”慕容席蹙眉,脸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须发。

欧阳寒坐在正椅上,令下人端来热茶:“我近日忙于杂事,除开处理紫羽宫事务,也就那些烦琐事令人头疼。十四日后的晚宴准备得如何了?”

“晚宴的大致摆设已准备完毕。欧阳兄别担心,有我慕容席在,没人敢拖沓!”慕容席大笑,脸上的那道刀疤扭曲了起来,宛如附在脸上吸血的蜈蚣。

欧阳寒令秋若雪给慕容席端去热茶。

“慕容兄做事,欧阳寒放心。”

“多谢欧阳兄信任!”

慕容席见到有几分姿色的秋若雪后便立马挪不开神,阴沉的面色闪过一丝惊喜,垂在额前的短发忽地一翘。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却被她极快地挣脱。

秋若雪惊慌下跪,深深低着头:“请慕容殿下注意身份,小女出身低贱,怕侮了殿下!”

顷刻间,慕容席的眉峰狠狠地沉了下去,刀疤顺着纹路将他的脸划成两半。

“罢了,就一低贱下人,别为难她了。”欧阳寒笑着替她解了围。

慕容席眼底的阴沉埋得深深,却忽地笑了起来:“欧阳兄说得有理。”

“小雪下去吧。”欧阳寒挥袖。

秋若雪连忙起身,慌乱地退出正殿。她对慕容席的威名早有耳闻:他平日里喜于女色、凶煞恶毒,总喜将下人毒打成残废。他脸上那道刀疤,就是他的父亲亲手划上去的,若不是他……

秋若雪离去后,换成白月鑫上前服侍。她被慕容席一把拉入怀中,可她并未反抗,反而是露出一副娇媚的神情,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想将他的魂都给勾走。慕容席见她竟如此浪荡,便瞬间失了兴致,一把将她推倒在地。

“滚!”正殿内传出他阴冷的低吼声。

宫女立马跪拜在地,恐慌地低下头颅,生怕慕容席怪罪她。

“下去罢,小鑫。”欧阳寒摆手。

她摸爬滚打着离开。

“慕容兄果然还是喜欢性子刚烈的。”欧阳寒笑说,“这等贱货自然入不了慕容兄的眼。”

“这等浪荡女子,得了也没有趣意。”慕容席神色厌恶。

“方才那小雪可还如何?”慕容席想起方才那宫女,面露淫笑,“方才那宫女身材凹凸有致且性情刚烈,我还是蛮喜欢她的。”

“哦?既然慕容兄喜欢,不如就将这小雪送入你宫内,任你慢慢把玩?”

慕容席目露精光,有火在眸子里灿灿燃烧:“欧阳兄此话当真?”

“当真!”欧阳寒唤来一旁宦官,悄声叮嘱后,派人下去安排。

“还是欧阳兄待慕容极好。”他恭敬抱拳,“不知欧阳兄寻慕容所为何事?若是有慕容能做的,必当全力以赴,在所不辞!”

“难道没事就不能寻慕容兄叙旧?”欧阳寒假意不喜。

“并未有此意。”

“今日找你前来,却有一事,这事我猜多半与你自西境归来后胸口一直烦闷有关。”。

慕容席起了兴致,粗眉微挑:“哦?我近日正苦恼心中烦闷从何而来,不妨欧阳兄说一说。”

“你还记得紫灯节那日顶撞你的老鸨吗?”

“记得。当时若不是有一贼子帮那老鸨,又恰逢紫灯节,只怕那老鸨已死在我手下。”慕容席恨得直咬牙,狰狞的面容上有青筋在跳,“若是下次让我再见到,我必将他们二人碎尸万段!”他狠狠地将摆在一旁的茶几击碎。

“我猜你心中的烦闷就是由此而来。”欧阳寒一语中的,语气急切,“你何时受过此等屈辱,竟然被那人拦住!”

“若不是紫灯节,又恰在青云楼,我必戮他二人!”慕容席立起,拍桌的声音尤其响亮。

“我有一良方,可解慕容兄心中烦闷。”

“请欧阳兄赐教!”

“只需寻见那老鸨与那人狠狠教训一顿即可。”

“哎……”慕容席摇头,无奈叹息,“我人在宫内,如今又是准备庆功宴席的日子,紫郡城的百姓都瞧在眼里,不敢太过张扬。若是以往,我必将青云楼翻个遍,将那老鸨与那人找出,再将他们碎尸万段。”

“可那人若是在宫内呢?”欧阳寒稍稍提高音调。

“那人在何处?我现在就去将他杀了!”慕容席激动不已。

“别急!”欧阳寒阻止,“那人名为第五云,现在正在止岁营中训练,是取得六个上甲等的人,不是想动就能动的。”

“就是欧阳兄这几日陪练并惊动了紫郡公主的那人?”慕容席神色阴沉,似蒙上一层灰纱。

“正是此人。”欧阳寒起身,走下台阶,轻拍他的肩,“说了,切勿急躁。”

“那可如何是好?这也不行!那也不可!”慕容席气恼,一拳打在桌上的碎瓷片上,将瓷片捶成粉末。

“虽然我们动不了第五云,但却动得了他身边的人。”

“欧阳兄的意思是?”

“还记得之前招惹过我的那教官吗?虽然我明面上不能动他,但是他的妻室、孩儿、挚友呢?”欧阳寒附在慕容席耳边轻声低语。

“张宿涵教官吗?”慕容席露出诡异的笑,有一点阴邪,又有一点得意,“我记得欧阳兄是如何将那人激得倒地身亡的。欧阳兄的意思是,我们明面上不招惹第五云,只动他身边的……”

“对!”欧阳寒见慕容席明白他的心思,豁然一笑。

“受教!慕容席先谢过欧阳兄。”慕容席得了法子,立马朝他一拜,“但是慕容有一疑问,欧阳兄既然有了法子,为何不先行呢?”

