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超伟连珠炮式的质疑下,庄映泉显得颇为局促,脸上的表情像是一张红白相间的布,难以掩饰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关于那三位弟子的过错,我已责成严厉惩处。但无论如何,萧书北在事件中的过激反应也是不可忽视的。他们的反抗激化了矛盾,这才导致事态的蔓延。”
梁超伟眉头紧皱,他的话锋如同一柄剑直指问题的核心,“即便萧书北有过激行为,那也是在你们刑堂弟子未经允许侵犯私宅和任意打砸之后的事。这难道就是你们刑堂对他们审问和用刑的借口么?”他的声音严厉,直截了当。
庄映泉额头上的汗水变得更加明显,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辩解的苍白,“在此事上,我们刑堂确实有失分寸,这一点我深表遗憾。但您也知道,萧书北对待上级无礼,甚至公然挑衅,出口无状,这种行为本身就足以激起事端。”他的话试图从责任中寻找一丝退路,但在梁超伟严厉的目光下,这样的辩解显得苍白无力。
梁超伟的语气里带着不掩的愤怒:“失控?若非我及时赶到,恐怕萧书北不只是受伤那么简单。如果我没记错,那个叫李弘的弟子应该是金刚境中期的修为,他那时可是正瞄着萧书北的丹田。如果他一拳下去,你认为一个拓脉境巅峰的菜鸟能扛得住吗?你们刑堂竟然肆意妄为,手段极其残忍,对待宗门弟子至此地步,完全不顾宗门的规矩!”
庄映泉对梁超伟的严厉指责未作声辩,沉默中满载着心有所认,他清楚地知道,任何辩词在这肃然的气氛下都将显得力不从心,如同薄雾遇到狂风,瞬间就会无影无踪。
大厅的气氛一时间仿佛凝固,许多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随便就要下手废去一个武者的根基,这得有多么残暴和毒辣的心肠才能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弥漫四周。在这个僵持的瞬间,赵如浪喉咙里轻轻地一咳,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默。他提声而出,不失威严地说道:“梁堂主,据我所知,萧书北的伤势并非大碍,只是些许皮外伤。同时,我们刑堂自有公正严明的规矩,从未以臆测为行事之本。诚然,木键昊和李弘在处理此事时过于仓促且未免有些粗暴,此举已经触犯了堂规。为此,刑堂已对二人作出了严肃的处理,即取消他们两人半年的丹药福利。”赵如浪的语调尽管在为刑堂辩护,试图平息事态,却也透露出一丝明确的立场,意图在这场意外中为刑堂撑起一把保护伞,减轻外界的负面看法。
梁超伟听赵如浪言辞轻巧,甚至对庄映泉的失职无一字斥责,便讥讽地冷笑了:“责任如此轻易就被推脱,还真是巧妙啊!刘副堂主当时在场,若非有他的默认,木键昊与李弘敢擅自对萧书北动刑吗?更别说,他们还差点要了萧书北的性命。由于我及时赶到,才救了萧书北一命。但只要有此动机,就已犯了同门相残的大忌。”
陆放如这时候跳了出来,沉声打断,“关于想要萧书北的性命这件事,毕竟只是梁堂主的主观判断。事实是萧书北并无大碍,因此,我倒认为此事无需再深入追究。此外,萧书北自从加入宗门以来,事端不断。他先是与杂役副总管谢向桂及内堂弟子武军城发生冲突,再到霜雾九峰的南春艳和秦山之死,各种迹象显示,他的确是个是非之源。若是继续纵容他于宗内,后患无穷。因此,老夫以为,还是得把萧书北逐出宗门,才是上策。”
赵如浪立即点头表示同意,沉声补充道:“陆副宗主所言甚是,经过我们刑堂的调查,近期宗内多起事故均与萧书北有牵连。确实,此人若留于宗内,我也看不出有何益处,只会给宗门带来极大的隐患和不稳定因素。”
剑步机一直静默无语,眼神深邃,他只是冷冷地观察着场中的争论,仿佛在心中早已了然,这些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一群上演着权谋戏码和有着歹毒心思的牛鬼蛇神罢了。他想让他们一一跳出来尽情地表演,这样有助于他对未来的方向进行判断与掌控。
