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岁,少年的剑 第49章 宁为玉碎(9)

作者:物悲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4-04-10 07:4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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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一刻。

第五云沉默地坐在角落里。

窗棂透射过的凄冷月光框住他的脸,将他的脸色映得惨白。他神色呆滞,征征然地淹没在黑暗中。他在得知实情后,立马赶回止岁营,可泽言并未在大通铺中,倒是路一柱今日早早地从紫羽宫归来。

他遮遮掩掩地推开门,装作与往常一样。

“哎哟!第五兄你在这里作甚!吓死我了。”路一柱点燃烛火后,忽然发觉第五云在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双漆黑眸子流淌着寒光。

他仿佛融入了阴影里,冷得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路一柱慌乱地遮掩准备处理的伤口,可血淋淋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根本没法遮住。

“怎么了?怎么躲在这里?”路一柱尴尬地笑,却腾不出手抹脸上的冷汗。

第五云半晌没说话,如鹰一般凝实的眼眸仿佛钩住了他。

他缓缓起身,却忽地一笑,语气轻松平常:“没什么。你的伤如何?”

“没什么,就一点小伤。”路一柱摇头苦笑,心里却暗松一口气,“我等会儿再处理一下。这慕容席下手可是真狠啊!若不是马上要去西境了,只怕要被他折磨得够惨。”

“我修养的这几日没有什么事吗?”第五云猛地快步,一连串的步子声如紧凑的锣鼓,直敲在路一柱的心里,随后就是第他如刀剑般凛冽的声音。

路一柱下意识地后退,因为他从未见过如此阴翳、急切的第五云。他仿佛积压了无尽的怒意,即将爆发!

“没什么呀!怎么了?”他慌声。

“没什么就好。”第五云停在他身前一笑。

他突然出手将路一柱藏着的伤手一把拽了出来!鲜血立马飞溅在大通铺的石壁上,染红了他的手。

路一柱忍不住直喊疼。

“还不愿意告诉我吗?!”第五云低低地咆哮,有止不住的愤怒。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啊……”路一柱叹声,不敢与他对视。

“你们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第五云既愤怒又难过。他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瞒着他,“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吗?!”

路一柱早猜到他会是这副反应。他垂着头,神色悲戚,浅声一笑。

“就是因为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所以我们才决定不告诉你。这明显是欧阳寒与慕容席给你下的圈套,他们知道你的性子,你若是知晓我与周元亮受尽侮辱,必会大发雷霆,寻慕容席算账,甚至是……这无疑是让你自掘坟墓,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毁掉自己。你愿意为身边的人付出,可就是不愿为自己好好考虑……”

路一柱缓缓地瘫在床上,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被褥。其实,他受伤的地方不仅是手臂,还有双腿。第五云回来这两日,他一直在苦撑,终于,他可以放下所有伪装,好好地摆出痛苦的表情。

“你是我们之中最拼命的,也是最有天赋的。我们绝不能让你断送自己的前程。”他渐渐地哽咽,不知是伤口太疼,还是心里太疼。

第五云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浑身颤抖不已,朝他直吼:“但是你们自己呢?你们自己的前程就不要了吗?!啊!”

“不一样的。你能走得更远,我们至多能达到青之颜。我们相信你可以超越炽之火,去往更高的境界。”

他哭着摇头,泪顺着笑容边角滚落下来。他明白自己的卑微与弱小,所以他愿意用蝼蚁一般的身躯换取蜉蝣撼树的可能,而这个可能就是第五云,至于他自己,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已。

“一样!我们都一样呀!”第五云嘶哑反驳,他从未如此失控过,“你我都是平等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别傻了。你应该明白,现实本就是如此。”路一柱哭着讥笑,讥笑这世间的不公,嘲笑这世间的不平,“他们是紫羽宫第一席与第二席,是未来要成为国主与护国大将军的人。而我们呢?辛苦奋斗一生,最多是他们在战场上的卒子,用来赴死的肉糜。”

“我们怎么能与他们争?我们拿什么与他们斗?我又怎么比得上他们啊……”

大通铺内燃烧的烛火就宛如他们的存在,随时都会被门外袭入的冷风吹熄。可燃或不燃谁又能瞧得见呢?谁又会关心呢?不过是不愿熄灭的一点挣扎与悲哀罢了。

“泽言也同意你们不告诉我吗?”

