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并不显得杂乱，房屋虽然低矮，却也说的上错落有致，井然有序，比起乾国都城天阳还要高上一筹。
大街上也没有堆积的粪便，没有无处不在的恶臭，
唯一显得不美的城市各处各种意义不明的符号，以及十步一处的神祇庙宇。
在某些人眼中或许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但在太眼里，就有些碍眼了。
一家规模较大的庙宇门前有僧侣修士诵经讲法，内容不单是为人行事的原则做法，甚至还夹杂着一部分超凡的修法。
察觉到这一点，太惊骇不已。
超凡者不同于普通人，无论是身体素质、思维方式、食量、感知程度。都远超常人。
常人能生活的世界，对超凡者而言，可能是地狱。
他们能看到藏在人头皮中的油污；能嗅到人说话时的嘴里散发出的气息；没有特殊处理过的食物对他们而言简直是灾难；
一旦超凡者过多，极有可能对社会造成严重冲击；
这群究极洁癖患者的过高要求，可能把绝大多数的民众逼得活不下去，
毕竟你不能指望为了自己权利拼杀的超凡者，会为了一群在他们眼中的污秽聚合体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
这也是当初太没有普及修法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资质问题，其实大多数人都不具备修行的资质；
强行修炼除了打破自己身体的健康循环，把自己弄得五劳七伤，不会有任何效果，连耳聪目明都做不到。
相关问题，太已经有了方向，在日后可以解决。
但现在太看到了什么，印州的超凡者为凡人讲经说法，他们已经找到突破口了？在推行全民超凡，走的这么前吗？
类似的疑问在心中迸发。
向讲经的地方走去，金光闪闪的模样却没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往来所有人将太视若无物；
只是在太靠近时，那正在说法的修士似有察觉，轻咦了一声，向周围看了看，什么都没发现，以为是错觉，不再多想。
继续为众人说法；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
讲经声以一种奇妙的韵律响起，即便听不懂经文，不明白僧侣在说什么。
但只要听到这韵律，便会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在极静时回忆自己人生种种，悲欢离合，逐渐开悟。
一如太所看到的，
有人痛苦流涕；有人无声大笑；有人愧疚自残；更多地人神情平静，如痴如醉的听着；
他们中很多人都不明白经文的意思，就像今人看古文，每一个字都认识，但凑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不过一旦朗诵出来，一旦唱出来，听者被朗诵者的情绪引导，他们会更容易进入状态，不明经文，却能领悟经文意义；
即使是太，他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很有效，可以有效避开资质和食物消耗增大的问题；
不过局限也很大，只适用于心灵一道的修行上，不到极高深处，看不到效果；
在其他道路上卵用没有，除非讲法者修为高到极点，能以声传法，以法演道，在声音起伏间演化出修行大道，并以最直观最明了的景象把修行展示给众人。
难比登天；
“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趁着讲法时，超凡者休息的空隙，太开口说道，声音平淡，却无法辨明来源。
台下的众人听到声音一愣，没想到会有人主动提问，也互相看了看，没发现是哪儿传出来的。
找不到就不找了，对这种情况他们见怪不怪，毕竟大家都不喜欢说话，不愿意被注意，不想站出来很正常。
台上讲法的那个僧人也是，
事实上，这次能有人问问题，已经很出乎他们预料了。
便笑着说道：“当然可以。”
“我从经文中听出了空，但然后呢，若一切皆空，我们存在又有什么意义；若万物不空，神为何说空。
神见空了吗？若是有，为什么在乎凡人；若没有，他凭什么说空？为什么要引人向空修行？”
“你着相了。”台上的僧人摇了摇头，但事实是面对这种充斥虚无主义的问题，他也没有什么好答案。
只能用类似耍赖的话来解答，另一个原因是他不认为一个平民能听出这些东西。
就好像一个小学生，说自己会解高等数学，会相对论；
谁信？
如果不是吹牛，那多半是某个同行过来砸场子；
僧人脸上已经带上了一丝怀疑，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视下方众人。似乎是不看出个所以然，誓不罢休；
“因为凡人如果能空出自己的脑袋，抛掉柴米油盐的琐事，就能记住更多的神，能够对神更加专注，神能从中获利。
除此之外的一切，不过是附属产物。”
僧人还在找捣乱的同行，太却直接说道。
他已经隐约看出了一丝本质，其实不止这个庙宇，在这个城市绝大多数庙宇都差不多，在讲法时都掺杂着同样的东西。
帮人修心；
或许在某些世界里这些东西是好东西，让人明心见性，知道万物皆空的大道理，助人求道的东西能不是好东西吗？
但须知，万物皆空了，还要你人有屁用。
心灵圆满了，无憾了，同时也就寂灭了，没有前进的动力，文明也就没办法继续发展。
某种程度上，这种修法是在掘种族、掘文明根基。
而且现在听法的可不是诸天神圣、不是超凡大能，只是一群普通人。就算你的经法里有十万妙处，他们能听懂多少，能听出百万分之一都能算是天才；
最后看似讲经说法，实则在培养自闭症，看看这一大群人，屁事不干，就在这儿听讲，听讲能学到实用的生活技能也就算了；
但你听讲只能学到“安静”、“不要在乎被剥削”、“忍耐”、“一切皆空”。
好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还有交流的必要吗？
都安静了，怎么交流；都圆满无憾了，需要交流吗？
再结合这众多的，遍布城市的庙宇，还有那几乎无处不在的符号，太隐隐明白了印州为什么能养的起这么多的神祇；
更加明白多么多璀璨的信仰柱从何而来；
“够了，妖言惑众，究竟是谁在捣乱。”僧人怒目圆瞪，大喝一声。
声波震得人耳膜生疼，但下方的听众们却只是皱了皱眉，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某种程度来说，你们确实是非常合格的经济作物。自我管理，自我感化，自我收割，生长快速，价值高昂。
如果我的底线再低一些，我绝对会效仿，然后和你们的神把酒言欢，他们十分精于这一道。”
呢喃了一声，无形的力量禁锢了整个世界，时间也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在灰白的异空间中，金光闪闪的太望向天穹上的道道身影，抬手挥刀，横贯天穹的力量带着一股凌驾一切之上的无匹意志，斩断了寄生在所有庙宇上方的猩红触手。
“啊！！！”
超出常人接收范围的恐怖哀嚎声响起，却又在下一刻戛然而止。
金色长刀飞出，把所有神钉死在了异空间内。
同一地点，现实，
“好像有什么不对，我为什么要一直坐着等老死。”
在太离开后不久，一个念头在人心中升起，他们隐约发现有什么不对。
法台上的僧侣也发现了有哪里不对劲，他刚才是想干什么来着？
一次因缘际会，太斩断了信仰之柱，把黑手钉在异空间，让两个群体能从其中暂时脱离出来，
至于这两个群体接下来究竟会搞出怎么样的鸡毛，是重新拾起信仰，解救他们的神；还是砸烂庙里的神像，送神最后一程。
那就不关太的事了，
他只是一个路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