在激烈的争辩中,肖桂雄终于按耐不住了,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说道:“今年新弟子的选拔由我负责。萧书北不仅成绩名列前茅,而且到我剑丹宗仅数日,就炼出了三阶中品丹药,实乃我剑丹宗百年罕见的奇才。对于此等人才,本应倾全宗之力加以培养,然而有人却屡次设障,意图将他扼杀在摇篮中。关于谢向桂的事件,萧书北所为正是出于对弱小的同情和帮助。至于武军城一事,完全是武军城等人无端挑衅,这一切梁堂主亲眼所见。关于霜雾九峰的悲剧,萧书北已被证明与南春艳和秦山的死亡无关。至于炎岩谷和今晨的事件,真相众人心照不宣,恐怕不用我多说了吧!显然,是有人嫉妒萧书北的才华,拉拢不成,因而处处为他设阱,现在反而借机诬陷,试图将所有不白之冤全都推到萧书北头上。”
肖桂雄的言辞虽然激昂,但其内含的真情实意和雄辩的事实却让在场的赵如浪和庄映泉等人面面相觑,无法驳斥。一时间,会场内再次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剑步机忽然眼神一闪,目光如炬般锐利地投向了冯长青。“冯长青,关于炎岩谷猎杀地幽蟒的任务,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吗?”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被剑步机如此一问,冯长青的心头不由得一紧,整个人似乎瞬间失去了主心骨,颤声回应:“宗主英明。确实,地幽蟒虽然只是三阶灵兽,而萧书北作为拓脉境后期的弟子去执行此任务,并无不妥。然而,我却安排游珥蒙随行,让一个洗髓境弟子去面对三阶灵兽的确是我的失察。至于炎岩谷突然出现的银尾灵狐,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对此我确有责任,未能事先探查清楚,还望宗主赦罪。”冯长青低下了头,态度中似乎充满了忏悔,但他内心想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知道。
正当众人对冯长青的辩解议论纷纷时,一个身材魁梧、浑身肌肉隆起的中年男子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此人正是外堂堂主史元峰。他对剑步机深施一礼,随后声如洪钟地说道:“宗主,在下有话。”
他的话音一落,全场的目光都转而聚焦在了他的身上。“游珥蒙被安排参与任务,冯长青的确疏忽了,因此我已决定对其进行处罚,扣除其一年的俸禄。不过,我们外堂弟子年年都会参与各种任务,新弟子参加任务其实也是常态。若说这是冯长青有什么预谋,恐怕过于牵强。”史元峰的语气虽然平和,但为冯长青出头的态度却是十分坚定。
紧接着,坐在剑步机左侧的剑丹宗第一副宗主宋大良沉声说道:“宗主,冯长青在炎岩谷事件上确实犯了一个决策上的低级失误,但他和萧书北、游珥蒙并无深仇大恨,不存在故意加害的动机。冯长青也已自掏腰包对不幸身亡的弟子家属进行了慰问和赔偿。我认为,冯长青的处理已经足够,关于这件事,或许我们应该做个了结。宗主,您看此事应如何处理?”宋大良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探询,等待着剑步机的裁决。
剑步机身为宗主,自然明白权势之争的棘手。面前的局面,赵如浪及其背后的力量非常强大,不仅两位副宗主皆是赵家派系之人,即便是刑堂和外堂的掌控权也早已落在他们手中。更何况,内堂与丹堂的两位副宗主亦站在赵如浪一边。这样的阵容,即便是宗主,也不可能将他们轻易拿掐。
剑步机心知,若现在就为萧书北这位新入门弟子去与这股势力正面冲突,不仅难以撼动其基础,甚至可能触发他们的全力反扑,反使萧书北处境更加困难。与其正面对抗,不如以退为进,先把重要的事情办好。于是,剑宗主沉吟了一瞬,方才开口说道:“萧书北之事,既有许多误会与巧合,我们应该更多地考虑他的未来。肖堂主向我展示过萧书北炼制的三阶增元丹,品质确实上乘,足以证明他的丹道潜力。我倾向于给他一个明日参与丹道弟子选拔的机会。诸位意见如何?”