“他原本想告诉你,但是被我们阻止了。”路一柱抹掉泪水,“我就罢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元亮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再握剑了……他的手废掉了,下半身也已经残废了。”路一柱呜咽着哭了出来,满脸的泪水在微弱的烛火下泛着光。

一瞬间,第五云浑身无力地瘫坐在床褥上,双眼被泪水灌满。他的语气微弱,所有的愤怒与狰狞都若潮水般退散。

“他在哪里?我要去见他。”

“药疗室。”

第五云未急着离开,而是取出他原先准备的纱布将路一柱的伤口包扎,再背着他一起去药疗室寻周元亮,还有这几日一直守在他身边的赵行。

他们在最里间寻到了瘫在床上的周元亮。

他还在昏睡,只有赵行一直待在旁边照顾他,为他擦拭伤口,更换新的药膏。

赵行第一时间内发现了第五云,想要解释,却见到他背上的路一柱。

第五云将路一柱放在一旁的床上,去探查还在昏迷的周元亮。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攥紧了拳头,双眼怒瞪如铜铃。

“你已经全都知道了……”赵行已经连续几天几夜都没入睡,神色无比暗沉,眼眶周围如抹了一层石黛,“元亮他一直在昏迷。宫廷里的冷御医来过了,告诉我一定要好好地守在他身边,若是他五日内醒不过来,应该是活不了了……”他的声音里有哭腔。

“现在是第几天了?”第五云低声。

周元亮身上的伤疤,是那样触目惊心。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了。”

第五云将周元亮的手紧紧握住,触碰他身体仅存的温热,顷刻间泪盈了满眶。

“他会没事的,我相信他。”他的泪水淌了出来,滴在元亮的衣衫上,“是慕容席干的吗?”

“是。”

“泽言去哪儿了?”

“第二宫的小雪姑娘因上吊自缢未能成功。他放心不下,就想着去看看她,应该快回来了。”赵行声音萎靡,瘫在圆柱旁。

“小雪姑娘怎么了?”

“小雪姑娘她……”赵行不愿意说。

“说!”第五云声音喑哑,如低啸的风鸣。

“她被欧阳寒调去第二宫当慕容席的贴身侍女,没曾想被慕容席那畜生脏了身子!她一时间想不开,就想自缢,幸好路过的宫女瞧见,将她救了下来……”

“是真事吗?”

“是真的。”

第五云没再问,而是紧闭眼帘,长吸了口气后,才睁开了眼。可当他睁开眼眸的那一瞬,却有无尽的戾气与杀意从他的目光里爆射出来!

他背对着坐在周元亮的床旁,指甲早已陷入了掌心,渗出血来。恍然间,他挺拔、笔直的身躯深深地佝偻了下去,拉长的背影也变得萎靡不振,似受了如山的重压,再也挺不起来。

“咳咳咳——”突然,剧烈的咳嗽声从周元亮的嘴里传出来。

他醒了!众人立马惊得往朝他围拢,就连路一柱都勉强撑了起来。

第五云连忙握住他的手,喊:“水!给元亮端点水来!”赵行端了一碗清水,喂给周元亮,他呛咳着喝了几口,又昏睡了过去。

他不会死了——这是他们目前为止得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

第五云将元亮轻轻地扶回床上,坐在那里久久未言语,可指节却爆响、肌肉紧绷。赵行与路一柱也疲倦地说不出话,药疗室内一片寂静。

药疗室内四处点有烛火,空气中弥漫着药草的特殊气味,屋外黄昏的光影从缝隙透到床沿旁,将四人的侧脸照亮。

“咔——”

药疗室的破旧木门被人推开,他们看都不看就知道是欧阳泽言。

他立在门前,疲倦无力地望着坐在周元亮身旁的第五云,正想解释,就对上路一柱与赵行的目光。

“你都知道了啊……”欧阳泽言拖拽着身体,瘫在长椅上。

“小雪怎么样了?”第五云未看他,低声。

欧阳泽言的手捂住了脸,他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紧紧地锁住眉头:“人没事,可她的魂却丢了……这都怪我!”他厉声自责,五指猛地紧缩,将自己的脸狠狠地箍住,把五官扭曲成一团乱麻,“若是我足够强,就能保护她不受慕容席那个畜生侮辱!如果我……”他手心下的脸狰狞可怖,“若是我有能力,元亮就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一柱也……”

欧阳泽言愧疚地哽咽。

“哭什么?”第五云清澈的眸子里寻不见藏在深处的灵魂,反而显得无比平静,“既然你来了,就好好照顾他们。我还有事,要先行离开。”

他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第五云要去做什么!

赵行阻止:“第五云,你要干什么!不准你去找慕容席报仇!”