慕容席虽然纨绔,却粗中有细,不然他哪儿能守住这第二席的位置如此之久,实力是其一,手段与心机则为其二。

“我若是再针对第五云,只怕会遭紫郡公主惩罚。可你不一样,你未动第五云,自然不会与我扯上关系,更不会令慕容兄遭到责罚,更何况你与第五云本就有过节,稍稍报复一下,紫郡公主又能说些什么呢?总不能将第五云当块宝一样处处袒护着,更何况他什么都不是,只是一普通的西境人氏,无任何军武背景,顶多算得上一天资佼佼者,可天资出众之辈,我紫羽宫何处不是?”

“欧阳兄所言极是。”慕容席觉得在理,忍不住欣喜,直搓手,“那慕容就先欧阳兄一步了!欧阳兄放心,我定会将你那份如数奉还,让他如那张宿涵一般,吐血身亡!”他立马动身,耐不住性子。

“慕容兄不再坐一会儿?”欧阳寒假意留他。

慕容席快步,他要回宫好生计划一番,将这第五云置于死地。

“不了,第二宫内事务繁忙,且有庆功宴在身,不敢多有逗留。”

欧阳寒缓缓一笑,坐回正椅,嘬一口紫荆酒,慵懒地作壁上观。

“唤他来。”

慕容席前脚刚走,欧阳寒后脚就唤另一人来,他正是负责慕容席起居住行的第二宫主事。

他连忙跪在欧阳寒身前:“拜见欧阳殿下——”

“起身罢。”欧阳寒笑逐颜开,“肖主事,你这次做得很好。今日后,你就不需在慕容席的药膳里加那东西了。”

“应。”那人不敢抬头。

“许你黄金百两,应你的城外庄府自然会有。让你所做的事定要烂在肚子里,你应该知道出卖我的下场。”欧阳寒冷声叮嘱。

肖主事立马转忧为喜,声调都不禁高了几分:“谢欧阳殿下!”

“后续会由钱主事安排。退下罢,别让慕容席起了疑心。”

肖主事离去后,欧阳寒又派人寻来白月鑫,她跪在欧阳寒面前,不敢抬头。

“念你将秋若雪与欧阳泽言、第五云的事告知于我。如若秋若雪愿去第二宫,便应你所求,将你升为第一宫尚宫,但是有一点你要知道,此事只要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知道了吗?”

“应。”她簌簌退下。

“钱主事——”欧阳寒唤来守在一旁的老宦官。他是第一宫的主事,也是欧阳寒的心腹。他见着欧阳寒长大,与他关系极好。

“殿下。”他应声长揖。

“等秋若雪去了第二宫,趁机将白月鑫解决掉,做得干净一点。”欧阳寒神情冷厉,“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肖主事呢?”

“自是一并解决。这次的安排如何?”

钱主事一脸谄媚,笑起时指尖的兰花翘得老高:“此次变故只怕早在殿下的计划之中罢,所以殿下才早早地派人在慕容殿下的药膳中下药,令秋若雪负责送第五云离去。”

“哈哈哈!”欧阳寒挥袖大笑。

“第五云乃取得六个上甲等的人,早该被紫郡公主知晓。虽然她明面上不说,但是暗地里早就布下棋子,守在他身旁。先前招他来,只不过是个引子,对付这第五云可不能掉以轻心。”欧阳寒凝声,寒光自眸中散开,“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之前的过节其实殿下并不在意罢?只是因为第五云取了六个上甲等。”钱主事又笑。

“确是如此。”欧阳寒举起觥杯,令钱主事倒酒,“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年是如何稳住这紫羽宫第一席的宝座呢?”

“那定然是殿下天赋异禀,付出超出常人的努力!”钱主事见缝插针地恭维。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如果一旦有人展现出能与我比肩的雄鹰之姿,那不如就早早地折断他的翅羽。他丢了翅膀,又如何与我比肩呢?”他低声哂笑,无比得意,“天资固然重要,可手段更重要。”

“欧阳寒殿下果然未雨绸缪、神机妙算,敢问七国内谁人能比?这一招借刀杀人,可真是妙笔生花吶!殿下必能成为紫郡国东宫太子!”

“好了,就别说美话了。”欧阳寒摆手,轻抿紫荆酒,还是藏不住脸上的笑意。

“老奴有一点想不明白,不知当问不当问?”

“问。”欧阳寒兴致正高。

“殿下就不怕这第五云真就气绝身亡了?”钱主事疑惑。

欧阳寒听后,咯咯直笑:“初见第五云时,他便愿为一低贱的老鸨顶撞我与慕容席二人,可见他不畏权势;前几日招他来,他屡次受我言语侮辱都心境不乱,甚至反讽于我,可见他行事沉稳;赠他羊羔时,他见不得羊羔活着受苦,便一手掐死它,可见他心善。你觉得他若是知晓身旁之人尽受慕容席侮辱还会气绝身亡吗?”

钱主事凝眉:“他必不会与那张宿涵一样。”

“如若你是第五云,你会如何做?”

“第五云性子刚烈,见不得权势欺人,只怕会一怒之下拿剑杀了慕容席,不顾生死!”

“哈哈哈——”欧阳寒大笑,将觥杯中烈酒猛地喝下。

“虽然第五云自掘坟墓,但是慕容殿下怎么办?会不会……”

欧阳寒的笑意倏地散去,他的面色变得阴冷如豺狼:“你觉得我会担忧慕容席吗?他坐在第二席的位上够久了。是时候换换人了,不如换成乌云喀什罢。”

“不愧是欧阳殿下,这一招一石二鸟,令人嗟叹啊!”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