宗主的话音刚落,便有人提出异议。那是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丹堂的副堂主周建,他斟酌着词句说道:“宗主,萧书北的才华确实非凡,这一点无人可以否认。但他毕竟刚加入剑丹宗不足两月,若就此让他参加丹道弟子的选拔,恐怕会引发其他新弟子的不满和宗门内部的波动。我们应该更加慎重地考虑,毕竟宗门的稳定和公平是我们必须维护的。”周建的话虽然听起来关心宗门大局,却不难察觉他的真正意图是要阻挠萧书北的发展。
“我们只是给他一个参与弟子选拔的机会,又不是让他直接获得进入灵泉玄境修炼的资格。若萧书北能在选拔赛中展现出他的真正实力,其他弟子又有何理由不服?”肖桂雄毫不客气把周建的话怼了回去,他毕竟是丹堂堂主,算得上是周建的顶头上司。
陆放如又是干咳一声,像是一个得了肺痨的老头,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我剑丹宗历来没有这样的先例,急功近利未必是好事。”
肖桂雄冷笑一声,反驳道:“前无古人,后有来者。每个先例都是从未曾发生过的事情开始的。再说,早上他受的那一顿无故之冤,难道不该有所补偿吗?给予萧书北一个公平的机会,这也是对他的一种补偿。”
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情形中,剑步机终于再次开口了,他的话语如同平地一声雷,震惊了与会众人:“若萧书北在选拔中能脱颖而出,本座愿意亲自收其为亲传弟子。给予他这样的机会,试试他的锋芒何妨?别忘了,行路人自开新径,未曾有过的事不代表将来不可为。而且,肖堂主说的也很有道理,今日清晨刑堂无故将其打得遍体鳞伤,的确是该给他一点补偿,不是吗?我们应该给予他适当的补偿,而让其参加弟子选拔赛就是最好的补偿。”剑步机的话中透露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决意图,昭示着他打算全力支持萧书北。
剑步机的话一落下,议事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宋大良心知在这件事上继续与宗主针锋相对并无实益,毕竟萧书北只是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这样的争执显得尤为得不偿失。他们心中虽有不甘,但适合时宜的妥协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也可以给他们自己找个台阶下。
随着剑步机的话语沉稳落定,议事厅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沉寂了一瞬。所有目光都汇聚在宋大良这个第一副宗主的身上。此时宗大良心里也是有所纠结,一方面就这样让萧书北轻轻松松地参加丹道的弟子选拔,内心着实不甘,另一方面他深知继续在这个问题与宗主对立下去无异于舍本逐末。萧书北不过是一个新入门的弟子,还没有让他们全力去争的价值。再说,借此为今天刑堂之事找个台阶下也不失为以退为进的良策。宋大良这只老狐狸自然明白,灵活的妥协往往比硬碰硬更为睿智。
在一切声音都渐渐沉淀之际,宋大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开口:“还是宗主考虑周全,我们自当听从。”
陆放如的点头虽然无声,却如静水投石,悄然间波及了每一个人的心湖。他的沉默似乎带着重量,为这场争论彻底画上了句号。
赵如浪的脸色如变幻的云影,眉头紧蹙中尽显内心的斗争与权衡。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意识到任何的言语都将是徒劳。况且,这个会议拖长了,对他而言就是一种煎熬,因为雾霄峰断崖下那两具女尸的事犹如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柄重锤,一旦落下,他们赵家就将彻底完蛋。
同样,周建的表情在这几秒钟里也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变化,由忧虑转为无奈。虽然内心对剑步机将一个不满两月的新弟子直接给予丹堂弟子的待遇的举措深感不服,但他也清楚,反对已是徒劳的。
接着,宋大良让罗俊、风云子和陈海几位长老先行离场,而剩下的高层们则继续讨论着一些其它事务,会议又持续了半个多时辰才结束。