猝然,窗外有惊雷闪过,天地落下道道闪电,将黑夜染成一片蔚蓝,即使是春日,亦有寒意弥散,看来,今夜应该会有一场磅礴的大雨。

“第五兄,不能去!”欧阳泽言也出声阻止。

可第五云根本不听劝解,仍径直往外走。

路一柱见情况不妙,立马大喊:“赵行、泽言快将他拦住,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去找慕容席!”

他们二人立马动身将第五云从后背禁锢住。

“放开我!让我去找慕容席!”第五云冷声,他伪装的平静立刻就被撕破了。

他浑身都散发出无比阴冷的气息,愤怒使他涨红了脸,令青筋与血管都在他的肌肤下狂跳!

“你这样是在毁掉你自己!”路一柱痛苦地嘶吼,“我们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你吗?!可你却要冲动地毁掉我们为你做的一切!”

第五云挣扎的身躯猛地止住,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流入唇角,滴沥在坚硬的泥土上。

“一柱,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第五云的声音带着哭腔,夹杂着呜咽。

“你说过,你没什么追求,只想成为止岁者,保护你们的村子,还有那些善良的人儿。元亮也对我说过,说他日后想功成名就,将家人接到紫郡城来,颐养天年,陪他们过上好日子。”泪水一直流个不停,就像大雨淋湿他的脸与衣裳,“但是元亮为了我,成了残疾。日后哪怕还能站起,也不能再握剑,他又如何能功成名就?又陪家人们过上好日子?又……一柱你呢?你若也和元亮一样,又如何能保护村子,又如何……”。

“赵行,你最喜欢贪小便宜,消息也是最灵通的,你说过你想在紫郡城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铺做些金银首饰的买卖;泽言,你说过,你想成为第一,打败欧阳寒,然后亲手改变这世间的不公、不平……”

第五云仰天忍泪,在止岁营与众人欢笑打闹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这些过往都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我才不是什么取得六个上甲等的天之骄子!我只是和你们称兄道弟的普通人!你们的未来与我的未来一样重要!”

第五云声如雷霆,他怒吼着喊出这句话,嘶了声线、哑了嗓子,可唯独不灭的是紧随其声后的天地惊雷。

“正因为我们是兄弟,我们才不能看着你一步步跳入火坑中!”泽言也哭着大喊。

“你又何时想过你自己呢?”赵行与第五云认识最久,更知晓他的为人,“你为李姑出头时,也不是没想到自己吗?你总是将我们的事放在心上,将你创出的技授予我们。你训练时总是先想到我们会不会受伤,却毫不在你已经结痂的伤口!”

赵行说着说着,抓第五云的手更紧了。他们相处的一幕幕尽数涌上心头,令众人红了眼眶。

“你如今再去,不是让兄弟们为你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篑吗!”

“我知道了,放开罢……”第五云紧绷的筋肉缓缓地松了下来,他低声长叹。

众人都以为劝住了他,放开手。

第五云转身,面向围拢的众人,一把将他拥入怀中,久久不肯放开。

“我真的很幸运,很幸运结识你们。”他含泪仔细地打量他们每一个人。

——泽言他有一双倔强却不屈的眸子,无论瞧什么都似燃火;赵行的鼻尖会如鹰钩一般鞘得极高,总是嬉皮笑脸地与人闲聊;元亮有一张标准的国字脸,眉脚却扬起喜悦;一柱虽总神色淡漠、安静如石,可一旦与人熟络起来,便会如鞭炮似的与人说个不停。

“我的剑名为紫荆,意为守护这紫郡城的漫天紫荆。我从西境来,亲眼目睹过血色染红的天空,眼睁睁地看着我爱的牧民们被恶岁屠杀。并因为自己的错误,害得亲人们也惨遭屠戮。自西境不再后,我就没了家,一直在路上流浪、漂泊,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直到我入了紫郡城,遇见了季母、林子然、明隆、项遂从、还有你们。这才明白自己是谁?哪里是家?自己又在追寻什么?”

“从我加入止岁营的那一刻起,紫郡城就是我的家,我要守护的就是我家里的亲人。”第五云往后退去几步。

他轻声地说出埋在心里最深处的话:“你们就是我的家人。我知道这一去的代价,可我必须去!”

第五云坚定不移,挺拔的身躯宛若一柄不屈的剑。

“就算你现在去了又有什么用?你又能改变什么呢?就算你斩了慕容席又能怎样呢?!周元亮已经瘫了,路一柱也受了重伤,小雪姑娘也受尽了屈辱!”这时,一直站在门外的项遂从走进,直问他,“发生过的事,已经无法再改变。何况慕容席是紫羽宫第二席,就算你去了,就一定能为他们复仇吗?就算你杀了慕容席,你又如何面对之后的事?你想就此毁掉你的一生吗?”

“未经思虑,就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那不是英勇,是鲁莽!”项遂从严声呵斥。

“或许项哥说得对,这是鲁莽,是未长久思虑后得到的冲动。”第五云投去目光,如火炬一般愤愤燃烧,“可有的事总得有人去做,就算我现在不寻慕容席,他也不会放过我们,到那时我们还委曲求全吗?”

“慕容席这人,律法自有公道。”

“律法?”第五云听后,放声大笑,满是讽刺,“我信什么律法!若是信律法有用的话。子然会被子越顶替吗?季母会落得如此下场吗?野处又为何会有那么多吃穿不暖的人?秃头又怎会在街边买菜?慕容席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又为何没被律法制裁?欧阳寒亦是如此!这一点项哥你不是更明白吗?律法若是为正直的人所用,那才是律法,可若遭恶人所用,那只是他们为非作歹的手段!”

他终于明白他刚入紫郡城时明隆说的那些话。

“若是律法无用,那便只能以血报怨、以命抵命!”

“可你会毁掉你自己呀!”

“毁掉自己吗?或许会罢……”第五云抹泪,“可若是一直委曲求全,他们只会得寸进尺。到头来,我们终究逃不过他们的魔爪。既然他做了圈套让我跳,那我便跳!”

第五云步伐轰鸣,每一次踏步都仿佛踩在雷霆的怒声上。

此刻,屋檐外正下着磅礴大雨,天地间不断有雷电轰鸣、闪逝,简直与第五云创出长明那晚一模一样。

他径直走入雨中,不顾滂沱大雨,风吹起他湿透的衣袂,像风雨里不折的旗帜。惊雷将天地都熨成蔚蓝色,随后就是滚滚而来的巨响,震疼了众人的耳膜。

他定在雨中,回身对着从药疗室中追出的众人,大喊:“我或许会死,或许会受到牢狱之灾、或许……”他伸出手轻轻触摸阴冷的雨水,“或许我的血会如这雨一般,消失在泥地里,甚至不留一点痕迹,但是至少在天晴前,我会令这片大地都淹没在我的血色之下!我相信我之后,还会出现许许多多与我一样敢于与恶人斗争的普通人,他们或许是村民的孩子、又或是流浪的孤儿,但是他们都会为了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牺牲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第五云将手放在紫荆剑上,即将拔出。

“既然这世间有不公,那我就用我手中的剑来砍断它;既然这世间如此不平,那我就用我手中的剑来斩破它!”他猛地拔剑,对着天地咆哮,“我虽死,但犹荣!”

顷刻之间,第五云拔出剑来!

一道灿白的火焰从剑身上沸腾燃起,将黑夜照得宛如白昼。刺眼的光线令众人闭上眼睛,可还未等众人睁开双眼,又听惊雷猛地落下,缠绕在第五云的剑上,有如奔走的雷蛇,朝暗夜吐出蓝紫色的舌刺。

“轰!轰!轰!”惊雷紧随在咆哮声后,将这世间都给吞没。

光芒散尽——

众人瞧见第五云直直地立在雨中,手持一道白色光剑。剑身上涌动着如雷霆一样的蓝色光流。他们看得清剑中的纹路,那是一朵正在傲然盛放的紫荆花!众人均愣在原地,可第五云却将紫荆收回了剑鞘,泯灭了光。

项遂从望向第五云,仿佛见到当初那个年少气盛的自己。

这一瞬,那些被灰尘与锁链捆绑的东西,就在这风雨里和这如雷的吼叫声里慢慢地清洗,而那些凝滞许久的血,也会慢慢地滚动起来,滚在他的心里、血管里、肌肉里,如狂浪一般,再也不停。

任天地阴冷回寒,也再难凉滚烫热血。

“慕容席正在长烟腾桥参加紫羽宫的庆功宴,既然你意已决,那就去罢!马就在门外——”

项遂从拦住准备阻止第五云的赵行等人。

他想,他也是时候疯狂一次了,不如就这一次罢,陪这个热血少年好好地燃烧一次。

第五云长揖,转身离去,消失在磅礴大雨中。

他方才站立的地方方圆百尺内均凹陷了下去!

紫纲剑的炙热将青岩石烤得扭曲、崩裂,不断积蓄雨水的坑洼也燃烧着淡色焰,持续蒸腾出如云的白汽,遮掩住了他离去的背影。

他们望着这场大雨,可烈风也吹不散浓雾,大雨蓄不满坑洼,更淋不灭他们内心的璨璨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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